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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三國鼎立 第三十一集 乘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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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之戰後,三分了荊州的曹操、劉備和孫權都把爭奪的目標指向了益州,而最後的勝利者是劉備。那麼,劉備為什麼能夠在這場爭奪中勝出?曹操和孫權為什麼能得手?原本據有益州的劉璋又為什麼失去了他的地盤呢?  赤壁之戰後,又經過一系列戰爭和討價還價,劉備戰有了武陵(治所在今常德)、長沙(治所在今長沙)、桂陽(治所在今郴州)、零陵(治所在今零陵)江南四郡和南郡的一半,自任荊州牧;周瑜攻下江陵,孫權控制了西起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冬至尋陽(今江西省九江)的長江防線,並佔有江夏郡;曹操退回北方,仍佔有南陽郡和以襄陽為中心的南郡的另一半。曹、劉、孫三分了荊州。此刻,他們誰也吃不掉誰,便開始打益州的主意。  益州,包括漢中、廣漢、巴郡、蜀都等,是東漢最大的兩個州之一,而且沃野千里,堪稱天府之國。再加上其主人劉璋基本上是個沒本事的,守不住,因此必然成為虎狼們要爭奪的羊。爭奪的結果,是劉備得手,孫權、曹操落空,三國鼎立之勢形成。我們知道,劉備原本是這三家中最弱的,他佔領的荊州四郡在當時也是最窮的地方。然而強者沒有得到的,弱者卻得到了,這又是為什麼呢?  也有四個原因。  第一是孫權困難。孫權取蜀,有兩條路。一是北上經安康進漢中,二是走南路沿長江而西進。這兩條路,其實都走不通。走南路,要過劉備的地盤;走北路,曹操不會答應。孫權想出的辦法,是聯合劉備共同取蜀。據《三國志?先生傳》,當時已是孫權妹夫的劉備和手下人商量,有人就說可以答應他,反正孫權不能越過我們的地盤去佔領益州,益州就是我們的了(吳終不能越荊有蜀,蜀地可為己有)。然而有一個名叫殷觀的人不同意。殷觀說,荊吳聯合攻蜀,充當馬前卒的肯定是我們。那得下益州還好,如果拿不下,東吳的軍隊堵在後面,我們可就變成三夾板了。  殷觀的話說穿了孫權的心思。什麼聯合取蜀!其實是想把劉備擠出荊州,劉備當然不會上當。何況就算聯合取蜀成功,劉備也不願意。按照裴松之注引《獻帝chūn秋》的說法,劉備的心思是「yù自圖蜀」,怎麼會和孫權合夥?不過這時又不能得罪孫權。於是殷觀又獻計說,我們可以支持孫權伐蜀,但不出兵。就說我們新得四郡,局勢不穩,不敢輕舉妄動,反正他們也不敢越過我們的防地自己去攻蜀。劉備接受了殷觀建議,孫權果然放棄了自己的打算(先主從之,權果輟汁)。  這是《先主傳》的說法,實際情況可能還要複雜一點。據該傳裴松之注引《獻帝chūn秋》,劉備當時給孫權回信,講了兩條不能攻蜀的理由。一是蜀地民富國強,易守難攻,只怕是吳起、孫武也對付不了。二是大敵曹操當前,荊、吳應該聯合蜀(劉璋)、漢(張魯),不能給曹操可乘之機。劉備說,曹操雖然是個居心叵測的奸賊(雖有無君之心),但表面上還是遵奉天子的,名義上也還是大漢的臣子(而有奉主之名),政治上有優勢。有人說,曹操失利於赤壁,已經山窮水盡,沒有雄心壯志了,其實不然。現如今,曹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正準備「飲馬於滄海,觀兵於吳會」,怎麼會坐在家裡等待老呢(何肯守此坐須老乎)?我們如果和劉璋、張魯自相殘殺,曹操肯定乘虛而入,這可不是長久之計。  孫權當然不吃這一套,仍派奮威將軍孫瑜進駐夏口。劉備當然不會放孫瑜過去,就來個軟硬兼施。據《三國志?魯肅傳》,劉備給孫權寫了一封信,說是我劉備和劉璋同為大漢宗室,齊心協力要匡扶大漢王朝。如今劉璋得罪了將軍,劉備深感恐懼,希望將軍寬恕了他。至於奪取益州的話,劉備簡直就不敢聽見。如果將軍硬是不肯放過劉璋,劉備就只好披頭散髮歸隱於山林了。  這當然是綿里藏針,與此同時則是相應的軍事行動。劉備派關羽屯兵江陵,張飛屯兵秭歸,諸葛亮屯兵南郡,自己駐紮在孱陵(孱音zhàn)。孫權明白了,便將孫瑜撤回。可是孫瑜一走,劉備就開始打益州的主意,並在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帶兵入蜀。據《三國志?魯肅傳》,孫權聞訊氣得破口大罵,說劉備這個滑頭竟敢使用詐術(猾虜乃敢挾詐)!  孫權這樣說,自有他的立場。站在劉備的立場,這隻能叫「兵不厭詐」。這裡面並沒有仗義不仗義、誠信不誠信的問題。你總不能說益州這地方,孫權奪得,劉備奪不得吧?只不過孫權要取益州,確實十分困難,劉備則方便得多。但劉備再方便,益州也是人家的,劉備怎麼就說拿就能拿到手呢?  這就要說到劉備得手的第二個原因——劉璋窩囊。  劉璋確實比較窩囊,或者說比較溫和柔弱。他和劉表一樣,只想守住自己那一畝三地。但不幸的是,他和劉表一樣,因為是守不住。據《三國志?先生傳》,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劉璋聽說曹操要西征張魯(其實是要逼反馬超和韓遂,《半途而返》那一集說過),立即就慌了神。這時,他的部下張松就跑去跟他說,曹公可是無敵於天下呀!一旦擁有了張魯的軍需和軍隊,再來攻打益州,請問誰能頂得住?劉璋說,我這不是正發愁嗎?張松說,可以依靠劉豫州。劉豫州和將軍是一家子,和曹操是死對頭,又善於用兵,不如請他去打張魯。張魯打下來,益州就強大了,曹操來了也不怕。劉璋一聽有道理,就採納張松的建議,派法正將四千兵,去迎劉備。  張松這主意吃裡爬外,至少也是餿主意!劉備「天下梟雄」誰人不知,請他入蜀豈非「引狼入室」?起碼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因此,理所當然地引起許多人的jǐng惕,遭到許多人的反對。據《三國志?黃權傳》、《劉巴傳》裴松之引注《零陵先賢傳》和《劉璋傳》,黃權等人都曾向劉璋力諫此計不可行。黃權說,左將軍(指劉備)素有驍名,將軍把他請來,請問如何對待呢?當作部下吧,他不願意(yù以賓客禮待,則一國不容二君)。兩雄並立,對方穩如泰山,我方就危如累卵(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這是萬萬使不得的。劉巴也說,劉備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入必為害」不可接納。還有一個名叫王累的態度更堅決,既然「自倒懸於荊門以諫」。而且,據《華陽國志》,王累最後還「自刎州門,以明不可」。  黃權、劉巴、王累的意見顯然是對的,然而劉璋卻充耳不聞。這就奇怪。劉璋再窩囊,也不會糊塗到連黃權他們講的道理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呢?  原來劉璋有他自己的盤算。據《三國志?劉璋傳》,張松對劉璋還有一番說詞。張松說,現在州中諸將比如龐羲、李異這些人,都「恃功驕傲」,而且有通敵叛變的意思(yù有外意)。如果我們不把劉豫州請來,一旦「敵攻其外,民攻其內」,那就麻煩大了。  這話說到了劉璋的心病。對於益州而言,劉璋和他父親劉焉建立的,乃是一個外來的政權。劉焉入川時,親朋故舊隨他的很多。他以這些人為骨幹,又把從長安和南陽一帶入川的流民編成軍隊,號稱「東州兵」,形成一個「客籍」和「東州集團」。與此同時,當地士族則自然而然形成了「土著」的「益州集團」。這兩個集團的矛盾很深。劉焉在世時,曾經鎮壓過一次。劉璋繼位後,又鎮壓過一次,但矛盾並沒有緩和。所以,劉璋採納張松的建議,正如呂思勉先生《秦漢史》所言,是因為他更擔心內亂(是時所患者,實在蜀中諸將),指望同為宗室的劉備能幫他一把。但是,無緣無故地把劉備請來,恐怕「講為群下所疑」,於是以討伐張魯為名。這在劉璋看來,是一舉兩得有利無弊的。因為他的想法,是讓劉備去打張路。打下來了,就讓劉備在漢中待著。反正張魯已經背叛,漢中早非己有。與其讓張魯在那裡占著,不如送給劉備。劉備和曹操是死對頭。有他看著北門,那就高枕無憂了。何況漢中和蜀郡雖同為一州,卻是各自為政。劉備在漢中,自己在蜀中,並不存在黃權所謂「一國不容二君」的問題,反倒可以相輔相成,相依為命,唇齒相依,對內(蜀將)對外(曹操)都形成威懾力量。所以呂先生說「在璋未嘗不自謂得計」。  可惜劉璋機關算盡適得其反。劉備入川,不但沒有幫他看家護院,反而把他吃掉了。這事從根本上說,是劉璋原本就不該存了利用別人的心思。你利用別人,別人就不利用你?你算計別人,別人就不算計你?利用別人的必為別人利用,算計別人的必為別人算計,引狼入室的結果一定是玩火**。這也不是沒有教訓的。遠的不說,合金、袁紹把董卓弄進洛陽就是前車之鑒。所以,說到底,還是做人要老實,不要去打巴別人當炮火的主意。不過,具體到劉璋,他的失算,又有兩個「沒想到」。  第一個「沒想到」,是沒想到劉備並不聽自己的指揮。第二個「沒想到」,是張松和法正並不是什麼大忠臣,他們早就策劃好了要把益州獻給劉備。張松勾結劉備,是因為他痛恨曹操;法正勾結劉備,是因為他不滿劉璋。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張松受劉璋派遣去見曹操,表示友好,結果碰了釘子,受到羞辱,回來後大講曹操壞話,主張聯合劉備。法正則是在劉璋那裡不得志的,《三國志》本傳的說法是「既不任用,又為其州邑拒僑客者所謗無行,志意不得」,也就是劉璋不重用他,「土著」和「客籍」也都說他壞話,很不得志。張松受辱於曹操,法正不滿於劉璋,兩個人又是好朋友,而且都認為劉璋成不了氣候(忖璋不足與有為),便充當了劉備在益州的「線人」,連地圖都獻出去了。這地圖是誰獻的?《三國演義》根據《三國志?先生傳》裴松之注引《資治通鑒》,法正見到劉備,先是傳達了劉璋的意思,然後就向劉備獻計。法正說,以將軍的英明,對付劉璋的懦弱,再加上張松等人做內應,完成大業不是易如反掌嗎?  法正這話劉備愛聽,但又猶豫(備疑未決)。這時,龐統又來進言。龐統,字士元,襄陽人,《三國志》說他做過劉表的部下,《江表傳》說他做過周瑜的部下,職務都是攻草。所謂「攻曹」,乃是一種事物性文官。劉備自領荊州牧以後,龐統到了劉備手下做「從事」,並以此身份代理耒陽縣令,仍然是個辦事員,後來還被罷了官。據《三國志?龐統傳》,當時魯肅給劉備寫了一封信,說龐統並不是做縣官的材料,只有委以重任,才能大顯身手。諸葛亮也這麼說。劉備這才和龐統談話,結果「大器之」,便讓他和諸葛亮一起擔任要職(與亮並為軍師中郎將),親臨待遇也僅次於諸葛亮(親待亞於諸葛亮)。  這事頗有些可疑。第一,據晉人習鑿齒《襄陽記》,龐德公曾說過,諸葛亮是卧龍,龐統是鳳雛,《三國演義》更是借水鏡先生之口說「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但他們在劉備那裡的待遇一開始為什麼差別那麼遠?第二,以劉備之思賢如渴,如果聽說過「卧龍」、「鳳雛」的說法,怎麼可能輕慢龐統?第三,首先向劉備推薦龐統的怎麼竟然是魯肅?諸葛亮為什麼要在魯肅推薦之後才「亦言之於先生」?張作耀先生的《劉備傳》就問了這個問題。這事我們也說不清,最大的可能是《襄陽記》的說法靠不住。「卧龍」是有的,但沒有「鳳雛」。  事實上龐統和諸葛亮也不可相提並論。龐統的功勞只有一件,就是幫劉備得到益州。據《三國志?龐統傳》裴松之注引《九州chūn秋》和《資治通鑒》,法正獻策,劉備猶豫,龐統便極力鼓吹。龐統說,荊州這地方(準確地說指劉備所擁有的荊州四郡)既不富裕又不強大,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東邊有孫吳北邊有曹操,很難形成鼎足之勢。益州「國富民強,戶口百萬」,兵強馬壯而且自給自足,不妨借來成就大事。  劉備仍然猶豫。劉備說,不行啊!現如今,和我勢同水火的就是曹操。曹操急切,我就寬和;曹操殘暴,我就仁慈;曹操奸詐,我就忠厚。每件事都和曹操相反,這才成功(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如果因為一個小原因就失信義於天下,這種事情干不得!這話張作耀先生認為是「言不由衷」,我則認為是半真半假。按照諸葛亮《隆中對》的規劃,奪取益州以為基地,實現成霸業、興漢室的理想,怎麼是「小故」呢?明明是「大事」嘛!但劉備心裡有障礙,則是真的,因為他確實處處和曹操相反——「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以,作為動詞,有使用、憑藉等意思。也就是說,劉備是以「每與操反」  相標榜、為策略的。現在,劉璋請他去幫忙,他卻把人家給滅了,確實講不過去。不過按照諸葛亮的規劃,益州是遲早要拿下的。劉璋請上門來,不能不說是一個機會。何況,正如《三國志?法正傳》載諸葛亮所言,當時劉備夾在曹操和孫權中間,身邊又有一個孫夫人盯著,確實困難,不能不向西發展。因此,劉備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既想做又有顧慮。由是之故,司馬光在照錄這段話時就做了一點微妙的修改,是把劉備的否定改成了詢問,不再是「吾所不取」,而是「奈何」,可謂精準。  這心思龐統當然明白,便幫劉備打消顧慮。龐統說,凡事有經有權,不能死心眼(權變之時,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兼并弱小的,攻擊愚昧的,天經地義。只要將來封他以惡大國,不也對得起人嗎?咱們現在不下手,遲早便宜了別人。  這可真是強詞奪理。趁火打劫,奪人之地,還說什麼「報之以義」,「何負於信」,實在是強盜邏輯。其實龐統完全可以把話說得更漂亮一些。龐統可以說,義,是不能不要的,也是不能不講的。但是,義,也有好幾種。有正義,有道理,有道義,有信義,有情意,你不可能面面俱到。如果熊掌與魚不可兼得,那就只能舍小義取大義。對抗曹賊,匡扶漢室,平定天下,這是大義。相比較而言,劉璋的恩義,就是小義了。大道理管小道理。為了天下蒼生,只好委屈他劉季玉。何況我們要取的,只是他的地,不是他的頭。再說了,對於季玉將軍來說,與其被曹操兼并,不如讓給我們,至少我們還能給個妥善安置嘛!  不過龐統並沒有這樣說,劉備也沒有再問。看來此刻劉備要的,也就是一個說法。只要馬馬虎虎能夠交待過去,或者讓自己感覺心安理得,也就對付了。何況「今rì不取,終為人利」也是實話。益州這地方,劉璋反正是受不住的。與其讓給曹操、孫權,不如我劉備佔了。至於孫權那邊,也不難交待。因為此番出兵,並非要奪人地盤,而是受人邀請,幫劉璋去看家護院的,至少在名義上是這樣。  於是,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十二月,劉備留諸葛亮、關羽、張飛守荊州,趙云為後備,自己和龐統率軍溯流西上,向益州進發。由於劉璋事先打了招呼,劉備西進一路綠燈,《三國志》的說法是「入境如歸」,進入他國就像回家一樣。劉璋也親自從成都到涪縣(今四川省綿陽市)眼界,賓主相見甚歡。劉璋還給了劉備大量的資助。據《三國志?先生傳》,此時劉備「並軍三萬餘人,車甲器械資貨甚盛」,足以對付張路。那麼,他去了嗎?  沒有。  劉備得到劉璋的資助,率軍北上,走到劉璋的涪縣和張魯的陽平關之間的葭蔭(葭音jiā,葭蔭在今四川省廣元境),就停了下來。劉備在葭蔭停下來幹什麼,他會不會去打張魯呢?  這就要說到劉備得手的第三個原因——劉備厲害。  前面說過,劉備是早就存了心思要拿下益州的,這是他和諸葛亮在隆中定下的事情。劉璋的邀請不過提供了一個機會,法正和龐統就只好叫做政客。據《三國志》之《先生傳》和《龐統傳》,二劉在涪縣相見時,張松和龐統都建議劉備在見面時幹掉劉璋(張松的建議是通過法正傳達的)。劉備對法正說「此大事也,不可倉卒」,對龐統說「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於是,政治上遠比張松之流高明的劉備,便在葭蔭「廣樹恩德,以收眾心」,並等待機會。  機會說來就來。據《三國志?先生傳》,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十月,曹操南征孫權。十二月,孫權向劉備求救。劉備就給劉璋寫信,說孫權和自己唇齒相依,關羽在荊州也勢單力薄,張魯則不過自守之賊,不足為慮,因此請劉璋在葭蔭再給一萬人馬和軍需物質,讓自己回荊州救援。劉璋對劉備在葭蔭的動作本有懷疑,聽說他「yù以東行」就更有遺憾,便只肯給兵四錢,其餘減半。張松聞訊則大吃一驚,寫信給法正說,咱們的事眼看就要弄成了,怎麼可以功虧一簣呢(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釋此去乎)?結果被自己的哥哥廣漢太守張肅告發,劉璋便將張松收監斬首。  劉璋的狐疑和張松的猴急給了劉備伐蜀的口實。當時,龐統向劉備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挑選精兵,rì夜兼程,奇襲成都;下策是退回白帝,鞏固荊州,從長計議,。劉備採納其中策,殺白水關(在今四川廣元境)劉璋守將,然後反戈一擊,攻克涪縣。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五月,劉備從涪縣向成都進軍。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五月,劉備命關羽守荊州,諸葛亮、張飛、趙雲率軍入蜀,分兵略地。夏,劉備攻克雒城(雒音luò,雒城在今四川省廣漢北),與諸葛亮、張飛、趙雲會師,進圍成都。這時,馬超也來投奔劉備,劉璋已成瓮中之鱉。據《三國志?劉璋傳〉〉,當時劉璋說,我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對人民無恩無德,現在又害得老百姓吃了三年的戰爭之苦,於心何忍啊!便開門投降。  對於劉備的奪益驅璋和劉璋的蒙辱投降,史家評論不一,我個人傾向於贊同張作耀先生《劉備傳》的觀點。劉備奪益驅璋,心情不乏齷齪之思,手段多有卑鄙之味,但從大局出發不宜苛求指責。劉璋蒙辱投降,使人民避免了戰爭的災難,後人可以責其軟弱無能,不能譏其骨頭不硬。對待歷史人物,是要有「歷史之同情的」。  這裡可以補充兩條食療。其一,據《三國志?龐統傳》,劉備攻下涪縣後,大開慶祝會,置酒作樂,還對龐統說:「今rì之會,可謂樂亦!」龐統說,佔了人家的地盤還高興,恐怕不是「仁者之兵」吧?給我出去!稍後劉備覺得不妥,又把龐統召了回來。龐統也不道歉,一屁股坐下來照吃照喝。劉備不同意。劉璋說:「吾聞據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結果,沿途的軍藏和莊稼,全都留給了劉備。這兩件事應該如何看,相信讀者自有明鑒。總之,劉璋引狼入室,劉備乘虛而入,是益州易主的主要原因。  劉備終於得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曹操失誤。曹操取蜀,須走北路。只有先消滅馬超、韓遂、張魯,取得漢中,才能相機行事。這是他的難處。但對劉備估計不足,則不能不說是失誤。劉備取蜀,用了三年時間,曹操毫無動作(比如牽制sāo擾一下),反倒向孫權耀武揚威。曹、孫鷸蚌相爭,劉備漁翁得利,這也算一種乘虛而入吧!  劉備得到益州以後,孫權立即感到大事不好。除大罵劉備背信棄義外,還派人向劉備討還荊州。那麼,劉備是向孫權借了荊州嗎?他是怎麼借的,孫權為什麼要給他,現在討得回嗎?如果討不回,又會怎麼樣呢?  請看下集:蜜月yīn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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