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苦蕎
過完春節,有一個算一個,大家全體懶洋洋的。夏新亮說這叫「長假綜合征」,具體癥狀,譬如犯困、頭暈、食欲不振、全身酸疼、注意力不集中,每個人都能對號入座。好在我們隊由於負責偵辦舊案,沒新線索上來倒還是能躲躲懶。這病聽說得緩著來,我們就全體緩著。
反倒是文君比較忙,她是負責檔案管理的,春節又是一個抓逃犯的好時間—外逃多年的嫌犯放鬆警惕回家探親,多少人都是因為這被抓的,數也數不清。人抓著案子就結了,結了就得調檔、歸檔,這都歸她負責。一年裡,就這時候她最忙。
但我們還沒得意幾天,案子就來了。不是舊案,是在大洋路批發市場南生活區西南角公廁化糞池內發現了屍塊。
先發現的第一塊是背部,背部帶肝臟,然後是腹部帶大腿可見男性生殖器,跟著是左右小腿帶雙足。
這些屍塊都進行了包裹處理。左右小腿上各被一個黑色垃圾袋包裹,軀幹部中間段用四層垃圾袋進行包裹。其中,在第三層垃圾袋裡,現場勘探人員提取到煙頭一枚。另外在左小腿關節處有膠帶環繞,上邊有一個商標,是一個綠色的小獅子,帶有MADE IN CHINA字樣。而包裹雙腿的塑料袋裡面有粉末狀物質,我搞緝毒工作許多年,可以判斷這個白色粉末並非毒品,具體是什麼,只能帶回實驗室化驗。除了屍塊,在糞坑內發現的疑似涉案的物品還有三件。
一件是單人褐色床褥,被發現時呈捲筒狀,用一個紅繩打結,打開之後褥子表面可見噴濺狀血跡。
一件是單人黑白格相間的床褥,它被黑色垃圾袋包裹,帶有出廠廠家標識,春娥牌,但是表面被剪刀剪過。
一件是女士皮靴,它外邊包了一層塑料袋,上邊印有綠色字樣:北京騰達果品有限公司庫爾勒香梨專用袋。鞋筒高五十八厘米,鞋碼為三十九碼。這雙鞋破損得不成樣子了,有嚴重的磨損痕迹,應該是穿過很久的一雙鞋。鞋內已被糞便污染,魯米諾反應無法精準測試。
跟現場勘查人員初步了解完情況,我們又去了在現場工作的法醫處,還是小張。
這會兒小張正戴著口罩認真工作,根據他的「拼圖」工作可以看出,這名男性死者體瘦,身高應該也不高,頭、頸、臂部、腹部缺失。
「足長24~25厘米。足拇指較長,指甲厚、不平整。」小張說,他的助手在一旁記錄。
「死因還不知道吧?」我插嘴問道。
「還死因呢,現在死亡時間都不敢確定,」小張說著站了起來,「您瞧這位,胃容物都做不了。這個腐敗程度推斷範圍可就太廣泛了,考慮到這個拋屍環境,考慮到季節因素,還要考慮到屍塊被塑料袋包裹…..」
我趕緊打斷他:「那咱說點兒能確定的。」
「那就是性別男,身高一米七左右,年齡在五十歲上下。分屍工具為砍器或刺刀,你看這裡,從屍體表面可以看到一刀刀刺的、砍的,對吧。」
「沒了?」 「沒了。」
「你拉回去還能再使使勁嗎?」
「使勁完我給你打電話。」小張這是送客了。
我跟夏新亮深入現場的同時,「弱雞」二人組李昱剛和王勤負責走訪相關人員。這倆是能一塊角逐「嘔吐大王」的主兒,按說更應該多去接觸現場,但眼下還是算了,這一吐,讓人勘查人員工作還是不工作了,屬於二次污染啊。晚點再讓他倆去,都得去看看,一人一雙眼睛,一人一個感受,這都是破案工作必需的。
他們接觸的第一個人就是報警人王繁強,男,五十四歲,黑龍江人。他於今天也就是2月6日11時許,在批發市場南生活區西南角公共廁所抽糞時,在女廁所坑內發現人體組織,後撥打110報警。
這個化糞池基本上是一周一次。上次抽的時間是31號,王繁強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天是初七,節後頭一天上班。他表示當時抽的時候沒發現可疑情況。
然後他倆圍繞中心現場展開了走訪工作。在生活區內,一名女子反映,1月22日的時候,她在生活區西南角公共廁所的女廁牆外北側過道內發現有一塊血跡,很重一塊,跟著是滴滴答答一串,延伸了一米左右,一直消失在女廁所進門的位置。那我們時間可以確定在22號左右了。
可是這兩個證詞就前後矛盾了。如果屍塊是22號被扔的,那怎麼31號抽糞的時候完全沒發現可疑情況呢?
按照女子的證詞,現場勘查人員做了檢測,血跡是存在的,這個證詞沒有問題,至於它是不是人血、能不能跟屍塊的DNA匹配,還得等具體檢測。
但至少我們確定了女子證詞的真實性,那抽糞工就不對了。他的嫌疑就上來了。把他叫回來再一問,我們頭大了—他這兩次抽糞,機器是同一個機器,但是管子不一樣,31號那回,他用的細管。春節期間這個生活區基本沒什麼人,沒什麼人就不會產生大量排泄物,他就是來走個過場。再者呢,排泄物少,沉東西還沒漂上來呢,也不會阻塞他的細管,他不可能察覺到異樣。這是今天換了粗管,這才發現的屍塊。
更糟糕的是,抽糞工還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可能性—特別碎的屍塊可能會隨著抽糞被抽走,這個他發現不了,誰也發現不了。
我們現在只有屍體的下半截,上半截至今還沒著落,雖說下半截都是粗糙的大屍塊,可誰也不能保證上半截就沒被剁碎。這很有可能,碎屍真是個體力活兒,干一半兒干累了干煩了,剩下的消極處理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個頭,兩個大。我們四個人窩進車裡,個個表情凝重。現在正是一個無從下手的階段。
首先,死者是誰,不知道。
其次,死者何時被殺的,不知道。
最後,兇案發生的第一現場在哪兒,不知道。
包括這個拋屍地點的地理位置,它是個低端生活區,居住人口複雜不說,流動性還特彆強。它還毗鄰京沈和京塘高速公路,也就是說,也未見得就是居住在這兒或者曾經居住在這兒的人乾的,還可能是走高速公路的人拋屍。
我說:「都想想吧,咱們先回隊上,開個會,你們路上都琢磨琢磨。」白板剛寫上字,李昱剛舉手,他跟我說何杰找他去尋人。
110接到報警,一個女的說跟她一起做買賣的女性朋友失蹤了。倆人失去聯繫的當晚,這個朋友是去送貨的,送貨並且收款。結果人沒回來,錢、貨、人全都不見了。收貨人說給了錢,也拿了收據,人走時候好好兒的,跟一個男的一起走的,倆人一起來、一起走的。報警人就覺得不對了,什麼男的?她全然不知道這碼事。另一方面,兩人一起做買賣,一個拿著存摺,一個拿著卡,報警人去銀行要給上家兒打款的時候,發現賬戶里錢取不出來了,她要取十二萬,但是餘額不夠了。可明明應該是夠的,一調記錄,失蹤的女的在失蹤那天,卡被取了四次,在北京有三次,在河北有一次。
但是眼下立不了案,阻力很大,因為我們接走失人口的電話一年上百上千上萬,每個都投入這麼多警力是不行的。
然而何杰當下就想接這起案子,職業敏感,他憑直覺就知道這個失蹤的女的八成遭遇不測了,人恐怕已經遇害了。但是我們得拿出證據來。何杰一方面聯繫銀行調取款監控;另一方面就聯繫李昱剛了,希望他能在網安方面提供援助。他手裡有個線索,收貨人反映來送貨的女的跟男的都說陝西話。這女的是陝西人沒錯兒,但是她合伙人也就是報警人從來不知道這個說陝西話的男的,她們身邊就沒這麼一位。
我也沒法兒說他,他向來逮住一個方向就不撒手了。我能說什麼,就讓李昱剛去了,我說:「你啊,速去速回,咱這兒還熱窯兒似的呢。」
李昱剛走了,剩下我們仨研究案件方向。夏新亮在白板上寫—已知:殺人碎屍。
「之所以會碎屍,無外乎三種情況。」他一邊用濕紙巾擦手一邊說。自打到隊上,他都洗了好幾遍手了,這也不夠,還得擦。「一是與死者是熟人,方便隱匿證據、延長案發時間,防止警方查到死者與兇手之間的矛盾關係。二是心理變態,在殺人和碎屍中尋找快感。三是了解警方的心理分析方法,故意把警方視線往「熟人作案'上引。」
「咱還是說點兒具有唯一性的吧。手裡的東西太少了,回到物證上來。」我走過去,在白板上寫:一、褥子的生產廠家、銷售渠道。二、庫爾勒香梨包裝袋。
「雖然不見得能查出來什麼,但咱得查。」說完我想起了上回宮立國他們那案子,一幫人從內褲查到行李箱又查家樂福小票,查個底兒朝天,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禁垂頭喪氣。
「那我也發個言。」王勤站起身來,從我手中接過了筆,在白板上寫:圍繞中心現場繼續擴大搜索麵積,力爭找到屍體的其他部分,頭部和臂部。
「還要力爭找出第一現場。這是個拋屍地,不是殺人現場。」我補充道。王勤就著我說的,繼續在白板上寫。
「關於這個,我有個很迷惑的地方。」夏新亮終於把濕巾扔進了垃圾桶。
我很怕他再扯一張繼續擦,看得我都焦慮了:「你別再擦了啊,再擦我都要窒息了,還不如他們嘔吐二人組呢。」
「迷惑指的是?」王勤顯然是替他偶像站台,讓我邊兒靠。
「目擊證人提到的血跡。這個現場勘查人員做了魯米諾測試,確實就像她反映的,血跡有一個軌跡,最終延伸進了廁所里。但是它的源頭非常突兀,橫空出現,沒有來時候的軌跡。這說明拋屍的人,在拋屍的時候,使用了交通工具。但是那個地方非常狹窄,車是開不過去的。我起先懷疑會不會有人走高速路下來拋屍,畢竟考慮到那個地理位置,但是越想越不對,車開不到廁所那兒。尤其那地區畢竟還是一個生活區,雖然是春節前後,但停個車還是挺扎眼的。對路過的人來說,哪怕一開始覺得這是個拋屍的好地點,接近之後就會發現不合適,這可是拋屍,不是隨手扔垃圾,都會比較慎重。」
王勤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把這個可能性排除掉,我尋思前來拋屍的人,至少應該對這片區域不陌生,這雖然不會縮小嫌疑人的範圍,但是結合沒有來路的血跡,它能縮小交通工具的範圍,至少他能採用小型、便捷的交通工具接近公廁,這也從側面說明,他來這個地區還挺方便的,他跟這個地區有某種聯繫,對吧?相互佐證。再回到最開始那攤血跡,它明顯是流下來的,從高處流下來的。順著什麼流下來的。既然知道廁所是拋屍現場,而非殺人現場,屍體又是被某種交通工具運來的,我就琢磨它會是個什麼樣的交通工具。」
我認真想了想:「那可能性可太多了,從日常的自行車、電動車、摩托車,到推沙子水泥的手推車,高度都相差不大,不好判斷。」
「而且還要考慮到拋屍人的停留時間,他停的時間長短,也會影響那攤血跡的大小,不僅僅是高度。」王勤說。
「所以我覺得咱有必要做個實驗。如果能大體推算出運送屍塊的工具,雖然附近沒探頭,但是我們可以擴大範圍找探頭。」夏新亮說。
「是個想法兒,」我點頭應允,「那這樣,你去技偵那邊,請他們配合你做實驗,順便咱送檢的煙頭、粉末,也得拿結果,這你都負責。然後抽空跟小張聯繫,了解一下他對死者進一步的檢驗結果,希望他能給咱提供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時間。」「沒問題。」
「王勤,咱倆跑一跑,查一查我剛提出來的物證的兩個方面。褥子、庫爾勒香梨包裝袋。」
眼下有什麼工作能做,就做什麼工作,這是我干刑警以來就養成的習慣,看上去再渺茫的、再小的線索,也不放過。案件永遠不會自己解開,但是它始終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敘述著答案。心態一定要穩,就當作是排除法,沒收穫很正常,有收穫不就是驚喜了嗎?
冷水如期而至。
首先,這個床褥廠家沒能有所收穫,是個假貨。正經春娥牌床褥廠家看了我們提供的照片,表示一看商標就是假貨,就是一些地下作坊粗製濫造的。看手法是廣東貨,這種貨都是在批發市場、雜貨店裡賣的,沒正經渠道。這僅能說明一點問題—犯罪嫌疑人的生活層次不高。
其次,對賣梨的老闆進行詢問。這個老闆叫許峰,三十四歲,安徽人,騰達果品有
限公司的食品袋是他公司的,去年開始投入使用,至今為止一共做了五批,成批成批每次做很多,它是給果品打包用的,生產線在北京。許峰是庫爾勒香梨的一級代理商,他把這些梨、袋子發給北京各大批發市場,警如新發地市場、大望路市場、海淀明光寺市場、八里橋市場,還有東郊市場,然後這些梨和袋子還會繼續往下分,去往全北京的水果攤檔,所以出現這個袋子也不是主要證據。
我們這邊線索全斷,夏新亮倒還算有收穫。聽說實驗室都讓他折騰得不善,在大庫房裡,鋪上紙,三個技術人員跟著他一起,找了輪胎直徑從20~28英寸的自行車、輕重型摩托車、各類電動自行車、多種小型手推車,挨盤兒測試。一通折騰,連王勤每天通勤的電動車都拿去了,還包括我們好些偵查員的小電瓶車、自行車全被禍害了一溜。最後根據與現場血跡的形狀匹配度,包括可能的拋屍所用時間、屍塊滲透組織液的情況等,連法醫都沒跑了,全體搞測試,確定了運輸工具為愛瑪RH1型女士小型電動自行車配車筐。重點就是這個配套車筐,屍塊放在塑料袋裡,血水滲透出來,一定是要通過網狀的車筐才可能造成地面血跡的形狀。
這邊一出來結果,圖偵開始配合我們查監控。
另外煙頭檢測出了DNA,但是在現有資料庫內沒有找到匹配結果。男性,無前科,沒有參軍等履歷且與被害人DNA不符。
白色粉末狀物質,經過化驗是裝修完的牆皮粉。非高檔品牌,品牌不詳。
所有證據羅列下來,案件更加撲朔迷離了。一個男的被分屍了,屍源不明,拋屍現場有一雙女士皮靴,運輸工具是一輛女士電動車,但是煙頭上是個不明男子的DNA,還有兩床單人褥子,褥子上的噴濺狀血跡與被害人相符。
所以,兇手到底是個男的,還是個女的,抑或是兩人合謀?
我們正在撲朔迷離中試圖尋找真相,李昱剛回來了。這天早上我剛被請了家長,我兒子犯事了,幫人作弊,還是有償作弊。寒假我也沒時間看他,他又喜歡機器人編程,就給他報了個班兒,省得在家天天抱著手機玩兒遊戲。結果他可倒好,班上搞個小測驗,這對他來說玩兒似的簡單,他弄完自己那套,又給另外一個小朋友弄,還收了人家二十塊錢,被老師當場抓獲。我訓他吧,這事怪搞笑的,我不訓他吧,又確實不像話。父子來了場懇談,說是懇談,我說話他不說,就是場獨角戲。反正我底線告訴他了:「不許幫人作弊,學習班的小測驗不行,學校里的測驗考試更不行,你掙錢,我鼓勵你,不是壞事,但你這個方法不對,你可以給同學輔導啊,你收輔導費,爹挺你。」
「你臉怎麼了?」
夏新亮問出了我們仨的疑問,此時是晚上11點半,我們仨正就著電磁爐吃火鍋面。這個火鍋面是王勤的發明,搞個海底撈底料,煮速食麵午餐肉以及隨便什麼蔬菜。「你……來點兒嗎?」王勤戰戰兢兢地問。李昱剛臉上掛了彩,看著挺嚇人的。
「我再也不跟傑哥出外勤了,再也不。」
鼻青臉腫的李昱剛一屁股坐下來,接過了王勤的碗筷,稀里呼嚕開吃,跟餓了三天似的。我掐指一算,他6號走的,今兒9號,不是真的餓了三天吧?
他吃我們也繼續吃,吸溜麵條的聲音此起彼伏。李昱剛打仗似的把面吃完,撂下筷子跟我們說:「傑哥又翻車了。」
我沒繃住,樂了出來。
李昱剛給我們說了下原委。
何杰給李昱剛借調走,就讓他幫著查那個神秘的陝西男人。李昱剛也不負所托,在失蹤女人的筆記本電腦里找到了線索。她是陝西人,她在上網的時候加了一個陝西老鄉群,跟群里聊天的過程中,她認識了一個陝西老鄉,網名「老怪」。
「我們就打閃電戰嘛,」李昱剛說,「卡在北京被刷過三次,還有一次跟河北,一開始報案的時候是四筆,等我們再一查,已經取了十二筆了,跟著一個噩夢一樣的地名出現了。」
「合肥。」夏新亮看著李昱剛。上次李昱剛跟何杰出任務抓盜車團伙,車就是跟去往合肥的路上翻的。
「你說對了。最後一筆在合肥取的錢。」夏新亮捂臉。
「我們當時開車就奔合肥方向走。在整個路程當中,我就查當天去合肥應該是幾點鐘,掐取時間段,有沒有陝西人。當時信息檢索上來,去合肥的車總共有八十六個人,其中只有一個是陝西人,張明寧,這人一下就出來了。傑哥很興奮啊,車是狂給油兒,能早一分鐘到就早一分鐘到。這傑哥原話。我當時就想跟他說,欲速則不達,但是師父您知道啊,他就特別沖嘛。辦案沖,開車也沖,這回是跟廊滄高速翻的車,沒卡車倒是,是超車時候側翻的。有個車確實開得不靠譜,傑哥想超過去,結果我們後頭一輛保時捷也超車,保時捷就把那車給擠了,傑哥緊急避讓,哐嚓,側翻了。給我摔得那叫一個蒙。車就……」李昱剛跟我們比畫,「就像我似的這麼頂著護欄,跟著又摔下來,我就覺得自己腦震蕩了。那破車還賊結實,還能走,我們就繼續趕路,跟濟南才換了輛車,一直往合肥去。到合肥之後,我這也是輕傷不下火線,通過網路信息查詢,這男的住在亞朵酒店8602。我們就往過趕啊,趕到時候才驚險,這孫子又準備殺人呢!就那一刻,我立馬明白傑哥的那種焦急了,我就認了,翻車我也認了。但是認歸認,我下次真的拒絕跟他出任務。」
「什麼情況啊?」王勤聽得津津有味。
「我當時也蒙,琢磨什麼情況啊?但這個琢磨在行動的後面,我們當時火速救人,人已經快被掐死了,一大姑娘,光著。我們把那孫子摁住,傑哥迅雷不及掩耳就給姑娘拿被子裹了一個嚴實。然後叫的救護車。」李昱剛說著,小眼睛四下踅摸,還是夏新亮懂他,擰開了一瓶可樂給他。
李昱剛咕咚咚往下灌:「水米不打牙,渴死我了,這一路。把人抓了之後,跟合肥那兒,我們就連續問,問了三個鐘頭審下來的。失蹤那女的被他殺了不說,還給碎了。他跟這個女的是網友然後奔現了。這女的做買賣,有錢,失蹤那天這男的跟著她去送貨收錢,完了一起回這女的家了。之後倆人發生了關係,在這個過程中,女的拿高跟鞋踩他,用床單捆他,就SM里那種女王,這女的有這癖好,這男的不接受啊,給弄急了,就把她給殺了。殺了之後又給碎了裝進了皮箱里。這男的就開始逃亡,到合肥又約了一個女網友,做完想著反正也殺了人了,把她也殺了吧,殺了再弄點兒錢繼續跑路。我們破門而入,就是他準備搶這個女人的時候。你們說多驚險!晚一步又死一個!」
「這人是不是經常干這事啊?跟網友見面,然後把網友殺了?」王勤問。
「搶過。但這是他頭一回殺人,殺完之後想反正殺一個也是殺,殺倆也是殺。用夏新亮那話說,犯罪升級了。」
「屍體呢,還跟失蹤女人的暫住地呢,還是給拋了?」夏新亮問。
「還在暫住地。我們踢開門之後發現屍體在裡邊呢,把這女的給碎了,裝垃圾袋再裝箱子里,拉好擱床底下了。沒拋屍,全給片了,一片一片地全給碎了。」
「你這上醫院看過沒有?」我也拿了瓶可樂喝。
「不礙事,皮外傷。哪兒有空上醫院啊!傑哥他們現在正帶這孫子指認兇殺現場呢,還得整理證據鏈,我說幫忙,他讓我回來歸隊,說你們這兒正膠著。」
「我們這兒再膠著,也不是你回來就能撥雲見日的,你現在就上醫院,夏新亮你陪著。」
「別啊。那我自己去吧。」
「讓夏新亮陪你,尤其你約個CT,看看腦袋。我跟王勤再整理整理線索,有新的突破口我告訴你們。這何杰,下回再找我借人,堅決不借了。」
李昱剛跟我嘿嘿傻樂:「其實跟著傑哥,倒挺刺激的,跟拍電影兒似的。」「那你可千萬別當龍套,死得快。」
「呸。」夏新亮梆梆梆敲了三下木桌子。
10號上午,工作了四天的現場勘查人員在市場的東南角的女性便池裡發現了腦袋,還有左胸帶前臂。頭長二十一厘米,加上屍體的頸部,這人的身高確定在一米六九左右,跟小張推算的沒差。他們能有這個發現,還多虧了先前夏新亮帶著他們「折騰」。推算過拋屍所用時間,血水滲透的情況導致滴滴答答的痕迹出現,僅有一處,還是找不到來時的印記,這本身就很奇怪,畢竟包裹得還算嚴實了,但朝著時間拖得久、戰線拉得長這一方向想,可不是就漏液了。分了兩個地點拋,很合理。就是負責抽糞的報警人真的陰影了,在勘查人員的「坑害」下,又來一遍。
而這腦袋,嚴格來說叫骷髏。
王勤是頭一回出這麼刺激的現場,還算勇敢,雖然不適但是他控制著自己。這會兒,他問法醫小張:「怎麼會是個骷髏呢?是時間長了它肉都爛掉了只剩下骷髏了?」
「不,屍體腐敗了能看出來。」小張說。
夏新亮插嘴道:「別的屍塊沒有出現高度腐敗,這個肯定是人為的。」「是給煮了。」我說。
不僅是夏新亮跟王勤,連小張都瞪大了眼睛看我。
「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不吃紅燒雞肉嗎?」我看向夏新亮。「靠……」
「當時我們找見的人頭,跟這個,是同一個狀態。」「什麼情況啊?」小張看著我問。
「十來年前了,甭說他們,你還沒到法醫中心呢。那會兒我們辦了一個案子,也是碎屍案。最後找見那頭,讓人給燉了,擱花椒大料,桂皮醬油全放齊了,紅燒著給燉了。燉了一宿,腦袋一拿出來脫皮了,跟煮東西一樣皮都脫開了。兇手嘗了一勺覺得不好吃,給倒了。兇手把那些肉皮什麼的倒垃圾袋裡了,垃圾袋散發的那種味兒,我聞一下兒就不吃紅燒雞肉了,到現在也不吃,倍兒像燉雞肉味兒,紅燒口兒。」
「你打住,」小張難得地把我叫停了,「別說了,我可不想陰影。你那是哪個案子?我要調一下資料,比對一下這個人頭的狀態。」
我正跟小張說,王勤飛也似的跑了,他胖,但是這奔跑真是健步如飛。「肯定是吐去了,」夏新亮斜眼看我,「不是我說您,您這太……」
「我又不是故意噁心你們,這不是咱找出這人頭了嗎,我這也是提供方向啊。」「為什麼煮呢?不想讓人知道死者是誰?」夏新亮一秒進入專業狀態。
我看著夏新亮說:「在那個案子里,兇手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死者是誰。是恨,恨到一定程度了,恨到了極致。那個死者是個強姦犯,姦淫幼女,被他強暴的女孩兒當時只有十一歲,後來跳樓自殺了。煮頭案的兇手,是死去女孩兒的母親。」
我一說完,大家都沉默了。
為了打破尷尬的沉默,小張這時問我:「這案子有什麼進展了嗎?」他說著,瞟向地面上陳列的頭顱與臂膀。
「等你給我助力呢。」我打趣他。
挺糟心的這案子,眼下只有夏新亮鎖定的運輸工具勉強算個突破口,圖偵卻還沒有好消息傳來。除了我們隊,網安、技偵所有人員都在忙,領導也重視,可以說大家是全力以赴的。我們查找屍源,發協查通報,干這個干那個,現場的物證也查了一遍,卻還沒有特別好的進展。我也急,但急也不解決問題。
這時我手機響了,一看,是李昱剛打來的。他說他在技術部呢,讓我們火速都過去,技術員有發現了。我說他不是去醫院拍CT嗎,他說他拍完了,拍完去隊上,發現我們都出去了,他就晃蕩去了技術部,跟搞鑒定工作的小馬一聊,倆人聊出想法來了。我說那行,等著我們吧。
這步棋走不明白,我們就找找其他出路。
小馬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消息,就是我們在拋屍現場發現的女士皮靴的鞋跟裡面,那鞋跟磨損很嚴重,它有個裂口,那個裂口處擠進了三粒類似穀物的東西,黑色的穀物,類似黑米。李昱剛就覺得這個穀物很蹊蹺,就讓小馬對三粒穀物進行了還原。經過諮詢農業部,知道了這是山西特產黑苦蕎。
黑苦蕎在中國只有五個地方產,南方有四川、貴州與雲南,北方主要產地是陝西和山西。但北方產的和南方產的有明顯的區別,南方是兩季,北方是一季。這個東西不能施肥,它一旦施肥就不長了。我們還了解到黑苦蕎是中國的五穀之王,是非常好的一種東西。而且黑苦蕎有一個特性,在它遇到水的時候,比如在化糞池裡,它癟了,一般穀物通常就腐蝕掉了,但是它沒有被腐蝕掉,等晾乾之後又恢復了原有的彈性。這也是小馬注意到它的原因,也才有了後來他跟李昱剛對這一線索的追蹤。
我們根據它的種種特徵,找到了黑苦蕎的產地—山西靈丘。一伙人就分析為什麼鞋底里會出現黑苦蕎?應該是嫌疑人在地里踩的時候擠壓進去的。肯定不是隨便那麼一踩,不是大量的黑苦蕎、不是長時間地踩踏,它沒道理鑲嵌到鞋跟裡頭去。通過這個情況,我們暫時認定嫌疑人或許和山西有關。
山西這個偵查方向一出來,我們開始對市場周圍的山西人進行摸排。先前有交通工具跟熟悉範圍相佐證,劃定了一個圈。尤其是突然走的,篩,入戶、分析,可篩的第一遍什麼都沒有出來,七百多戶,羅列了表格,只把幾十戶山西人篩出來了。
夏新亮這時候提出我們應該把消息放出去—找全屍體了。讓嫌疑人緊張起來,緊張不就得採取行動嗎?有道理,那就放消息。放了消息之後,等我們第二遍再過篩的時候,突然一個女人就沒了。這女人叫郭鳳蘭,山西人。拿過來一調查,跑不了了,應該就是她,她有一輛愛瑪RH1型女士小型電動車!
我們正打算對她進行抓捕,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她來自首了!
她是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女人,皮膚很白,身材微胖,說話嗓子挺細,口音不是很重。她一來就說自己殺了人,要投案自首。殺了誰呢?她的前夫田世嶺,殺了之後扔在廁所裡頭了。這個田世嶺也是山西人,倆人離婚了,田世嶺有搶劫前科。
有前科好辦啊,我們把田世嶺的指紋調取了,調取之後跟死者左手的指紋比對上了。信息庫里雖然沒有田世嶺的DNA數據,但是有指紋記錄。
她非常淡定,所有殺人過程她都承認。「為什麼殺他?」夏新亮問她。
郭鳳蘭答:「這懶頭老不幹活,不幹活就沒錢,沒錢就朝我要,不給就打我。婚都離了,他還跑來找我、打我!」
由這句話開始,郭鳳蘭原原本本跟我們交代了她怎麼殺的人、怎麼碎的屍。
死者田世嶺確實不著調,這麼多年也不著家,不是搶劫判刑就是盜竊拘留,因為孩子很小,郭鳳蘭一直拉扯孩子長大。這次田世嶺又出來了,出來之後她實在是在本地無法生活了,就跑北京來了,弄了個攤位賣肉。沒想到,田世嶺又追到這兒來了。郭鳳蘭平常總跟兒子聯繫、給兒子匯錢,她兒子有一次來北京看她的時候,田世嶺尾隨來了,就這麼著知道了地址。
郭鳳蘭在北京期間認識了一個男的,叫陳鼎立,東北人。陳鼎立跟郭鳳蘭年紀差不多,老實巴交的,經常幫她幹活,話不多但是憨厚,兩人就產生感情了。陳鼎立也是離婚帶一孩子,看她也太辛苦了,就說這麼著吧,咱倆兩個攤位,你這攤位就撤了,使我這一個,我交錢,掙完錢呢,算咱倆的。倆人就打算在一起好好兒過日子了。
就在這麼一個節骨眼兒,田世嶺找到了郭鳳蘭,還是要錢那套,郭鳳蘭不給,他就打,往死了打,郭鳳蘭忍無可忍抄起菜刀就把他砍死了。為什麼扔鞋和褥子?因為有噴濺血跡了,當時砍殺完之後,血全進到鞋裡邊了,所以她把這些都扔掉了。
整個的敘述過程就是這樣的,說清了因果關係。包括她也具備身體素質條件,她是賣肉的,有力氣也會分割,分割工具齊備。可是這裡面存在一個問題,屍過程不對。
郭鳳蘭交代,她租住的地方就是市場生活區,她從家提溜著屍塊去扔的,很近,研實很近,這說法要是我們沒發現那條血痕肯定沒問題,問題是,我們通過日由證人指證,發現血痕了,尤其還誠查了血蔥,模擬了血液下落的狀態,確定了撼屍過程中使用了電動自行車。
我詳細地又問了她一遍拋廠的過程,她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提滿看去扔的,我問分幾次扔的?她說分了四五次去扔的,扔何題所裡頭了。
妻新亮著向我,我也著向夏新亮。審訊到這裡就暫停了。
郭鳳蘭在說道,我偶心照不宣。出來到外畫,李昱剛踐王勒也表承他們聽下來,這個女的有事場著。我們分析一定是陳鼎立幫她了。
回去繼續審訊,郭鳳蘭卻一口咬定陳鼎立不知道,說案發當晚他不在,這就是個突發事件,我問她那當晚陳鼎立幹什麼去了,郭鳳蘭說沒問不知溢,他也不是老跟地這裡住,他自己有家。
乍一聽,也沒毛病。可是她越鎮定,我們越覺得她像是背台詞。
我又轉回頭來問她死者的腦袋,這裡她又說對了,而且有真情實瞧了,說:「我繪砍下來了,砍下來反過味兒來了,你欺負我這麼些年,我好不容易以為説離苦海了,結果你又來了。不行,不能這麼饒了稱,我給你骨肉分離,我讓你到了下面都喝不了孟婆湯,讓你生生世世當孤魂野鬼!」
整個審訊過程中。就這一統郭風蘭最激動。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陳鼎立幫地幫到什麼程度?肯定是幫她了,是幫她拋屍了,還是參與殺人了?尤其郭風蘭為什麼要提突發事件這四個字。欲蓋彌彰的感覺。
實際上,在審訊過程當中,郭風蘭的感情經歷確實打動我們了,真不容易。但是為了這個案子順利地往下走,我們還是把郭鳳蘭懸在這兒了,決定對陳鼎立進行工作。這案子不能錯了。有一絲疑點也不能送檢,更別提是這麼大的出入了,自打我開始接手舊案,尤其重視案件里的每一個細節,絕對不能出錯!
我們對陳鼎立進行調查的時候,李顯剛發現郭鳳蘭把好多錢全給陳鼎立了,他享這些錢去了郭鳳蘭者家,取的現金,都給了孩子。
至此,我們就想到一個問四—是不是郭氏蘭把罪全扛下了,一個是自己的事別影響陳鼎立,一個是孩子們,她的孩子、陳躲立的孩子,德留一個人照原。
越想越不對了,陳鼎立很可能不僅僅是幫助了提屍,如果僅僅是幫助挑屍,這個情況下,陳鼎立不會別太重,還是能很快出來的,用不著郭鳳蘭跑來自首!她為什麼來自首呢?就為了事全自己扛!承人是她主動交代的,跟陳鼎立的關係也是她主動交代的,如果不是物屍過程出了問題,板上釘釘這事就是她了。我們也不會再往下查。
就此。我們下定決心,要把陳鼎立給抓獲。抓他的時候又是一個萬萬沒想到一跟郵局外面,郵簡前面,我上去概住他,他半點兒要掙脫的意思全沒有,一張老實巴交的臉上,寫著的全是平和,他張嘴也溫吞:「同志。我就是想給家裡去個信,寄完這個信我就打算奔你們那兒去呢,去了也出不來了,家裡父母年紀大了,當兒子的要他們白髮人說照發人了,總得給他們留個交代,要不您檢查看看?先讓我寄了行嗎?」
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拒絕他的要求。
夏新亮接過了信封,進去郵局,給改發了一個EMS。
陳鼎立說了好多次謝謝,小心翼翼地踐我們上了警車。一路上他反覆跟我們重複: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給你們添淋燥了。
陳立交代,22號殺人之後,他跟郭風蘭也抱持過僥車心理,覺得為這麼個人酒攤上倆人的命,不值。但是後來我們放出發現屍體的消息,他們就知道泡不掉了。肯定跑不掉。郭鳳蘭就提出保一個人。保誰呢?保他。陳鼎立不同意,郭鳳蘭就說他要不同意她干胎現在就自條,陳鵬立只好先答應了下來,但是他心裡不贊同。郭鳳蘭做好安排就回了山西老家看母親,看完就來自首了。陳鼎立按照他們約定的,去看了郭鳳蘭的孩子,把錢也都給孩子帶去了,郭鳳蘭沒敢去看孩子,怕離別,拜託陳鼎立去看。陳鼎立去完,本忠回東北看看父母,但是也沒敏,也是怕這場生高死別,就回了北京,叮嘿了已成年的女兒一些話,寫了一封信給父母,想著寄出去就來自首。
我們算他自首了,當時那個狀態,他說他要來自首,沒毛病。
這起案件不屬於激情犯罪,不是突發情況,陳燕立交代,他們是有預謀的。實際上田世嶺不是才找到郭鳳蘭,之前就找到了,來雯錢、來打人,不是一兩次了,這才把倆人逼急了。他不消失,這裡夢就沒結束的時候,而且陳鼎立說田世冷威助他們說:「如果不老老實實給錢,弄死你們不說,你們的惠子也用想活,老子活一天,你們就得供奉老子一天。」
這哪行習?他們也想過倆人一塊跑,大不了再找個別的地方賣肉唄。可是一合計不行。他這回能找見,下回怕還能找見,再找見,真殺人怎麼辦?
那不如先下手為強。
郭鳳蘭就給田世嶺編了一套,說:「現在咱們倆已經離婚了,我也過得挺好的,也找了一個不錯的幫手,你也瞧見了,我們倆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但是你老來搗亂,我們也合計了,給你準備了一大筆錢,真是掏空現在所有了,就求你開思,你拿著這筆錢,你也做個買賣什麼的,行不行?「她以這套說辭,約了田世嶺吃飯。這人溘就去了,有錢空肯定去岈。
而田世嶺來赴的正是一場鴻門宴。此時郭鳳蘭與陳鼎立早已容謀好怎麼把他灌醉、之後怎麼給他弄死。他們是這麼安排的,先將田世嶺灌醉,再用鍾頭將其砸暈,最後勒斃。
陳鼎立供述,此番殺人都是他動的手,主意是倆人合計的,下手的是他自己。在此過程中,郭風蘭想參與,但是田世嶺醉倒之後,真享鍾子硬的時候。郭風蘭下不去手了。這時醉酒的田世嶺有了點反應,陳鼎立就慌了,拿過鎚子,兩鎚子給打暈了,打暈之後進行勁殺。之後分屍過程中,郭鳳蘭是看著的,但人是一種麻木狀態,整個是他在分。
這時我問他腩袋是怎麼回事?怎麼變骷樓了?陳鼎立說:「我給煮了,我覺著人跟動物應該一樣。個豬頭,你給煮了,它骨頭是骨頭。肉是肉,人還不也一樣嗎?還真一樣。煮了也脫骨。哎,好,到時候被發現了,也不會知道死的是誰。」
那拋屍呢?
捆好袋子騎郭鳳蘭的電動自行車去的,扔了兩個公園。到這兒我們又蒙圈了。
郭鳳蘭說人是她殺的,她分的,她意的腦袋,她拋屍,怎麼殺的?砍殺的,用菜刀砍的,血都深進鞋裡了。怎麼分的?剔骨刀分的,按著骨臨肌肉走。分不開的地方剁開的,用菜刀別開的。為什麼煮腦袋?她恨他。怎麼拋屍的?投滿看去身所扔的,去了四五趟。
陳鼎立卻又說人是他殺的、他分的、他意的腦袋、他拋屍。怎麼殺的?鎚子砸暈又給勁死了。掌什麼勒的?晾衣繩。怎麼分的?按分割豬那麼分的,用的刷骨尖刀和染刀,為什麼煮腦袋?不想讓人知道死者是誰。怎麼拋的屍?裝好放進車筐里,騎車去扔的,兩個公司都去扔了。
唯一的共通處,除了分割手法,就是兩人都堅稱對方沒參與,
我們一伙人又坐一塊分析開了,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一是一,二是二,必須弄清楚。
物證科的證據現在都上來了。菜刀,有血。則骨尖刀,有血。女士皮靴里有沒有血無法判斷,因為被排泄物污染了。電動自行車車院,有血,勒死人的繩子在郭鳳蘭家也稅到了,晾衣繩,就在家裡。鎚子有沒有?有,沒血。包括在執屍現場提取的病頭DNA,踐陳鼎立的DNA相符,至於指紋,完全沒有參考價值,姑且不論是不是擦拭乾凈了,主要這些東西倆人日常都接觸過,不能說明問題。
也就是說,根框現有物證,他何誰是兇手,都可以被論證,全說得通。
那我們就從邏輯上分析,可能還是陳幽立殺人更有說服力,因為郭鳳蘭是女性,她真正去下手,她到底有多大力量能制服一個成年男性?但這裡又有一個前提要素,田世嶺醉酒了。但是這個前提是陳鼎立給我們的前握,郭鳳蘭的版本中是田世嶺突然上門倆人爆發矛後,她抄起英刀砍殺了他,就第二個版本而言,也不是不能成立,有刀在手跟有槍在手都可以取予人從前不具備的能力,而且郭風蘭是個賣肉的,她體型也比較杜實,有勁兒,還是系死胡同。
一團亂麻之際,小張打來了電話,還真是來助力的,一他在我們撈出的屍塊上,左臂帶前胸那個屍塊,發現市近腕部處有勒痕。由此他推測,死者的致死原因有可能是機械性窒息,也就是被人勒死的。
那麼,兇手就真的是陳鼎立了嗎?
郭鳳蘭闡述噴趙血跡、素頭動機的時候,又極其真實。
不行。實際情況還得通過這倆人的端里問出來。但是面對低懂赴死的倆人,極力想護對方周全的倆人,我們真的特難撬開他們的精。
怎麼辦?
拿著陳鼎立的供述視頻找郭鳳蘭,跟始打心理戰!同時也意著郭鳳蘭的供述視器找陳鼎立,也是打心理戰。既然倆人都想大包大攪,那就讓他們彼此知道對方都說了唯。既然都您讓對方活,那就把兩方全拖下水!
最後,還是跟郭鳳蘭這裡,我們率先搶出了真相,夏新亮也用了很多心理學技巧,包括微表情的解讀,在倆人設開口之前,他預判了實情,事實也跟他預判的沒什麼出入。
合謀,非激清殺人。他們將死者誘騙至家中,郭鳳蘭準備拿鎚子距,但是猶豫了,在這個當口,死者有要酒醒的意思,陳鼎立當機立斷,檢過鎚子石了下去,而下去之後他事瓊衣繩想要的死死者,但是死者驚醒開始反抗,陳鼠立跟死者拉扯的當口處於了下風,郭鳳蘭果斷抄起菜刀向死者砍了下去。真相就是如此,詞人都參與到了兇殺案中,事後陳乘立分屍,郭鳳蘭煮了腦袋,最後由陳鼎立騎著郭鳳蘭的電動車進行了拋屍。
沒有一個人是無事的,同時,這兩個人又都是死害的受害者。兩人都供述了田世嶺的影行,包括上門鬧事,討要錢財、死亡威脅。這倆人,一個是長期家暴的受害者,一個是老實巴交又生性膽小的男人,都是被逼急了,這倆人跟「窮凶極惡」四個字不沾邊。在非行敗露的當口,又都拿出了人性中最良善的部分,就是不想讓對方陷入絕境,都想自己承擔非責。
這案子讓我很不舒服,隨著它的水落石出,再去回想最開始發現屍塊的時候,直觀上覺得"哎的太噁心了」,這得是什麼樣的兇手啊,太兇狠了,又是分屍、又是扔庭所、又是煮頭,可是未了,拔開迷霧,我很難不去同情這兩個殺人者。兩個特別老實的人。老實本分,豁踏實實地過日子,在北京這個大成市裡頭,吃不上喝不上,掙點錢都給家裡的孩子花了,卻碰到這麼一人渣前夫,我真的信這惡徒要不上錢最終會採取板端措施,這就是在比雙方的忍耐力聞!今天是郭風蘭跟陳鼎立忍無可忍把田世嶺給殺了,明天可能就是田世詩把郭鳳蘭踐陳靠立雙雙砍死,誰先死誰就是受害人,這叫什麼事呢?低氣壓,案子破了,隊上卻少有的出現了低氣壓,這案子接下來就是送檢,兩個嫌疑人也部移交了看守所,等待他們的命運,很可能就是死刑,這倆人破壞了社會安定團結嗎?沒有,不殺行不行?不行,有法律管看。
常年與人性中的極惡相對,善在惡的面前意小得不值一提,所以它才可貴。但是為了良善,捨棄自己的性命,又值當嗎?我慶幸我所在的社會不需要畫對諸如良屍玉城那種極姥環境,因為那會叫人看到更多的善因惡死,太可怕了,沒有人生來是壞人,可能有,不多,但是好人在某一個時刻,也會提起尖刀化為厲鬼,更叫人不寒而慄。不是怕尖刀,是怕那個讓他提起尖刀的惡。它就像病毒,在不知不微中傳播,誰都可能中招兒。
無精打採的我像被抽了筋骨,還因為換舉外加績勞感置了,阿理阿博地打場館,我自己聽了都煩,好容易帖起身來想著去抽支煙提提神,剛一上樓就退上迎面走來的高博。他未著惆徒弟步伐急促,我想跟他打個招呼都沒來得及。結果我這您才抽了一根,還沒品出半點味兒來,手機響了,是何杰打來的。一接起來,就聽見他驚慌失提的聲音,要知通,驚慌失指四個字跟這個男人從來不沾邊兒,股票大賠也沒見他驚慌失措,要不即會兒我們都怕他出事呢。這人太穩了。
「高博把藕子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