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法國大革命幕後的瑞士銀行家族
「我雖然將要死去,但絕沒有犯過任何指控我的罪行。我寬恕造成我死亡的人,我還要祈求上帝,在我的鮮血拋灑之後,在法國的土地上再也不要流血了。」[1]
——法王路易十六在斷頭台前的最後一句話
當17世紀初英國開始在美洲新大陸建立殖民地時,法國波旁王朝還偏安歐洲一隅。等法國醒悟過來開始向海外擴張時,已經比英國晚了好幾十年。但是法國追趕速度很快,在18世紀的大部分時期,法國大西洋貿易的增長速度甚至超過了英國,從而積累了後來工業革命時代寶貴的原始資本。據統計,從1716年到1787年,法國海外殖民地的貿易總額增長了10倍。
當英國發明的蒸汽機、紡織機械、礦山採掘、生鐵冶煉等技術陸續傳到法國之後,法國的工業革命慢慢地起步了。儘管英國是歐洲工業革命的旗手,主要技術輸出國,但法國在這一進程中也頗有貢獻,如羅伯特造紙機的發明對工業革命的促進意義不可忽視。
基於貿易和工業發展所形成的金融改革進程在法國被約翰·勞(1671~1729,John Law)1718~1720年的「金融創新」騙局所打斷,銀行、紙幣、股票等名詞讓法國人延續半個世紀都厭惡不已。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金融在法國成為騙子的代名詞,本土的法國人基本放棄了從事金融業的念頭。由於缺乏金融工具和強大的金融市場支撐,路易十四常年不斷的窮兵黷武就只能靠嚴苛的稅收和成本高昂的外債,其債務利率高達~10%,是英國的2倍。
到18世紀80年代,國家的債務已經占國家稅收的一半以上。1774年倒霉的路易十六登基時,面對的就是「太陽王」留下的一個爛攤子。路易十六絕非一個昏君,事實上,他性格溫良謙厚,在一個即將出亂子的社會動蕩前夜,他的個性軟弱,意志不堅,寬不足讓人民念好,嚴無法使權貴讓步,註定了他必將以悲劇收場。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處境與明朝末代崇禎皇帝頗為類似。隨著國家財政的日益惡化,加之不合理的稅務制度,使得民怨載道、貴族不滿,而新生的資產階級在財大氣粗之餘,對封建貴族和宗教勢力的權力壟斷早已忍無可忍。法國社會的三大勢力集團:貴族與宗教傳統權力核心、新興的資產階級和平民都在憤憤不平中將怒火聚焦於法國政府,路易十六已被架在了即將爆發的火山之上。
法國人不重視金融,而路易十六的外債日益嚴重,這就給瑞士、義大利、荷蘭和德國的外來銀行家族留出了一個金融權力的真空。瑞士日內瓦等地的清教徒銀行家族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群。他們來到巴黎,圍繞著讓王室絕望的債務提供各種「解決方案」。由於這些瑞士銀行家財大氣粗,屢屢幫助皇室解決緊急難題,為路易十六所倚重,逐漸把持了法國的金融話語權和財政改革決策權。
路易十六陷於財政困境焦頭爛額,不得已起用了「外來的和尚」奈克(Jacques Necker)擔任財政部長。這個奈克也是瑞士清教徒銀行家,他利用在瑞士銀行家族圈子裡的影響力,募集到了解決燃眉之急的款項。這種借款的性質,同今天某些商人相互拆借的行為差不多。由於是近乎高利貸的短期融資,瑞士銀行家族圈子期待的是一筆回報豐厚的快錢投資,而法國宮廷貴族的開銷實在太大,財政短期無法扭轉赤字狀態。這可急壞了銀行家們,眼看「快錢」就要變成「慢錢」,說不定「慢錢」還會變成「死錢」,這些人投進的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耽誤不得。無奈之下,奈克決定進行「休克改革」。他首先取消了宮廷貴族的部分特權,並削減了他們的俸祿,然後大刀闊斧對稅收進行了徹底改革,稅負從「人丁稅」改為「土地稅」,擁有大量土地的貴族將被徵收重稅。不幸卻並不意外的是,這顯然動了權貴們的乳酪。貴族們群起圍攻奈克的改革。奈克賭上的可是自己和圈子裡眾多銀行家族的身家性命,一看不妙,情急之下在1781年向社會公布了權貴們的開銷清單,這一重磅炸彈立刻震驚了法國社會。經過伏爾泰、盧梭等人長期自由主義思潮熏陶的法國公眾當即炸了窩,對權貴的憤怒演變為對皇室的敵視。[2]
奈克也因為處事操切而下台。其後法國又歷經4任財政部長,財政惡化愈加嚴重了。路易十六無奈,只有在1788年再度起用瑞士銀行家奈克。此時的法國已處在社會動蕩危險的前夜,巴黎的市民和新興的資產階級與傳統權貴的矛盾日益激化,危機一觸即發。另一廂,放貸的銀行家們已經將砝碼移向了「三級議會」,希望能奪取財政、稅收和政府預算的控制權,以便能收回巨額貸款。各方都預備亮牌,新興的法國城市資產階級手中積聚了日益雄厚的財富,對權力分享的**已經從渴望發展到迫不及待,而封建貴族和教會卻高高在上,完全漠視甚至是敵視這一必然的趨勢,加之長期過度稅負的壓力,使處於另一端的平民階層早已民心思變,1789年法國的局勢儼然乾柴期待著烈火。
1789年6月,徒有虛名的「三級會議」被與會者改為「國民議會」,並且自行規定擁有稅收權。7月,國民議會又自行改名為「國民制憲議會」。驚恐萬狀的路易十六開始調集軍隊向巴黎和凡爾賽宮集結,試圖控制失控的局面。7月14日,憤怒的平民爆發了革命,並且攻佔了巴士底獄。接著全法國爆發了農民暴動。8月,制憲會議頒發了具有世界意義的《人權與公民權利宣言》[3]。10月,路易十六被暴動平民抓獲。
在瑞士銀行家們的大力推動下,10月,羅馬教廷規定的禁止高利貸的律條被廢除了,銀行家放貸收取高額利息被正式合法化了。11月,制憲會議宣布沒收全國教會的土地。12月,宣布以教會土地為抵押發行紙幣(Assignats),法國財政有了明顯好轉,銀行家的貸款終於有了著落。
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人頭落地,時年39歲。據說在他臨死前留下了迴腸盪氣的一句話:「我雖然將要死去,但絕沒有犯過任何指控我的罪行。我寬恕造成我死亡的人,我還要祈求上帝,在我的鮮血拋灑之後,在法國的土地上再也不要流血了。」
從1789年革命爆發到1815年拿破崙戰敗,除了中間短暫的休戰之外,法國經歷了25年的持續戰爭。大量資源被戰爭摧毀,500多萬人的生命化為灰燼,工商業凋敝,通貨膨脹嚴重,法國工業革命被推遲了近30年,英國對法國形成了絕對的戰略優勢。從此,法國的國力再也沒有超過英國。法國大革命的政治和經濟代價無疑是沉重而高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