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4)
「你說什麼?」朱元璋不認識似的打量著她,這樣的話早已不能打動他了,他要的是美色,而非學問、道德。他說,「你騙朕?你是什麼人?你居然敢這樣不識抬舉。告訴你,你現在就是說出天花來,你也休想讓朕改變主意,你願意不願意,朕今天都要臨幸於你。」
朱元璋已經上去撕扯楚方玉的衣服了。楚方玉掙脫出來,向後閃。朱元璋仍不放棄,他說:「自從朕登極以後,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這樣對朕呢!也好,讓朕嘗一回用強的滋味。」
當他又一次撲上去並把楚方玉擁在懷中時,楚方玉猛地抽出藏在懷中的八寸利刃,涼颼颼地橫在他脖子上。
朱元璋嚇呆了,說:「你,你幹什麼?」
楚方玉推開他,說:「你再逼我,我就殺了你,然後自殺。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皇上未必捨得你的江山社稷,你的財富和美人。」
朱元璋漸漸後退著,連連說:「別這樣,別這樣,你真是個烈女,朕絕不相強,還不行嗎?」楚方玉說對了,比起江山社稷和永遠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來說,一個美女就大不成比例了。
他已經退到門口了,背後的手摸索著拔開了木板門的門閂,然後猛地拉開門狂奔出去。
楚方玉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隨後雲奇帶人一擁而上,把楚方玉綁了起來。
此時的楚方玉不是求生,而是求速死了,她救出了心愛的人,自己也未受辱,她無憾了。
朱元璋夠狼狽的了,他一口氣跑到了御花園。
驚魂未定的朱元璋坐在御花園長椅上喘息著,兩眼發獃。
郭寧蓮過來,發現了他,問:「皇上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坐著?」湊到跟前看看他獃滯的眼睛,不禁問:「皇上怎麼了?」
朱元璋喃喃地問:「你說,世上真有不愛權勢、金錢的女人嗎?有嗎?」
郭寧蓮似乎明白了什麼,反問:「莫不是陛下碰上了這樣的女人?你早該碰上一個了。」
朱元璋狠狠地瞪著她,卻沒有發作。
楚方玉當然沒有資格再住尚宮府了,她被打入冷宮。冷宮不過美其名而已,其實根本不是一間正經房子,是從一個庫房邊接出來的廈子,石頭砌的,裡面堆放了一些不用的馬桶、痰盂之類。沒有床、沒有傢具,地上鋪著爛草,這就是她的鋪蓋了。
她披散著頭髮,雙目早已變得麻木、痴呆,望著夜幕星空,仰著頭像在傾聽天籟之聲。
四
朱元璋的好心情被楚方玉打入了低谷,在接待從濠州歸來的李善長時,也打不起精神來。
李善長問:「陛下龍體欠安嗎?看上去有些疲憊,也許是為國事操勞的。」
朱元璋只能遮掩,近來心情是不好,蘇、松、嘉、湖一帶水災很重,有十三萬戶受淹,顆粒無收,好歹調劑十三萬石糧過去賑災,又恐州縣官中飽私囊,顧了東頭顧不了西頭。
在場的朱標說他代父皇去放賑,看著災民的慘狀,心裡很不好受。
李善長說,如果不是皇上給天下百姓以休養生息機會,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大災之年,沒餓死人,沒出亂子,哪朝哪代都辦不到。
朱元璋問中都修得怎麼樣了,他表示頗有歉意,百室先生雖已致仕,卻未能讓他過輕閑日子。
李善長說為社稷出力,是應該的。修中都的事,老臣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懈怠,好在已初具規模,他正想請皇上得閑時回去看看呢。
朱元璋說他一定回去,太子有時間可先去看看。這次太子代他去江浙一帶賑災,很得民心。他已決定,今後凡大臣有何奏章、政務,都先啟皇太子,然後再奏報給他。
朱標怕自己不行,會耽誤大事。
李善長說:「怎麼會呢。這也是皇上歷練太子的意思啊。」
朱元璋想起舊事,感慨萬千,光陰迅速,轉眼即是百年。想起起事之初,他不過二十歲,現在已是知天命之年了。
李善長說:「皇上春秋正富,這是天下的福啊。」
朱元璋說:「朕常常思念丞相在的日子,朕少操多少心。朕想讓你再複位幫朕一把,朕看你氣色這麼好,心裡真高興。」
李善長大感意外:「什麼?我沒聽錯吧?臣歸隱已經六年零四個月了,皇上讓我再回來?」
「這不好嗎?」朱元璋笑吟吟地問。
朱標說,這雖無先例,卻定為後世佳話。
李善長試探地問:「胡惟庸、汪廣洋一左一右兩個丞相,不是幹得好好的嗎?」
「與他們無涉。」朱元璋想讓李善長和朱文忠總中書省、大都督府和御史台議軍國重事。
朱標感到突兀,這是非丞相而丞相啊,甚至可以說高於丞相。
李善長感動莫名,既然皇上委以重任,自然不敢推卸,只是責任太重大了。
他們的談話不知怎麼扯到了劉基、宋濂身上。李善長說這是兩個賢才,他不因劉基與他過不去而記恨,因為他是出以公心。朱元璋說有寬容之心的人才是君子。
說起這次宋濂又從浙江縣令任上調回翰林院,朱標最高興了,他還不知道老師已回到京師,是朱元璋說了他才知道。
從朱元璋那裡出來,他就馬不停蹄地去見宋濂。
宋濂到京後,不好再住禮賢館,租住了城隍廟附近小巷裡一個小院,只有三間房子,這地方遠離城市中心,很偏僻,朱標費了好大勁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