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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篇 變身案 第八章 造案、翻案

所屬書籍: 清明上河圖密碼
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 ——程顥 姚禾剛要出門,就接到府里的急令,讓他去汴河北岸魚兒巷驗屍。 他忙趕到魚兒巷,見兩個弓手守在一家宅院門前,知道案發在那家。 他提著木箱過去報了自己姓名,弓手放他進去。左軍巡使顧震和親隨萬福站在院中,兩個弓手守在屋門前。另有幾個人立在旁邊,神色都有些緊張,應該是坊長和鄰人。 驗屍其實只需廳子、虞候或親隨到場監看即可,但姚禾聽父親說過,顧震一向性急,不耐煩屬吏做事拖沓敷衍,能親力親為,他總是不厭勞碌。 姚禾上前躬身拜見,顧震已見過他幾次,擺手催道:「快進去查驗。」 姚禾答應一聲,走進了堂屋,見屋子中間擺著一張方桌,四把條凳,右邊的條凳倒在地上,靠里的地上,躺著一具屍首,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微張著嘴,唇邊及下巴鬍鬚上都黏著血跡,血滴飛濺到胸口。右胸口衣襟被一大片血水浸透,血從脅下流到了地上。看那老者面貌,似曾見過,好像姓葛,是個大夫。 他小心走進去,將驗屍木箱放在門邊,從裡面取出一個小袋子,裡面裝的是石灰。他走到屍體邊,避開地上血跡,抓出石灰,在屍體周邊撒出四至邊界線。而後從箱子里取出官印的驗狀和筆墨,正要填寫,萬福走進來:「你來念,我填寫。」 姚禾將筆交給萬福,又取出軟尺,到屍體邊測量四至距離,一邊量一邊念:「屍身仰躺,頭朝西北,距北牆四尺二寸,腳向東南,距門檻五尺三寸,左髖距西牆八尺七寸,右髖距東牆四尺三寸。」 量過後,他才去查驗屍體:「傷在右胸口,第三四根肋骨間,長約一寸,皮肉微翻,應是刀刃刺傷,深透膈膜,刺破肺部。兇器已被拔出。死者當屬一刀致命。口中血跡,當為內血嗆溢。血跡微潮,未乾透,屍身微軟,死期當在四五個時辰之內。周身再無其他傷處。」 「這麼說是昨晚亥時到子時之間?」顧震站在門邊朝里望著。 「看桌上,昨晚應當有三個人。」萬福在一邊道。 「而且是親熟之人。」顧震道。 姚禾朝桌上望去,桌上擺著一套青瓷茶具,一個茶瓶,三隻茶盞,茶盞里都斟滿了茶水。四根條凳,只有靠外這根擺放得整齊,右邊那根翻倒了,裡邊和左邊的都斜著。 姚禾暗想,看來是葛大夫和另兩個人在一起喝茶,葛大夫坐靠里的主座。兇手恐怕是左右兩個人之間的一人,或者兩人?右邊的條凳倒在地上,難道兇手是右邊這個?他不知為何動了殺機,跳起來去殺葛大夫,才撞翻了條凳? 萬福走到左邊,拿起茶瓶往裡覷看:「瓶里還有大半瓶茶水,看來只斟了這三盞茶,而且,三個人看來都沒有喝。」 顧震道:「姚仵作,你查一查那茶水。」 姚禾忙走過去,端起右邊一杯茶,見茶水呈淺褐色,微有些濁,是煎茶,盞底沉著一層細末。他端起來聞了聞,冷茶聞不出多少茶味來,只微有些辛辣氣息,煎茶時放了些姜和椒,除這些茶佐料外,似乎還有些什麼,他又仔細嗅了嗅,嗅不出來。他便伸指蘸了些茶水,用舌尖微微沾了一點,在口中細細品驗,除了茶和佐料的辛香之外,果然另還有些辛麻,是曼陀羅! 他長到十一二歲時,他爹就開始教他仵作的行當,其中最難的一項便是驗毒。一般驗毒有兩種辦法,一是查看屍身癥狀,二是用活的貓狗來試。若急切之間找不到活貓狗,便得用第三種辦法——嘗。 他家祖上就一直任仵作行當,家傳的秘法之一便是嘗毒。每次嘗毒只蘸一小滴,並不會有大礙,而且時日久了,體內自然生出抗毒之力。只是初學時卻極險惡,對毒性、毒味沒有任何經歷,嘗少了,根本嘗不出來,嘗多了,又會中毒。那幾年,他經常嘗得頭暈目眩、口舌腫爛。花了五年多才漸漸掌握了各種毒性。像這曼陀羅,舌尖只需沾一點,便絕不會錯。 他忙向顧震回報:「顧大人,茶里有曼陀羅毒!可致人麻痹窒息而死。」 顧震目光頓時變得陰重:「真的?難怪都沒有喝這茶。」 萬福道:「這死者是大夫,又是主人,茶里的毒恐怕是他下的。不過,另兩個人似乎察覺了,並沒有喝。看來,這主客之間都存了殺意,主人謀害不成,反倒被殺。」 「顧大人,還有這血滴——」姚禾指著屍首左側的地上。 剛才驗屍時,他已發現地上血滴有些異樣。死者由於肺部被刺穿,倒地後口中嗆出血來,血滴飛濺到他左側的地上,但上下兩邊能看到血滴濺射的印跡,中間一片地上卻看不到。 顧震和萬福也小心走過來,彎腰細看,萬福道:「看來死者被刺後,有人在他左邊,擋住了噴出來的血滴。」 姚禾補充道:「看這寬度,這個人不是站著,而是蹲著或跪著,才能擋住這麼寬的血跡。」 顧震道:「屍首頭朝西北倒著,兇手應該是從右邊位置刺死的他,該在屍首右邊才對,為何要跨到左邊?」 萬福指著桌子左邊的條凳說:「看那根條凳,它是朝外斜開,左邊這個人是從門這頭起身,繞到屍首腳這邊。」 顧震道:「只有右邊這根條凳翻到了,而且是朝外翻到,坐這邊的人看來起身很急——」 萬福道:「最先被攻擊的是他?」 顧震道:「看來是左邊這人站起來攻擊右邊這人,右邊的人忙跳起身躲開——」 萬福道:「左邊這人又去攻擊刺死葛大夫?」 「恐怕不是……」姚禾忍不住道。 「哦?為何?」顧震扭頭問他。 姚禾指了指桌上的茶瓶,他留意到茶瓶放在桌上的位置,並不是放在中央,而是靠近左側:「這茶瓶靠近左側,斟茶的應該是他,而不是葛大夫本人。」 萬福納悶道:「主人不斟茶,反倒是客人斟茶?」 「未必是客人——」顧震望著姚禾點了點頭,眼中露出讚許。 萬福恍然道:「對!葛大夫有個兒子,叫葛鮮,是府學生,禮部省試考了頭名,剛應完殿試,前兩天被同知樞密院鄭居中大人招了女婿,說等殿試發榜後就成親呢。這麼說,昨晚是葛家父子一起招待一個客人,這客人坐在右邊這根凳子上,葛鮮起身去攻擊那客人,不對呀!死的是他父親——」 顧震道:「也許是誤傷。」 萬福連聲嘆道:「他去殺那客人,卻被客人躲開,葛大夫當時恐怕也站起來了,正好在客人身後,那一刀刺到了葛大夫身上。葛鮮誤傷了父親,自然要跑過去查看父親傷勢,便跪到葛大夫的左邊,所以才擋住了濺出來的血跡——」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哭喊聲:「父親!父親!」 一個矮瘦的年輕男子奔了進來—— 趙不棄告別了何渙,騎著馬趕往開封府。 關於何渙殺閻奇,這件事恐怕毫無疑議,不過他想著堂兄趙不尤的疑問,又見何渙失魂的樣兒,心想,還是去查問一下吧。雖然據何渙言,趙不棄在應天府所見的是那個丁旦,但有人在跟蹤丁旦,若是何渙這殺人之罪脫不掉,難保不牽連出來,這樣何渙的前程便難保了。 他找到了開封府司法參軍鄧楷,司法參軍是從八品官職,執掌議法斷刑。鄧楷是個矮胖子,生性喜笑詼諧,和趙不棄十分投契。他走出府門,一見趙不棄,笑呵呵走過來,伸出肥拳,在趙不棄肩膀上一捶,笑道:「百趣這一向跑哪裡偷樂去了?也不分咱一點?」 趙不棄也笑起來:「這一陣子我在偷搶你的飯吃。」 「哦?難道學你家哥哥當訟師去了?」 「差不多。無意間碰到一樁怪事,一頭鑽進去出不來了。今天來,是要向你討教一件正事。」 「哈哈,趙百趣也開始談正事了,這可是汴京一大趣話。說,什麼事?」 「你記不記得前一陣有個叫丁旦的殺人案?」 「殺的是術士閻奇?記得,早就定案了。」 「那個丁旦真的殺人了?」 「他是自家投案,供認不諱,驗屍也完全相符。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任何疑點?」 「沒有。你要查案找樂子,也該找個懸案來查。那個丁旦暴死在發配途中,這死案子有什麼樂子?」 「我能不能看看當時的案簿?」 「案簿豈能隨便查看?不過,念在你還欠我兩頓酒的面上,我就偷取出來給你瞧瞧,你到街角那個茶坊里等我——」 鄧楷回身又進了府門,趙不棄走到街角那個茶坊,進去要了盞茶,坐在角落,等了半晌,鄧楷笑著進來了,從袖中取出一捲紙:「快看,看完我得立即放回去。」 趙不棄忙打開紙卷,一頁頁翻看。果然,推問、判決記錄都如何渙所言,過失誤殺,毫無遺漏。他不甘心,又翻開閻奇的屍檢記錄,初檢和複檢都記得詳細——閻奇因腦頂被硯角砸傷致死,身上別無他傷。 趙不棄只得死了心,將初檢和複檢的兩張驗狀並排放到桌子上,心裡暗嘆:這個獃子,竟然用硯台尖角砸人腦頂,你若是用硯台平著砸下去,最多砸個腫包,根本傷不到性命。 「如何?找到什麼沒有?」鄧楷笑著問。 趙不棄搖搖頭,正要捲起兩張驗狀,卻一眼看到一處異樣:關於閻奇腦頂傷口,初檢上寫的是「頭頂傷一處,顱骨碎裂,裂痕深整」,而複檢上卻只有「頭頂傷一處,顱骨碎裂」,少了「裂痕深整」四字。 他忙指著問道:「這初檢傷口為何會多出這四個字?」 鄧楷伸過頭看後笑道:「初檢驗得細,寫得也細一些。」 「『裂痕深整』四字,恐怕不只是寫得細吧?」 「哦,我想起來了,這個初檢的仵作姚禾是個年輕後生,才任職不久,事事都很小心。」 「『深』字好解釋,可這『整』字怎麼解?」 「恐怕是別字,不過這也無關大礙。」 趙不棄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便問道:「這個仵作姚禾今天可在府里?」 「東門外魚兒巷發生了件兇案,他去那裡驗屍去了。」 「他家住在哪裡?」 「似乎是城外東南的白石街。怎麼?你仍不死心?」 「我想去問問。」 「好。我先把這案簿放回去。你慢慢去查問,我等著瞧你如何把一樁死案翻活,哈哈——」 葛鮮正哭著要撲向父親的屍體,卻被顧震下令,將他拘押起來。 看著父親躺在地上,胸口一攤血跡,他哭著用力掙扎,要衝開弓手阻攔,卻被兩個弓手死死扭住他的雙臂,分毫前進不得。隨後被拖出院門,押往城裡。 沿途住戶及行人紛紛望著他,有些人認得他,低聲議論著:「那是魚兒巷葛大夫的兒子,禮部省試第一名,才考完殿試,說不準今年的狀元就是他。前兩天樞密院鄭居中才把女兒許給了他。人都說前程似錦,他這前程比錦繡還惹眼,他犯了什麼事?這個關口犯事,真真太可惜啦……」 他聽在耳中,又悲又羞,卻只能低著頭、被押著踉蹌前行,腳底似乎全是爛泥。以前,他始終覺著,生而為人,一生便是在這爛泥里跋涉。這一陣,他以為自己終於跳出了泥坑,飛上了青雲,再也不會有人敢隨意恥笑他,誰知道,此刻又跌到爛泥中,任人恥笑。 他父親是個低等醫家,只在街坊里看些雜症,勉強糊口。母親又早亡,父親獨自帶著他艱難度日。他才兩三歲,父親便反反覆復告訴他:只有考取功名,你才能脫了這窮賤胚子。七八歲時,父親帶著他去金明池看新科進士,那些進士騎著高馬,身穿綠錦,頭插鮮花,好不威風氣派!從那一天,他便暗暗發誓,自己也要這般。 於是,不用父親督促,他自己便用心用力讀書。童子學的教授說,讀通《三經新義》,功名富貴無敵。他聽了之後,其他書一眼都不看,只抱著王安石的《三經新義》,一遍又一遍熟讀默誦,讀到每一個字在哪一頁哪一行都能立刻記起。除此之外,他便只央告父親買了王安石文集,沒事時反反覆復地讀,讀到自己幾乎如王安石附體一般。 苦功沒有白費,從童子學開始,他便始終出類拔萃,張口成誦,提筆成章。儘管同學都嘲笑他生得瘦小,在背後都叫他「猴子」,他卻毫不在意。他知道遲早有一天,這隻瘦猴子能踏上集賢殿。 直到進了府學,他遇見了勁敵——何渙。 何渙生於宰相之家,家學淵深,儒雅天成。最要緊的是,何渙從不把這些當作一回事,待人平易誠懇,吃穿用度和平民小戶之子並沒有分別。學業上,也和他一樣勤力。從求學以來,葛鮮無論站在哪位同學身旁,都絕不會心虛氣餒,但一見到何渙,立時覺得自己窮陋不堪。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無論如何儘力,為人為文都做不到何渙這般。 他恨何渙。 去年冬天,蔡京致仕,王黼升任宰相。 葛鮮聽人議論,說王黼要大改蔡京之政,廢除三舍法,重行科舉。葛鮮原本正在一心用功,預備考入太學,這樣一來便免去了這一關,直接能參加省試、殿試。論起考試,他誰都不怕,只怕何渙。 那天何渙邀他出城閑逛,一直以來,他既厭惡何渙,又極想接近何渙。每次何渙邀約,他雖然猶豫,卻都不曾拒絕。兩人一路漫行,偶然走進爛柯寺,無意中發生了一件小事——在寺里,何渙看到阿慈,竟然神魂顛倒。 起初,葛鮮看何渙露出這般醜態,只是心生鄙夷,嘲笑了一番。但回家跟父親講起時,父親問了句:「你說的何渙,是不是那個和藍婆家的接腳女婿丁旦長得很像那個?」他聽了十分好奇,阿慈他是認得的,家就在汴河邊,父親和她夫家是多年舊交。阿慈的丈夫棄家修道,又招贅了個接腳夫,但葛鮮因常年在府學裡,從沒見過。 為此,他特意去藍婆家附近偷看,第一眼看到丁旦,讓他嚇了一跳,簡直以為是換了件衣服的何渙。 他回去又向父親打問丁旦,聽到丁旦是個賭棍,絲毫不管家務,不惜妻子,葛鮮頓時心生一個念頭:何渙家有錢,丁旦有美妻阿慈,設法讓他們換過來? 他把這個主意說給父親,父親起初還連連搖頭,但知道將來省試、殿試時,何渙會和葛鮮爭奪名位,便不再猶豫。父子兩個商議了幾天,最了當的法子無疑是取了何渙性命,讓丁旦去頂這個缺。不過畢竟人命關天,始終不敢下這狠手。最後終於定下計策,只要讓何渙和丁旦互換兩個月,讓他無法去應考就成。 父親又找來丁旦試探,丁旦正在為沒有賭資而著慌,一說便上鉤。 於是,葛鮮邀了何渙去賞雪吃酒,為避嫌,另還招呼了幾位同學。丁旦和他的朋友胡涉兒則躲在茅廁旁邊,葛鮮的父親已經教好他們,如何打傷面容和腿骨又不至於傷到性命…… 趙不棄去見了幾個朋友,喝酒玩笑了一場,下午才騎著馬出了城,到白石街去尋那個仵作姚禾。 到了姚家,開門的是個素樸溫和的年輕後生,彼此通問了姓名,才知道這後生正是仵作姚禾。姚禾聽了來由,便請他進去,姚禾的父母都在家中,見他們要談正事,便一起出去了。 趙不棄直接問道:「姚仵作,我讀了你給術士閻奇填寫的初檢驗狀,見上面記述他的傷口,寫的是『頭頂傷一處,顱骨碎裂,裂痕深整』,複檢時,去掉了『裂痕深整』四字,這是為何?」 姚禾回想了一陣,才道:「這事當時在下也曾有些疑慮,向司法參軍鄧大人稟報過,回來還講給了家父聽,家父也覺著似乎有些疑問,不過丁旦是投案自首,前後過程供認不諱,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便沒有再深究。」 「哦?你說的疑慮究竟是什麼?」 「據那丁旦自陳,他用硯台砸了閻奇頭頂,不過只砸了一下,但從傷口邊沿來看,顱骨碎裂處似乎要深一些。」 「請你再說詳細一些?」 「請稍等——」 姚禾起身走進裡間,不一會兒就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方硯台和一個葫蘆。他來到桌邊,右手握緊葫蘆,圓底朝上,左手握住硯台,尖角朝下,用力向葫蘆砸去,葫蘆應手被砸出個破洞。 「請看這破口處——」姚禾放下硯台,指著葫蘆上那個破口,「硯台尖角有三條棱,破口邊沿裂得最深的是這三道,其他都是連帶碎裂,破口很細碎。」 趙不棄見那三道裂痕旁邊細碎處甚至落下一些碎屑,便問道:「你在驗狀上寫的『整』字,可是說裂痕邊沿沒有這些細碎,很齊整?」 姚禾點了點頭,但隨即道:「不過顱骨不像葫蘆這麼脆,碎也不會碎到這個地步。」 「但仍該有些細碎骨屑?」 「是。除非——」 「除非下手極重,用力越重,碎處越少?」 「嗯。閻奇頭頂傷口不但裂痕深,而且邊沿齊整。我見過那個丁旦,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按理說不會有這麼大的氣力。」 趙不棄心頭一亮:「或許有另一種辦法能讓這傷口既深又整?」 姚禾點點頭,重新拿起那方硯台,將稜角按原先方位,對準葫蘆的裂痕,上下連擊了幾次,而後將葫蘆遞給趙不棄。趙不棄再看那個破口處,果然齊整了一些,原先邊沿的細碎處都被擠壓平整。 他越發驚喜:「這麼說,丁旦只是砸傷了閻奇,並沒有砸死?他曾慌忙離開那隻船,有人乘機用這個法子,又在傷口處連擊了幾次?」 姚禾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當時的確這麼想過。不過,丁旦親口證明,當時船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另外,若要證實這一點,得重新檢驗,傷口裂痕雖然齊整,但若是反覆擊打過,骨頭碎屑應該會被擠壓黏著在裂口邊沿的血污中。但閻奇屍首早已火化——這怪我,當時若再仔細些,便能查得出來——」 趙不棄笑道:「不怕,有疑點就好,我去找到其他法子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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