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童年的性覺 第六章 氣功
棉花匠站在牆根角,聽著豬尾巴的話臉上愉快不已,搖頭晃腦的躡腳走了,一路上咧著嘴角傻笑,那樣子就像剛當了爸爸一般,剛走到供銷社的水泥院壩里,眼前一晃,一個梳著光整的少奇頭,身穿舊時長衫,頜下花白鬍須,臉容儒雅的老者擋在他面前。
棉花匠歪歪嘴笑問道:「老師傅有什麼事兒?」
那老者擺手,滿臉嚴肅,神情很有幾分清高地說道:「我姓吳,不是什麼師傅,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我算是一個知識分子,不是臭老九……九九酒酒……對了,我看得起你,請我喝酒!」
棉花匠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大腦暫時出現了真空,那老者的眼袋有點浮腫,兩眼通紅,就像兩隻豬尿泡一樣,分明是酗酒過度的現象,兩眼無神,但是腰板挺直,很有幾分書生意氣:「請我喝酒怎麼了?你去打聽打聽,我吳老爺不是什麼人的酒都願喝的!」
棉花匠呼地轉過了彎,這又是一個被整瘋掉的老八股,趕緊點頭道:「原來是吳老先生!你的名字真是如雷貫耳啊,沒說的,我馬上就去打酒!」
吳老爺一聽這話兩隻眼袋一抖抖的:「這就去,供銷社柜上打二斤,別多了,就二斤!」
棉花斤一聽這話差點就嚇了一身冷汗,這賊老頭還真是夠狠啊,二斤苞谷酒,六十度的,這要整下去不出人命才怪!
吳老爺哪理會他這麼多,一把扯起他的衣袖就往供銷社的大門走去,步子邁得甚是沉穩,又不像個爛酒鬼的樣子,看來這老先生以前經過軍旅生活,動作上特別硬朗。
沒幾步就走進了供銷社裡,吳老爺「砰砰砰」地拍著紅木櫃檯吼道:「同志同志!打酒!」
裡邊「哎哎」地應了兩聲,一個中年婦女急忙走了出來,戴著高度近視眼鏡,那鏡片裡邊還有個圓圈兒,就像四眼狗兒般,長著大刨牙,臉上密密的麻子,兩手在屁股上不停地擦:「打多少?」
等走近了眯著眼睛才看清來人:「唷,原來是吳老爺啊,怎麼又找著大主了?二斤是吧?等著!」
吳老爺哼了兩聲,很特意地提著長衫下擺抖幾下,臉上微微一紅大聲道:「羅四眼兒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可是讀書人,要尊重知識分子明白嗎?」
那叫羅四眼的供銷社員急忙假笑道:「是是是,現在都讓尊重知識分子嘛,我這就給知識分子打酒,知識分子要多喝點酒才能給社會主義作貢獻。」
邊說邊往酒缸走去,拿著公兩酒勺連打了十下,動作麻利:「這位……付錢吧?一斤二角四分錢,一共四角八分,喝完了還我酒瓶,千萬別讓吳老爺砸碎了哦。兩分錢一個,你給我五角,退瓶了再還你兩分。」
棉花匠乾笑著伸手到上衣袋裡摸索一沓皺巴巴的角票,從中抽了一張五毛的遞過去,羅四眼接過來恨不得塞進眼球里,確認了面值才收入抽屜,吳老爺一把抓過棉花匠手裡的酒,動手有點慌亂,連擰了幾下這才弄開,瓶口對著嘴就是一大口灌下,閉著眼,喉結慢慢地慢慢地上下滑動,抿抿嘴,然後張開哈口長氣,咂咂響舌,這才眯起眼睛搖頭晃腦地念道:「甘露玉漿,唯有此物!」
說完又要往嘴裡灌,棉花匠急忙攔著道:「吳老,我們找個地方慢慢喝!別在這兒擋人家生意。」
吳老爺呆了一下,然後急忙道:「對對對,再去街上整碟花生米,我與你對酒論古今,縱談平生得失,如何?」
棉花匠苦笑道:「你怎麼說就怎麼辦!」
吳老爺哈哈大笑,一把拖著他就走,邊走邊沖羅四眼叫道:「羅四眼,枉你戴個八百度眼鏡,不識老夫真材實學,改天再來還你酒錢。」說完人已經一溜煙沒了影子,櫃里的羅四眼拍了一下櫃檯叫道:「吳瘋子,你還欠我三斤酒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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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瘋子對著眼前一盤花生米、一碟涼拌蠶豆、豬頭肉大開殺戒,好不容易停了筷子,打個嗝:「還未請教老弟台甫?」
棉花匠急忙笑道:「我只是一個跑江湖的,不敢在老先生面前擺甫!」
吳瘋子眯著眼,甚是高深的樣子:「老弟要不得唷,你也跟其他人一樣當我是個瘋子?呵呵……你不用說,我知道你身懷絕技!」
棉花匠心裡暗暗吃驚,這老傢伙還真是不露相啊,莫非我今天當真走眼了?嘴裡應付道:「哪裡有什麼絕技啊,混口飯吃,我就是一個彈棉花的,呵呵,這手藝看著花哨,卻難不倒人啊。」
吳瘋子哈哈大笑起來,舉起酒杯道:「棉花匠也罷,跑江湖也罷,今日相逢即是有緣,來,凡人不凡,俗人不俗,聖人早死,徒呼奈何!幹了!」
兩人酒杯一碰,一斤半酒眼看就下肚了,棉花匠不敢運功,只能強撐著,腦門上嗡嗡作響,吳瘋子卻是越喝越清醒,大有一種醒時醉來醉亦醒的感覺:「老弟,我真的很羨慕你吶!飄零江湖,來去自如,孓然一身,了無牽掛,你不想說姓名,我也不願窮問!在這狗街上,凡事兒沒有我不清楚的,呵呵,今日棉花,明日花棉,老弟,辦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他的甭管,有空了來請老頭子喝兩口如何?」
棉花匠跟這吳老頭越喝越是心驚,這人說話瘋瘋癲癲,看似沒個正常人的樣子,可處處透著玄機,當下決定大膽試試,於是抿著嘴道:「老先生,我來狗街不為其他,只為找個能傳衣缽的弟子,這手技藝如果斷了,我愧對列祖列宗啊!」
吳瘋子沉吟了一會兒,正色看著棉花匠道:「你們那些我不懂,但我觀人無數,我說一個出來,看看跟老弟心中所想可一樣?」
棉花匠大感有趣,點點頭道:「老先生請說!」
吳瘋子一歪嘴角笑,手裡比個宰殺的動作道:「那家的對不對?」棉花匠呵呵笑道:「老先生果然是個高人!還請指教!」
吳瘋子搖著頭說:「指教談不上,我年青的時候曾經跟明師學過一些拳腳,也在國軍部隊里干過炮灰,可惜當時年青氣盛,沒有跟著師傅苦學內功,這才落了個不上不下,不文不武的四不象啊。我們看上的都是同一個人,不過我還要再等兩年……不瞞老弟,我已經等了三年了,三年前看到那個小傢伙,我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好材料,呵呵,現在碰到了你,解我一道難題啊。」
棉花匠小心地問道:「不知老先生所說的難題是什麼?」
吳瘋子笑道:「我學的是外功,必須十三歲後方能練得,你能教他內功的話,不用等這麼久,可以內外結合……我一來是怕自己活不了那麼久,二來嘛,想向老弟討個人情!」
棉花匠笑道:「老先生不要笑話我了,嘿嘿,有話儘管說。」
吳瘋子嚴肅地說:「我知道規矩,如果你有什麼忌諱儘管明言,老頭子我一定退避三尺!我要的人情就是希望你能讓我傳他一身外功,如何?」
棉花匠皺著眉頭有些為難了,各家有各家的秘學,我走的是軟路子,這要是不能相合,害了娃兒怎麼辦?可是看著眼前的老人,他一咬牙道:「老先生恕我冒昧了,不知老先生是哪一門路?」
吳瘋子垂著眼眉,猶豫不定,拿起桌上的酒懷自倒一杯,往嘴裡一倒,然後抹著酒漬笑道:「洪門寸勁長打!不瞞老弟,你看上那個的二哥哥我剛開始教,也是閑得發慌了弄來打發時間。」
棉花匠差點被駭了一跳,瞪大眼珠子問道:「洪門十二字,老先是寸字?」
吳瘋子嘿嘿笑道:「是啊,寸打字,馬跨花,截長流,掃鐵擋。我是寸字和長字的傳人,可惜沒有跟隨恩師學會內功!」
棉花匠急忙整整衣袖,恭恭敬敬地說道:「吳老,您是洪門前輩,這裡不方便見禮,晚輩姓陳,陳祖明,家祖是明洪武年間的少林俗家弟子,後創了清龍氣……」
吳瘋子聽到「清龍氣」三字時,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緊緊扣住棉花匠的手:「你此話當真?你當真是清龍傳人?」
棉花匠果斷地點頭,輕聲勸解道:「老先生……這裡不方便!」吳瘋子長吸一口氣道:「造化啊造化啊,你我追祖朔源,都是出自少林,這下不用擔心了,哈哈,那娃兒當真是福緣深厚啊。走走,你住哪兒?今晚我們好好談談!」
兩人當下結帳走人,棉花匠扶著吳瘋子,往代家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