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競技（一） 吳總幾人已經來過一遭，對了斷和尚印象頗佳。這會兒見面更顯親切。沒來過的上來就有要遞香油錢的，了斷大師卻莊嚴地婉拒了，邀請眾人先去看備好的水池。期間不忘大談養錦鯉聚氣聚福的道理，雖然疑似違背佛門思想，但逢年過節的，聽在生意人耳中就都是特別吉祥的話，便覺大師可敬可愛。 廟產也美，不愧是富二代的後花園，明明已是臘月天，這裡卻綠樹叢蔭、繁花似錦。沿著箍匝好的水道，一彎山泉蜿蜒而下。不知是誰彎腰掬起一捧嘗了嘗，發出欣喜的感嘆：「有點甜！」 指指水道里被竹閘隔出的這些方形小池子，第五名告訴諸位老闆，這就是放錦鯉的地方。「每人一個小池子。」蹲下去指指旁邊石壁上貼的小白色標籤，「上頭還有號牌。諸位老闆請隨意領號，咱們對號入座。」 「竹片可鋒利著呢，魚碰上去不得有個好歹？」竹子隔的是漂亮，但也危險呀。 「您放心，每片竹閘都是鄉親們細心打磨過的，沒有絲毫毛口。」第五名細心解釋，還拔出一片給大伙兒看。 伸手去摸，觸碰到的果然是一片光滑，眾人便都很滿意。 吳總還興緻勃勃地讓助理拿專業工具測試水質，沒想到出來的數據比日本那邊的專業養魚池還強出許多。 「咱們這是高山活水。能夠確保溶解氧含量穩定在七毫克每升；氨、氮、亞硝酸鹽小於0.1毫克/升；硝酸鹽小於30毫克/升。PH值在七點偏右。」孫婷一口專業術語，聽得吳總和一干大會員們頻頻點頭。 小姑娘又專業又賞心悅目，到底是比俱樂部老闆那中老年痴漢強多了。再無二話，揮手就讓跟來的助理們幫著第五名他們放魚。 「給您搭把手？」第五名不知錦鯉俱樂部老闆帶來的都是什麼貨色，笑著過去打招呼，想趁機刺探一下敵情。 「你忙你的。我們自己都帶了。」俱樂部老闆一路走來都瞧見第五名四處奔忙，勤快能幹，越發可惜。這麼好個小夥子，怎麼就是敵對陣營呢。至於孫婷準備的這什麼活水魚池，根本看不在眼裡。帶來的都是專業塑膠膜，不到十分鐘，一溜十來個軟池就搭起來了。水也是自帶的，各種含量都是打著尺子兌好的，朝軟池裡灌的動作也特別專業。 大老闆們滿意賽場布置的時候，吃飽喝足的大群普通愛好者趕到了。魚貫進入廣緣寺，嘰嘰喳喳中能聽出來對剛剛的午飯評價頗高。已經有人開始惦記回城時候採購了。 是個好現象，第五名打電話，示意曹俊可以趁機搭起帳篷鋪山貨了。開始正式放魚，愛好者們就開始過節了。傳說中的錦鯉俱樂部和後起之秀玉立公司之間的對決，眾人高山仰止。作為東道主，孫婷先行放魚，每放一條都能引起一陣驚呼，大開眼界。過足了癮，都等俱樂部放魚呢，跟老頭一道來的工作人員卻馬上用遮攔把口都收上了，壓根不讓人看。神神秘秘的，倒更吸引人了。 「小家子氣。」幾個老會員不滿的搖搖頭，揮手示意放魚，不讓人看那還玩什麼錦鯉，玩蛋去吧！大會員出手不凡，魚全放池子里隨便看，上百號普通玩家瞬間就把這水渠圍住了。 吳總那幾條不愧是賽級錦鯉，其他大會員的魚也都天姿國色、各領風騷。一條條名貴錦鯉色澤鮮亮，周身彷彿散發著聖光，這條也好、那條也棒，就恨自己進化得不到位，光憑兩隻眼睛哪忙得過來呢。反觀自己手裡的魚……這會兒扔菜市場還來得及嗎？別說跟人家高級玩家的比，就連人廣緣寺放生池裡的都比不過。 扭扭捏捏的，普通會員們就都不好意思把自己錦鯉放進去評比了。有幾個死豬不怕滾水燙的，一咬牙一閉眼，把自家剛買的錦鯉給倒水池裡了。更多的普通玩家還互相謙讓：「您先來吧。」「不，不，哥你年長，你先。」 革命不分先後，丟人不論早晚，這會兒再打退堂鼓已經遲了。第五名就給調解，說既然來了就都放進去嘛。「每條魚各有不同，但咱們愛魚的心卻都是一樣的。」拿著號牌，人手一個，還比喻，「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嘛。」 小夥子這話太體貼了。普通玩家們也就捏著鼻子把自家那些歪瓜裂棗的便宜貨朝池子里轉移。怕惹了人家大老闆們的錦鯉賠不起，就全自動自發地朝下游這些小池子里放。還擔心把池子弄髒，問第五名這池子是不是很貴？生怕賠償的模樣。 「您放心朝裡頭擱吧。這都是人家廟產。」 「這裡的魚也是你公司賣的？」幾個老漢不好意思近距離圍觀吳總那些日本賽級貨，就都蹲到放生池旁欣賞。 「也是廟產。我們鎮子都是養魚的。」第五名看幾個老漢手腳不利索，過來幫忙。 「沒事兒，你忙你的。」老漢們不好意思麻煩第五名，連忙抓緊倒魚。這一搬一挪之間，箱子歪了下，錦鯉就挺身而越，從翻到地上。 「快抓，快抓。」 「別讓它跑嘍！」 七手八腳全上前緝拿。人多手雜、越急越亂，年歲大反應慢，魚身上又光滑，剛抓到手裡，尾巴就甩起一溜水花，蹦得眼睛又辣又疼，下意識鬆手，魚便彈簧似的蹦走了。 挺害怕的，怎麼忽然就無法呼吸了？感覺整條魚都不好了。逃亡中不辨方向，奔著有水的地方就過去了。一入水，熟悉的感覺上身，鱗片也舒坦了，尾鰭也能甩了。前方還有好多陌生的小夥伴！初到貴寶地，得打個招呼呀，便羞澀地游進了魚群。 「掉放生池裡了！」老漢特別無助地看著第五名。 「施主別急，這兒有網子。」伍魁首熟練遞過撈魚設備。「我幫您撈吧。」說著就把網子朝剛掉進去的那條撈過去。 「等等。不是這條！」老漢一把拉住伍魁首。人都有急智，這會兒生出了某種想法，就不可抑制了。東看看西瞅瞅，覺得每一條都挺美。「這麼多魚，哪條是我的？」 大爺咱們能別鬧嘛。多明顯，最難看那條黑白花就是您的。伍魁首看了眼第五名，見第五名表情無奈，也只好忍了。「行，大爺您說是哪條。」 「就那條，對，金紅色的！」老漢喜滋滋地指鹿為馬，看著伍魁首依言撈上那條錦鯉，愛的不行。放自己魚缸里看了好一陣子，才生死離別地將其放進了評比池。「五十九號！」拿了號牌不算，還給做了個標記，生怕跑了。 城裡人就這尿性？過來幫忙的墳包驚呆了。這不是明擺著訛第五名的魚嘛。瞪著眼要過去說理，卻被第五名阻止了。這兩天就是造聲勢的時候，沒必要在小事上計較。 孰料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口子一開，旁邊看熱鬧的普通愛好者們就紛紛效仿。道德尚存的，試圖再製造幾起意外，也算有個理由；有厚顏無恥的，已經直接將自家魚扔進了放生池，拿著網子開始胡撈，還讓伍魁首不要擔心：「自家娃還能不認識嘛。」說得冠冕堂皇，但明顯捕捉目標是隔壁老王家的了。 嘆為觀止。墳包發現跟這伙子城裡人比，自家前訛詐分子好像都有了道德上的優越感。 第五名嚇得立刻阻攔眾人。不是捨不得魚，就是這樣太不像話了。「都是廟產，誰家魚掉進去也別撈了。都我公司賠償。為了感謝大伙兒的參與，今天來的人，每人送錦鯉一尾。」又指指放生池中的錦鯉：「保證品質跟這相當！現在麻煩大伙兒先把自家參賽的魚放好啊。」這頭安撫完普通玩家們的情緒，那頭又跟導演交待：「這段掐了！」 導演挺遺憾。這可是表現人性的大好機會，光剛才那些人寡廉鮮恥的鏡頭，都夠上焦點訪談的。 「做買賣，和氣生財。」第五名安撫了這幫普通玩家，轉頭髮現小錢一個人孤零零地，挺不好意思，拿了飲料給小錢喝，「亂糟糟的，這會兒也顧不上你。」 「忙去吧，別管我。我自己轉轉。」小錢接過飲料瓶，發現竟然是溫的。 「冬天，喝點熱的對身體好。那你慢慢看。」第五名沒法歇著。拿著幾條好煙又朝田鎮長、曹俊、富強等一幫幹部們去了。看著第五名忙碌的身影，小錢微笑著把手捂在了飲料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