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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圖南是他女朋友的哥哥

所屬書籍: 小巷人家
青年篇 宋瑩沒有說謊,林棟哲是去走親戚了——林武峰是福建晉江人,考上大學後分配到蘇州工作,他的弟弟妹妹們都在當地務農,改革開放後,他們互相幫襯著發家了。 林武峰少年時父親就去世了,家貧如洗。他工作後,每個月發工資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部分工資都寄回家,幫著母親撫養弟弟妹妹,他幫扶了家裡多年,等到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長大掙工分後,母親再也不肯要他那麼多錢了,他才考慮個人問題,追求宋瑩並結了婚。 婚後,林武峰每月月初拿到工資後,依舊給母親寄錢——數額不那麼大了,純粹是孝敬母親的零花錢——一直寄到母親去世。 近三十年、從未中斷的匯款單讓林武峰在家族中地位很高,儘管現在弟弟妹妹們都遠比他有錢了,但對這位身兼父職的大哥,還是很尊敬的。 林武峰結婚太晚,兩個弟弟都在他之前結婚生子,但宋瑩一舉生下了林家第三代的長孫。 福建人重男丁,林棟哲之前只有四個堂姐,他的降生讓千里之外的林家歡騰,奶奶更加懊惱自己語言不通兼嚴重暈車——連火車都暈,沒法去照顧宋瑩坐月子。 江蘇到福建交通不便,林棟哲小時候只回過兩次老家,考上大學後,林武峰專門帶他回去了一趟,在父母墓前上香燒紙,昭告林家又出了一個大學生。 林武峰是深受弟妹敬重的大哥,林棟哲是身兼長房長孫和第三代唯一的大學生,在家族中很受寵愛,親戚婚禮或其他重要場合,他是能和林武峰一起坐主席的。 現在,林棟哲帶著庄圖南去晉江走親戚了——林棟哲的二姑父在當地開廠做生意,頗有人脈,他出錢出力幫林棟哲搞定了一批貨源。 林棟哲帶著林家和自己的全部積蓄兩萬元——宋瑩把她囤積的金飾都賣了,小賺了一筆——二姑姑見他錢太少,開了個家族會議,叔叔姑姑們一家借了一點,幫他湊足了五萬元。 二姑父把一包數好的錢一摞摞遞過來時,林棟哲很羞愧,二姑父大笑,「怕什麼,我們福建人都是這樣起家的,有賺錢的機會,兄弟姐妹互相拆借,互相拉一把,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二姑姑拉著林棟哲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以前家裡只有田,一點活錢都沒有,一家人等著你爸爸的匯款單買鹽巴扯布頭,我本來說我一人就把這錢出了,你二姑父說大家都有責任回報大哥,每家都要出,你看五萬夠不夠,不夠二姑姑這裡還有。」 小叔叔也說,「大哥現在還是一份死工資,是家裡最窮的,你肯做生意,我們叔叔姑姑怎麼都要扶一把。」 二姑父特別喜歡溫文爾雅的庄圖南,拉著他喝功夫茶,「福建以前窮,一村一村的下南洋討生活,最遠的偷渡到美國,背井離鄉必須抱團,在紐約和義大利黑手黨爭地盤……」 正和二姑姑執手相對的林棟哲驚訝不已,「義大利黑手黨?」 二姑父道,「福建幫派和義大利黑幫爭地盤,福建人死一個,一村人都拎著刀去拚命,他們知道如果不幸戰死,同鄉會會照顧孤兒寡母,所以福建人豁得出去,義大利城慢慢就變成了中國城。」 神通廣大的二姑父沒拎刀,他提供了兩批貨源供林棟哲選擇,一批是走私手錶,另一批是當地生產的錄音機和盜版磁帶。 手錶方便攜帶,林棟哲和庄圖南一人扛一麻袋手錶上火車就能回蘇州了,錄音機必須走貨運。 庄圖南和林棟哲慎重考慮後,選擇了錄音機。 和客運一樣,國營儲運里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出來做了私人運輸,這些私人運輸公司不僅僅有車,還擁有相應的人脈打通沿途的重重關卡,以「公道」的價格通關,林棟哲和庄圖南南下時,向鵬飛留在蘇州四處打聽江蘇和福建之間的貨運,可他工作時間太短,又是開客運的,還不清楚其中的門道,不認識相關的人。 姑父送佛送到西,幫他們找了可靠的私人運輸公司。 暴雨傾盆,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卡車貨箱箱頂上,貨箱里擺放著上百台錄音機,庄圖南和林棟哲蜷坐在堆積如山的錄音機紙箱里, 路況不好,卡車上下顛簸,頭頂是暴雨擊打在車廂頂部的噼啪聲和連綿的悶雷聲,儘管已是深夜,兩人早已疲憊不堪,但完全無法入睡。 嘈雜雨聲中,林棟哲喃喃自語,「這才是第一晚,還要再開兩天一夜,難怪二姑父說,做生意不容易。」 庄圖南點點頭,林棟哲就坐在他身邊,但車廂里一片黑暗,林棟哲看不清他的反應。 林棟哲伸了伸僵硬的腿,繼續沒話找話,「不知道向鵬飛那廝在蘇州找車找得怎麼樣了?」 庄圖南道,「他說車不難找,就是不知道怎麼向錢進請假,我爸說了,錢進那份工作不能丟。」 林棟哲道,「別說你爸了,我爸肯幫我說服我媽,把家裡所有的錢拿出來,讓我試著做生意,我都很吃驚。」 林棟哲繼續道,「我爸我姑父這麼支持呢,也是聽了你的打算,他們都覺得可行,這才大開綠燈、一路支持。老大,還是你腦子靈,我和筱……庄筱婷在靜安寺門口看到過倒賣國庫券的,我就沒想到你這招。」 庄圖南道,「我想想啊,85年上海市就允許用『貼現』的方式兌付國庫券了,很多小賣部、報攤、香煙攤都掛塊『收購國庫券』的牌子,正大光明地收購國庫券,上海人叫它們『打樁模子』。那時候,校園裡討論的都是經濟、社會方面的問題,我那時就聽了不少相關的講座和討論。」 庄圖南又道,「林叔叔是支持你,我爸是因為家裡另外四人都贊同,四比一,他不得不同意。」 林棟哲笑,「四比一,咱媽居然也贊同。」 庄圖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本來不贊同的,我告訴她向鵬飛托你給了我三百元錢,我說我不想將來有了難處只能靠兄弟救濟,就像姑姑只能求爸爸幫忙照顧鵬飛,我媽聽了,立即就同意了。」 車廂里沉默了一會兒,庄圖南冷不丁突然問,「筱婷和爸媽說她拿了一等獎學金,下學期不要家裡的錢了,賣塑料袋能掙這麼多?你們怎麼分賬的?」 林棟哲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斟字酌句地回答,「塑料袋生意沒有剛開始那麼好了,但也還行,賺的錢按小時候的老規格,一人一半,平時花錢也是,庄筱婷堅持一人付一半,吃飯,看電影,划船,除非事先說好我請,她一定要付她那一半。」 林棟哲語調突然變得自豪,「她是真拿了獎學金,數額不小,還請我吃了一頓涼麵。」 第三天晚上,卡車開進蘇州。 林棟哲坐在副駕駛上,一路指揮卡車開到小巷后街口。 向鵬飛和一輛三輪車早已在附近等待,「刑滿釋放」的庄圖南從車廂里跳下來,兩位司機和三個大小夥子一起卸貨。 向鵬飛把大塊塑料布罩在壘好的錄音機上,把錄音機外包裝紙盒罩著嚴嚴實實的。庄圖南再蹬著三輪車來回跑了幾趟,和庄筱婷合力把一百多台錄音機搬到了空置的西廂房內。 司機是二姑父的人情和面子,卸完貨後,林棟哲陪他們去招待所吃飯住宿了,小院里只剩下了莊家一家人。 庄圖南在車廂里蜷了三天二夜,腰、腿都酸痛不止,向鵬飛每天在駕駛座上坐八小時以上,經驗豐富,他拿了藥酒給庄圖南推拿,總算稍稍緩解了一點疼痛。 向鵬飛一邊推拿,一邊向庄圖南交代,「卡車租好了,租車方便,麻煩的是錢叔叔那份工作。大舅舅說工作不能丟,大舅媽幫我出了個主意,棉紡廠現在活少,運輸班的司機都在外面接私活,巷口周大爺就是運輸班的,我就去找了周大爺……」 向鵬飛手重,庄圖南疼得齜牙咧嘴,「輕點,輕點。」 向鵬飛放輕了手下的力氣,長話短說道,「我去找了周大爺,他最近沒什麼事,可以幫我開錢叔叔的車,一天20元,我本來想一天給30元的,周大爺自己說20元,我答應了,反正他可以私下帶人,每天至少還嫩再多掙10元、20元的。」 庄圖南翻身坐了起來,套上背心,「我明天下午就要回上海了,下面幾天要辛苦你和棟哲了。」 向鵬飛嘀咕了一句,「不怕辛苦,怕的是錄音機不好賣……,圖南哥你別笑,你和林棟哲去福建時,我去西園寺燒了好幾炷香,求菩薩保佑我們發財。」 東廂房裡,庄超英聽著隔壁房間里兒子和外甥的交談,心中焦躁不安。 庄筱婷正和黃玲一起看電視,母女倆身在曹營心在漢,也是豎著耳朵聆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女孩心細,庄筱婷注意到了庄超英的煩躁,安慰父親,「爸,您別太擔心了,校園裡也有勤工儉學活動的。」 庄超英、黃玲一起看向女兒,庄筱婷道,「我們隔壁宿舍有位同學爸爸是土特產公司的,她從家裡批發了幾麻袋速食麵在宿舍樓里賣,輔導員知道了,也沒說什麼。」 黃玲對女兒的校園生活很感興趣,笑著鼓勵她多說一些,「以前從沒聽你說過這些,還有呢?」 庄筱婷道,「好幾個系高年級的社會實踐活動就是去鄉鎮企業調研,看政策如何搞活經濟、如何擴大農民就業機會,高年級學生們寫調查報告時,也經常在校園裡賣貨,好收集信息反饋給企業。」 庄筱婷心中翻滾著一句,「我和林棟哲賣塑料袋都賺了上千元。」,但她在父母面前一貫是乖乖女,始終沒勇氣說出這句話。 庄超英聽得愣住了,「和你哥哥剛上大學時很不一樣啊,你哥那時候主要是聽講座、組文學社團。」 庄筱婷這麼一說,庄超英心裡好受多了,但他還是有點擔憂,「圖南說收國庫券……」 庄超英愣了一會兒,繼續道,「鵬飛的工作沒有編製,錢進也是靈活的人,我不擔心鵬飛,我主要還是擔心這事傳出去影響你哥和棟哲,尤其棟哲打小口無遮攔,要是在學校不小心說漏嘴……」 黃玲難得同意丈夫的觀點,「我也擔心這點。」 兩個房間僅隔一道門,庄圖南和向鵬飛也聽到了東廂房裡的隻言片語,向鵬飛喊了一聲,「沒事,我明天叮囑一下林棟哲,讓他嘴緊點。」 庄圖南心道,「今非昔比,他現在嘴緊著呢,他和筱婷戀愛把你們瞞得死死的。」 庄圖南正腹誹,就聽見庄筱婷溫溫柔柔地開口,「林棟哲不是到處亂說的人。」 庄圖南繼續腹誹,「對,還有你,咬人的狗不叫,我愣是沒看出來,你心裡能藏事,嘴也緊。」 宋瑩的小吃攤生意繁忙,每天很晚才能打烊。 這天晚上,宋瑩回家後,筋疲力盡地躺在**休息,突然想起一事,對正在兌洗澡水的林武峰道,「我今天接到你二妹妹的電話了。」 林武峰一驚,「她打電話給你?出了什麼事情?」 宋瑩坐了起來,哈哈大笑,「我接到電話時也以為有什麼大事,她普通話又不好,我倆在電話里越說越急,最近總算聽明白了,她偷偷問棟哲,圖南可不可靠、能不能一起做生意,棟哲說,圖南是他女朋友的親哥,我當時就笑噴了,哈哈哈哈哈……」 林武峰也放下心來,「棟哲也不會說福建話,估計我妹妹聽錯了。」 宋瑩眉飛色舞,「你二妹妹很喜歡圖南,聽說他妹妹也是大學生,誇了好半天,哈哈哈哈哈……」 宋瑩笑不可支,林武峰囑咐道,「你和我說說可以,千萬別和玲姐說啊,玲姐最寶貝筱婷,她不會喜歡這種玩笑的。」 倒賣計劃由庄圖南策劃拍板,他主要考慮了兩點,一是錄音機在鄉鎮農村的普及率不高,有廣大的市場;二是國家已允許流通轉讓國庫券,但市場剛放開,僅在少數大城市中試點運行,鄉鎮或農村都還沒有試點銀行,無法轉讓或交易國庫券,以上兩點讓庄圖南決定搏一把,在鄉鎮收國庫券賣錄音機。 幾位研究生輪值派駐工程現場,庄圖南必須趕回上海值班,向鵬飛開著租來的卡車,帶著林棟哲開始了他們的售賣活動——他們把車開到周邊各鄉鎮的集市上,當場叫賣。 庄筱婷也想參與,但全家反對——向鵬飛專往偏僻的地方跑,白天賣貨,晚上他和林棟哲就睡在卡車貨箱里,看守剩下的錄音機,在安全沒有保障,上廁所睡覺都很不方便的情況下,帶一個女孩子實在不明智——庄筱婷只能作罷。 卡車每開到一處集市,車一停,林棟哲往錄音機里裝上電池,播放事先錄好的叫賣磁帶,兩人就這麼簡單粗暴地開賣。 在當前最流行的、震耳欲聾的粵語歌聲中,林棟哲大聲吆喝叫賣,向鵬飛埋頭扛貨收錢——人民幣或國庫券都收,一元國庫券抵六毛人民幣。 家家戶戶都有數量不等、形同廢紙的國庫券,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開始將信將疑,看他們賣了一兩台之後,發現他們真收國庫券,想買錄音機的人立即回家翻找國庫券。 庄圖南所料不差,絕大多數人是用國庫券購買錄音機的。 價格闖關的搶購大潮中,兩人五天就賣完了一百二十台錄音機。 林棟哲把收到的人民幣和國庫券用一個書包、一個旅行袋裝好,帶回了上海——收到的錢大多數是毛票或小額國庫券,必須用大袋子裝——庄圖南早已等候已久,兩人一起去了銀行,把國庫券換成了人民幣。 五萬人民幣的本金賣錄音機賣出了5千多的人民幣和6萬6千的國庫券,上海銀行以1.04的價格收購國庫券,——1.04元人民幣收1元國庫券,6萬6千的國庫券變成了6萬8千多。 庄圖南、林棟哲帶著7萬4千元錢再次去了晉江,這次他們有的放矢——林棟哲在賣錄音機時,大概問了問鄉鎮民眾們的需求,進了一批旅遊鞋和電子錶。 三人重複了南下進貨、鄉鎮賣貨收國庫券、銀行賣國庫券這一模式,八月中,經過三次南下進貨賣貨的折騰之後,最初的五萬元滾出了十四萬元。 庄圖南又要回上海值班了,林棟哲也要回晉江還錢了——可以通過郵局匯款,但林武峰堅持要林棟哲回老家,請叔叔姑姑們吃飯併當面還錢,三人聚在了林棟哲的房間里清賬。 扣除了本金和運輸費用後,一個半月的辛苦奔波掙了八萬元,向鵬飛摟著裝錢的塑料袋哈哈哈地奸笑,笑完後遺憾地問林棟哲,「真得不再做了?」 林棟哲也遺憾,「我爸不許了,他說我們一是靠二姑父的面子,找到了貨源和有關係的車隊,二是運氣,路上沒人刁難,不然路上隨便那個關卡把貨扣下來,我們哭都沒地方哭。」 庄圖南也心有餘悸,「是的,我兩次運貨時都提心弔膽,萬一被扣,把我論斤賣了都賠不起。」 向鵬飛悻悻然,「我覺得是大舅舅向林叔叔施壓了。」 庄圖南還沒答話,林棟哲自發替未來的岳父開脫,「不僅僅是庄叔叔,我爸媽都不願意我們再做下去了,我爸說了,圖南哥和我都有學籍,偶爾為之可以,但不能一直做下去。」 庄筱婷送了三瓶汽水進來,「爸爸是擔心你們頻繁賣國庫券被學校處分,他這些天一直在看報紙,生怕你們違反了政策。」 林棟哲立即點頭如搗蒜,「不做了,不做了,不能讓叔叔擔心。」 庄圖南同時開腔,「國家明文規定,允許國庫券流通轉讓,爸過於謹慎了。」 向鵬飛好奇問,「大舅舅看報紙,我也瞄了一眼,報紙上討論國庫券『異地價差』,這啥意思啊?」 庄圖南解釋,「各地銀行買入賣出國庫券的價格不同,上海是1.04,合肥是0.95,簡單的說,城市越偏遠,當地銀行收國庫券的價格越低,這就叫『異地價差』。」 向鵬飛一點就透,「那從合肥銀行買入國庫券,再賣給上海銀行不就可以賺錢?本金越大,賺的越多。」 向鵬飛很困惑,扭頭看向學經濟的庄筱婷,「為啥啊?」 林棟哲脫口而出,「銀行尚未聯網,各地區的銀行各自為政、各行其是。」 向鵬飛譏笑林棟哲,「說得你好像很懂經濟似的?我信你個大頭鬼。」 林棟哲一不小心說漏嘴了,「我有時候去庄筱婷班上旁聽。」 向鵬飛驚了,「看不出來啊,你丫居然還挺用功。」 扣除本金和運輸費用後,三人按5:2.5:2.5分了利潤——林棟哲家裡出錢出關係,他又要回晉江請叔叔姑姑們吃飯,庄圖南和向鵬飛堅持要他拿一半。 天色還早,庄圖南提議大家去銀行,各自開一張存摺把錢存了。 向鵬飛道,「大舅媽讓你存自己名字、免得姥姥姥爺找個由頭來借錢吧。」 庄圖南默然不語,心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向鵬飛道,「我先去郵局給我媽匯點,剩下的再存。」 林棟哲也說,「我先把我爸媽墊的那兩萬元匯回去,不然回頭帶這麼多現金坐火車,心裡不踏實,晚上都不敢睡覺。」 向鵬飛扭頭看向窗外,輕聲道,「去年暑假,我和我爸爸一起去鐵路上,他一路檢查鐵軌,一路撿廢品放背篼里,他說,鐵絲、塑料瓶、紙板可以換錢,廢木頭可以起爐子,我當時就想,我要掙錢,掙大錢。」 庄圖南和林棟哲同時詞窮,不知道如何安慰向鵬飛。 房間里突然沉默了下來,只聞屋外一陣高過一陣的蟬鳴,片刻後,向鵬飛扭過頭來,「我和周大爺說好了,我明天回去開錢叔叔的車。我先說啊,我回頭要是看到了價格合適的舊車,就向你們借錢買下來,自己的車來錢快,掙了錢再還你們,利息翻倍。」 第二天,林棟哲和庄圖南先後離開了蘇州,林棟哲先去晉江還錢,再回廣州和父母住幾天;庄圖南則回學校,回辦公室報道。 林棟哲是早上的火車,他一反平時最愛睡懶覺的生活習慣,早早出門。 晨光溫柔,小院里的草木都顯出了清新的綠色,空氣中有隱隱的花香。 庄超英和黃玲出門打太極拳了。 向鵬飛正在廚房吃早飯,準備一會兒出門開車,他看到林棟哲拎包出屋,庄筱婷也出現在院子里,似乎也要出門。 向鵬飛放下手裡的豆花燒餅,熱情地揮手告別,「筱婷你也出門啊,好,你代我送送林棟哲,在街口給他買份早飯,算我請,回頭我給你錢。」 庄圖南睡眼朦朧地隔窗看到庄筱婷和林棟哲一起出了門,他第一個念頭是,這麼早,沒有去上海的班次。 庄圖南再想了想,當作沒看見,倒頭繼續睡。 1988年夏天,酷熱多雨。 吳軍考上了郵電系統的中專,住進了學校提供的宿舍。 宋瑩、黃玲和庄超英同時鬆了一口氣,不然她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吳姍姍的請求。 庄超英拿到了大專文憑,憑藉學歷和優異的教學成果,他從棉紡廠附中調到了市重點中學十中。 庄圖南、向鵬飛和林棟哲各自掙了二萬和三萬八,三人同時成為了光榮的「萬元戶」。 價格闖關導致了物資搶購和通貨膨脹,嚴重干擾了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都失去了秩序。 10月,中央調整政策,再次提出 「宏觀調控,治理整頓」的經濟政策,並用強硬的宏觀緊縮政策強行控制局面,物價慢慢穩定、甚至回調。 至此,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價格闖關」全面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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