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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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時,陸行知租住在一套小兩居中,房子也就六十平方米,很緊湊,其中一間房是留給陸安寧的,供她周末來時住。
陸行知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洗漱,刷牙時,感覺眼直跳,水龍頭突然也漏水了。陸行知擺弄了好一陣,用膠帶湊合著先綁上了,準備有空時再修理。
這一耽誤,等他趕到大隊時,已經比平時晚了點兒。一進大隊,陸行知就覺得氣氛不大對。大家都在看他,眼神挺複雜。陸行知跟大伙兒解釋說,家裡出了點小麻煩。可顯然沒人在意他遲到,這氣氛感覺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果然,他立刻被召喚到了老霍的辦公室。除了霍局,法醫老呂也在。陸行知一進來,兩人就盯著他看。陸行知終於有點兒毛了,狠著心問,又發案了?霍局搖頭,說,你不是在找那個板上釘釘的證據嗎?陸行知腦子「嗡」的一響,最怕的還是來了。老呂把一張紙遞給陸行知,上面是兩個圖表。老呂說,王楠楠身上發現的那根別人的頭髮,DNA結果出來了。
陸行知接過紙,感覺像接過了一塊鐵板,目光一點一點往下掃。「檢驗人:呂西望」
兩個並列的圖表他看不大懂,反正是關於DNA的數據比照。後面是結論,「DNA匹配相似度,99.9%。」
最後是匹配對象,名字是柳夢。
1997年那系列案件的第一個被害人柳夢,她的頭髮出現在了2010年的被害人王楠楠身上。剎那間,十三年前那個破舊的平房那個坐在牆邊的女孩以及她殘破的腳趾,在陸行知眼前飛速閃過。陸行知直直盯著「柳夢」兩個字,好像要把紙看穿似的。
在陸行知一籌莫展的時候,衛崢嶸正像往常一樣下廚房做早飯。他在碗里打了三個雞蛋,擱上蔥花,打勻了下油鍋,手法熟練,一切有條不紊。
飯做好了,他又招呼胡海霞和兒子小衛吃早飯。相比十三年前,兒子長大了不少,今年十九歲,上高三,成績一般。胡海霞胖了些,臉色紅潤,精神頭不錯。衛崢嶸把炒雞蛋夾進兒子碗里,小衛呼嚕呼嚕吃得很快。衛崢嶸說,慢點兒,嚼勻了不傷胃。語氣像個注重養生的老頭兒。胡海霞說,晚上回來捎一箱奶。衛崢嶸答應了。
吃完早飯,衛崢嶸把碗盤都刷了。洗碗的時候,老婆兒子都出了門。衛崢嶸洗碗的動作很熟練,像個老牌的「家庭婦男」。他將洗好的碗盤放進水籃瀝水,剛放好,卻只聽輕輕地一聲脆響。衛崢嶸愣了一下,小心拿起一個盤子,發現盤子自己裂成了兩半。
幹完家務,衛崢嶸端著泡有養胃茶的保溫杯,提著小手包走出樓門洞,來到一輛計程車前。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戴上白手套。現在,他是個計程車司機。早上出車,干到晚上八九點收車。開一天,刨掉油錢和份子錢,能掙兩百上下。
晚上八點多,送完最後一個客人,他就把空車的牌子按了,準備在外面對付一頓就回家。開車去常去飯店的路上,他聽著車載步話機里的對話,這是計程車司機常用的一個聊天工具,功能相當於現在微信的群聊,在這個頻道上,誰都可以發言,大家經常聊得熱火朝天。
一個師傅說,我前天晚上還打傢具市場門口過呢,好多人!警察拉的警戒線不是剛撤嗎,都是瞧熱鬧的。
另一個師傅問,破案了嗎?又一個師傅說,哪有那麼快?
以後晚上拉活都當點心,偏僻的地方不去!拒載可不敢,一投訴一個月白忙了。
遇害的是漂亮大姑娘,你一個黑胖老爺們擔什麼心?聽說了嗎,衣服都沒給人留一件……
到了一個餛飩攤,衛崢嶸關了群聊,在路邊停下計程車。他下了車,拿著保溫杯提著小包,朝攤主打個招呼,走到一張桌前坐下。
一旁,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坐著,正吃著一碗面。男人聞聲轉過身,端起碗,走到衛崢嶸對面坐下了。原來是陸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