第七章 豆汁記 (六)
今年,在北京的一家不小的珠寶店裡,我又看到了那根碧綠的扁方,它被單獨擺放在一進門的位置,瑕疵依舊,晶瑩依舊,如與老熟人相見,我俯身與它對視,彼此似乎都有話要說。店老闆走過來說,您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翠吧,這是我們的鎮店之寶,無價。
我笑笑,誇他的「鎮店之寶」珍奇罕見。店老闆說這是古代的尺子,古代的一尺就這麼長。我問他古代是哪一代,老闆脫口而出,宋代。
我說領教了。老闆說這個翡翠尺子是他們家幾代的存留,在箱子里收著至少有幾百年了,現在能重見天日,大放光彩,是他買賣做得順暢紅火,家裡的寶貝也高興了,想出來亮亮相。
臉不變色心不跳,比寫小說的還能編。
我匆匆離去。
也想念豆汁,用鋸末熬的豆汁,不是小吃店裡的「急就章」。聽說東城某名小吃店賣豆汁,先打的後坐地鐵,千里萬里地去了,買了一碗,還沒待端到桌上,已經湯是湯水是水了,喝了一口莫名其妙的酸水,咬了一口硬如皮帶的焦圈,喝豆汁的興味立刻皆無。
又聽說京城開了不少賣老北京吃食的飯館,有炸醬麵、豌豆黃、豆醬、芥末墩什麼的,其中也有豆汁。滿懷希望地去了,一見那豆汁就傻了眼,稠糊糊不知勾了多少芡,使人對它的名分產生了質疑。叫過小二問碗里是什麼,小二嫌我外地人少見多怪,告訴我是「豆汁」。
從網上看到東直門外的豆汁鋪搬進了北新橋二條,我不知這個豆汁鋪是不是就是當年劉成貴所在的那個坐北朝南的粉坊,想著應該是地道。借著進京開會的機會,到二條去打豆汁,頭趟去人家賣完了,二回去排隊,買了兩舀子,裝在塑料瓶子里,準備帶回西北,親自熬制。孰料,上飛機過安檢被扣了下來,人家讓我當場喝掉,我說沒法喝,這是生豆汁,不是可樂,還是不讓通過,只好割愛。
到現在沒喝上日夜思念的豆汁。
到現在沒見過莫姜那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