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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童年的性覺 第二十六章 升學

所屬書籍: 臉譜
  「除了學校我哪家也不住!」朱自強的態度強硬無比,五花肉嘴巴都差點說幹了,他還是打定了主意!原因有兩個,在他心目中寄居親戚家非常不自在,他實在不耐煩看那些勢利舅舅的嘴臉,有奶便是娘,這算什麼親人啊?還有就是楊玉煙也有可能住校。   五花肉苦口婆心地說:「跟你二哥住大舅家好不好?你就幫媽媽監視好二哥,當幫媽媽的忙,啊?三兒!」   朱自強搖頭,堅決搖頭:「不!我只住學校,如果你還要逼我的話,我就不去一中了,就在狗街讀!」   豬大腸長長長長地吐口氣道:「我同意!三兒有志氣,幹嘛要去倚門靠戶的,老子不希罕那些親戚,我呸!」   五花肉看著這對父子倆,一時氣惱地說:「老娘不管了!你們愛雜整就雜整!」   豬大腸罵道:「就你多事兒,我相信三兒會照顧好自己!你以為離了你他就會餓著冷著了?真是只老得掉毛的孔雀!」   「豬大腸!你是不是想吵架?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兒子,為了你們朱家!兒子又不跟老娘姓,我操什麼心?你說我操什麼心?我吃飽了撐的?我管雞巴你們是死是活!少來煩老娘!」   五花肉就像打機關槍一樣的噴得父子二人目瞪口呆,等她一轉身進了房,豬大腸才喘口氣低聲罵道:「比老母豬還凶!三兒,一個月十五塊夠不夠?」   朱自強點頭道:「夠了!我會省著點用的。」豬大肥伸手在他頭上蹭了幾下:「你大哥飯量大,再說市裡的生活水平高,三十塊錢才夠他用,他長大了,要交朋友,偶爾請請人家吃飯什麼的,總不能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說是不?我不想你們兄弟有什麼隔膜,有話就說出來,你跟你二哥還在長身子,等你們發育的時候就每人加十塊錢,當作營養費。」   朱自強道:「我聽二哥說了,縣裡的中學一頓飯吃二角五,有肉有湯,可以吃得很飽。我一天吃兩頓就夠了。」   豬大腸急忙搖頭道:「不行!一天三頓!早上吃兩個兩分錢的饅頭,中午吃二角五,下午吃二角,晚上喝一瓶一分錢的糖水,這樣一天剛好五角。記住了?」   朱自強點點頭,不再吭聲,雖然豬大腸已經解釋過為什麼給豬腦殼三十塊,可他心裡還是彆扭!   豬大腸扭頭看看他的行李:「都齊了吧?呆會兒車就來了,我看看……被子,褥子,床單,枕頭,衣服,臉盆牙刷毛巾香皂肥皂,布鞋……嗯,紙和筆下去買新的吧,這些就不要帶了。本子也買新的。」   朱自強趕緊按住豬大腸:「爸,我用慣了,這些筆記本還能用呢。」   豬大腸呆了一下,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就轉身走進房間,估計是跟五花肉說話去了。   朱自強一個人坐在家裡,馬上就要離開了,家裡只留下爸爸媽媽,朱自強心裡有些酸楚,站起來走到廚房,再回來在飯桌前呆了好一會兒,殺豬人家對於衛生根本就沒辦法講究,家裡什麼東西都跟油沾上關係,到處都是油膩膩的。跟二舅家那種纖塵不染的書香門第比起,簡直是天上地下。   可是這些東西讓朱自強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油得發黑漬的桌椅,凹凸不平的泥巴地上,反射著油光,牆壁被油煙薰得灰濛濛的,倒吊著一串串兒像蜘蛛網一般的塵墜。   「三兒走吧,車快來了!你提上那個籃子,我幫你背行李。」豬大腸走了出來,後面的五花肉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朱自強詫異地看著父母:「你們又吵架了?」   五花肉罵道:「死娃兒,胡說什麼呢?快走吧,今天我不送你了,你爸送你去……對了,我給你炒了一罐肉醬呢,等我裝上。」   朱自強點點頭,強行拉住要背行李的豬大腸,看著自己父親那肥胖的身子,連蹲下去都艱難,怎麼能讓他背呢?朱自強叫道:「我來我來,爸,你上廁所都要吊著護手,別整了,我來吧。你幫我提籃子就好。」豬大腸上廁所已經成了狗街的一絕,他人胖,蹲下去非常費勁兒,每次大便的時候都要用手吊在護欄上,這樣才勉強蹲得下去。   豬大腸呼呼地使勁喘兩口氣道:「行李重啊,你別以為你爹胖,老子一個頂你五個,信不信?」說完一把推開朱自強,伸手一把抓起行李,使勁往後一甩,裡邊綑著的鍋啊盆兒的發出一陣抗議般的碰響,豬大腸轉身就出門了。   朱自強被他推得倒退幾步,心裡有些吃驚,想不到老爸的力道還這麼足,他可是親眼看過豬大腸殺豬的場景,那些兩三百斤的豬在他手裡就像玩具似的,左一把右一把,一頭生蹦亂跳的豬活活被他折騰成白生生的剮毛肉,朱自強苦笑一下,看來樁子還是不穩啊,雖然剛才沒準備好,可照棉花匠的說法,一個練武之人怎麼不加強戒備,讓人輕易碰著,這成什麼了?   十公里的路,那輛圓頭的客車足足走了一個半小時,父子二人下車後,豬大腸笑道:「你媽很想來啊!可是為了節約車費她死活也不來了,說是怕走的時候捨不得你,這娘們!」   朱自強眼睛酸了一下,急忙笑道:「媽也真是的,我都這麼大了還擔心什麼哦?」   豬大腸語重心長地說:「兒行千里母擔心,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媽,讓她過好日子,享清福,你媽跟著我可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朱自強說不出話來,心裡堵得慌,他知道父母悄悄的開始趕集了,一四七趕狗街,二五八趕距狗街五公里的毛坡鄉。幾百斤的肉,要在凌晨五點左右運到毛坡,其中的辛苦……朱自強想到這兒,暗暗咬牙,發誓一定要玩命地讀書!這是回報父母最好的方式!   功勛縣第一中學,建立在縣城背後的半山腰上,縣城名叫新界鎮,三座大山擠在一起,從山中分別竄出三條河水,狗街河,米兒河,還有一條小龍溪。縣城也被河水分成三大塊,中間一塊是鎮中心,左邊就是狗街方向,右邊通往其他鄉鎮。三條河水在縣城外匯流,鎮中心建在河灘上,依山而走。   一中矗立在山腰上,從縣城最繁華的丁字口往上走,一條長長的石梯,石梯盡處就是一中大門,鮮紅的行書寫著「功勛縣第一中學」,建於一九五五年,文革中斷了十年,差不多三十年了,現在才到二十四班。可見整個縣對於知識人才的需求量已經到了饑渴的地步。   那些初中剛畢業,沒錢上高中、中專的人也被政府強行征去當教師,高中畢業的學生更是毫無條件地塞進各機關事業單位。   豬大腸看著縣一中大門,眼神有些興奮,也有些淡淡的惆悵:「好氣派啊!三兒,這就是一中了?」   朱自強點點頭道:「就到了,爸,你歇一下,看你汗水都把衣服弄濕了。」   豬大腸呵呵憨笑道:「不用不用,咱們整快點去把名先報了!」   朱自強笑道:「沒事的,報名時間是兩天呢,你先歇會兒好不好?」   「你這小雜……死孩子!把老子的話當放屁?你爹一輩子沒進過高等學府,好不容易跟著月亮走沾回光,你還不樂意是不是?」本來想罵小雜種的,可是在學校門口,要是被其他學生聽到,肯定會笑話兒子,豬大腸只好改成死孩子。   朱自強趕緊點頭哈腰地說:「走走,馬上走!」心裡暗暗高興,看來老爸也不是不分場合的人嘛!   父子二人跨進校門,朱自強小聲地說了句:「一中我來了!」豬大腸耳朵很尖,這句話聽了個明白,胖乎乎的臉蛋,一下子就見不到五官了,伸出空著的手拍著朱自強頭道:「好兒子!」   朱自強有些激動地打量著學校,一進校門就是個超大的操場,中間是草皮部分,外圍是鋪著細沙石的跑道,一幢五層高的綠色教學樓擋住了山下的風光,順著過去是教職工樓,只有兩層,紅色的土牆木板樓。   過了操場,從兩邊又要上石階,上邊是三個籃球場並排著,左邊面對縣城的方向,是幢黃色的建築,樣式古樸,門頭龍飛鳳舞地寫著「大禮堂」三字。在籃球場的背面,一排三層高的舊式老房子,有人從樓板跑過,發出咚咚的響聲,挨近大禮堂的轉角處有個大棚子,用牛皮氈蓋著。   朱自強看著三個籃球場魂都差點沒了,那雪白的籃板,綠色的鋼架,還有飄著紅尾的球網,在籃球場的後邊是根銀色的大旗杆,此時還沒有紅旗掛著,估計要開學典禮之後才會飄揚起來。   「媽賣麻屄!原來這裡頭這麼大!這麼漂亮!在山腳下看起來不怎麼樣,上來才發現有這麼好啊1豬大腸有些犯暈地說著。   朱自強笑道:「我也是第一回上來,以前只是聽說過,爸,那邊是新生報名處,我們過去!」新生報名處在操場邊上,紅紙黑字,兩個穿著中山裝,戴著眼鏡的老師坐在兩張課桌後,相距一米左右。   朱自強掏出錄取通知書遞過去:「老師好,我是八四屆二十四班新生朱自強。」   那老師頭髮整齊地往後梳著,中山裝的風紀扣緊緊地扣著,整個人瘦得像牛肉乾,年紀有四十歲左右,眉尾有一撮較長的眉毛拖著,看起來有些學者風範,聽到朱自強自報姓名後「噔」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你就是朱自強?狗街小學的朱自強?」   朱自強點點頭,我很有名嗎?   「我叫王香堂,二十四班班主任。歡迎你朱自強同學!」   朱自強聞言一驚,運氣太好了吧,一來就碰到班主任:「王老師好!」他可不知道,這次王香堂可是專門來等他的,這次他跟另一個老師猜拳輸了,一三五奇數名次的學生歸二十三班,他只好要二十四班的偶數名次了,剛好朱自強是他這個班的頭名,全縣第二名,並且只有十一歲!錯了,是十一歲還差半年,這簡直就是個人材啊,不過,二十三班的武曲,教委武副主任的九歲的小兒子是第一名,王香堂不希罕,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的,那武曲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這種學生不教也罷,一個書獃子而已。   豬大腸的手在胖胖的肚子上搓了好幾下,試圖把手上的油全部搓掉,他仍然穿著一身卡其布的工人服,不過這身衣服被五花肉用了半包洗衣粉清洗過,主動握向王香堂的手道:「王老師你好!我是朱自強的家長,我叫朱大長,人家都叫我豬大腸,我是個殺豬的。以後全靠王老師了……」   王香堂笑著緊緊地握著手道:「你客氣了!你們教育得好,這孩子不錯!你儘管放心,我會儘力而為的!對了,來先把報名手續辦掉吧?有沒有什麼困難?我是說經濟上?」   豬大腸搖頭笑道:「沒有沒有,王老師不用擔心錢的事。」   登記了報名冊,王香堂長長地鬆了口氣,這一屆總算沒有失望了,上一屆有個學生考了全縣第三名,可是過了報名期還是沒來,最後王香堂親自上門找到那學生,一看,手裡抱一個,牽一個,背一個,家裡窮得除了孩子什麼都沒有的地步了,這一打聽才知道,學生的家長連生了五個女兒,一心想要個兒子,結果孩子越生越多,生活動越來越難!王香堂看著那個十三歲的女孩兒,眼淚涮地一下就淌出來了,哀求學生家長放孩子去讀書。結果人家打死不同意,說好不容易扯大一個,不幫著帶孩子讀什麼書?還說知識分子逼迫窮人,揚言要去告發,弄得王香堂哭笑不得,一咬牙答應承擔所有的學費,但人家還是死活不幹,跟他說,你有錢供我姑娘讀書,不如給我買幾斤鹽巴吃。   那學生哭著送走了王香堂,看著小女孩兒麻木的臉孔,王香堂的心一陣陣兒的抽痛。可有什麼辦法呢?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如果再不普及教育,這樣的事情還會延續多少年啊!   三年過去了,朱自強來了,王香堂還要等,他一定要等所有的學生到齊。   領著朱自強交了學雜費,書費,送到宿舍里,幫著找了個靠窗的下鋪,朱自強是第一次見到上下床,覺得新鮮極了,豬大腸和王香堂幫著鋪床整被,這是位於二樓的宿舍,也是是整個二十四班的男生宿舍,共有十五張上下床,可以住三十個人,按學校的經驗,一個班四十人,能有二十個住校就不錯了,因為縣一小升來的佔了一半,而這些孩子家都在縣城裡。   王香堂熱心地指認了食堂,一再叮囑後天開班會,千萬不能遲到,有什麼事情儘管找他,這才急匆匆地離開。他還要去迎接其他學生呢。   豬大腸小心地在木板樓上走著:「嘿,這板子不結實呀,媽的,要是一不小心踩斷了……」突然腳下的木板傳來幾聲吱吱響,嚇得他趕緊往後跳,可這一跳,喀嚓一聲,豬大腸臉馬上就嚇白了,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一下,朱自強也嚇得不輕,這要是掉下去……看著父親噸位十足的身體,朱自瞄著他腳下的木板,果然裂了!   「爸!往後退,快!」   豬大腸急忙退幾步,然後一轉身,飛快地溜到門坎上,那是牆頭位置,停下後叫道:「啥子雞巴樓板,不經踩!三兒走走,快下樓!」   朱自強無比小心地走過去,看了看剛才豬大腸踩裂的地方,先用腳試試,再慢慢加力,最後使勁跺了一下,呼……還好,沒有斷!   「爸……沒事了,斷不了!」   豬大腸抹了一把汗水:「那就好,走吧,都差不多了,這兩天沒什麼事,剛才王老師說了,你可以先去他那兒領書本,我們這會去吃碗餛飩,然後把書領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媽一個人在家裡呢。」   朱自強收拾了一下,跟著父親下山了,兩人到了街上,尋到縣裡的大館子,這會兒已經過了中飯時間,館子里的人很少。   「三兒我怎麼覺得這一中的石梯上去難,下來容易呢?」   朱自強笑道:「爸,這就是求學的路,上去要一步步爬,書上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一中讀書的人每天都要爬上這麼一截,時時提醒自己呢。」   豬大腸笑呵呵地罵道:「就這張屄嘴會說!呆會兒我就不陪你上去了,老子是殺豬的,整不成這種格式1   朱自強點頭道:「好的,你放心回去,我不會出事兒的。」   兩大碗餛飩擺上桌子,父子兩人低下頭,唏哩呼嚕地開干,吃完後,朱自強把父親送到車站,看著他胖墩墩地身子坐實了才離去。   第二次走上石階,朱自強想起父親的話,慢慢地一步步往上登去,這是小學五年,我已經走完了,接來是初中三年,還有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還有十年!十年寒窗啊,想到這兒,朱自強眯著眼開始想:武曲能在小學讀跳跳級,我一定要超過他,哼,六年的中學,我用三年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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