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果然只有金菊一個人在窗下刺繡。郭天爵撩開門帘子進去,故意問:「我姐不在?」
金菊站了起來:「不在。」
郭天爵不想走,在書櫥前瀏覽著,時而胡亂翻一翻書,又隨手亂扔。金菊過來制止說:「二少爺又亂翻,上回害得我挨了一頓罵,你不知道你姐姐的書從來不喜歡別人動嗎?」
「你怕她,我可不怕!」郭天爵涎著臉,竟伸手在金菊臉蛋上捏了一下,「你不是我姐的,我動總可以吧?」
金菊打了他一下:「別又動手動腳的,你快走吧。」郭天爵還往跟前湊,這時門帘子一掀,馬秀英回來了,郭天爵好不晦氣,趕忙往外溜。
馬秀英看了他一眼:「怎麼我一來你就走啊?」
郭天爵說:「我有事。」走了。
馬秀英問金菊:「他來幹什麼?」
「哪有正經事,胡攪歪纏唄。」金菊說。
馬秀英心裡猛然一動,忽然問:「他是不是對你有那個意思?」
金菊臉紅了:「小姐說什麼呢!」
「這有什麼!」馬秀英說,「你若是也看上他了,我給你做主。」
金菊說:「我雖是個下人,也看不上他那個傻乎乎的樣兒,小姐若真這麼做,我就去死。」
「不幹就算了,用得著死呀活的嗎?」馬秀英沉了沉,說:「你去跟他探探口氣,也許能問出天敘和舅舅想怎麼對朱元璋下手。」
「什麼?對他下毒手?」金菊叫了起來,「這不是沒有天良了嗎?」
「我也只是疑心。」馬秀英說,「沒這事更好,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好有個防備呀。」
馬秀英這一說,金菊上心了,她說:「交給我吧,我若肯給天爵一個好臉色,他連祖宗都能賣了。」
馬秀英不禁大笑起來:「你這瘋丫頭,嘴這麼陰損。」
四
朱元璋回來時,馬秀英正在燈下看書,她看了朱元璋一眼,說:「你今天有什麼喜事嗎?一臉喜氣。」
朱元璋今天心情確實比平時好。他說:「很怪呀,今天見到你娘,別提她有多客氣了,說了一大堆好話;我去看望你父親,他也和往常大不一樣,讓我放開膽子該怎麼干就怎麼干。本來反對我攻和陽,今天也點頭了。」
「本來應該這樣啊。」馬秀英心知肚明,是送給張氏的珠寶起作用了,她嘴上卻說,「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朱元璋說:「不對。我聽你娘說我總是惦記著她,又說太破費了什麼的,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你背著我幹什麼了?」
馬秀英輕輕嘆口氣:「能幹什麼?還不是替你堵窟窿什麼的。」
朱元璋有點驚奇:「你給你娘送禮了?你們娘兒倆,用得著這個嗎?」
馬秀英說不是她送禮,是他這姑爺孝敬丈母娘,送點禮也應該呀!
朱元璋心裡又不痛快了,他說:「你什麼意思?是怪我朱元璋不懂人情世故,慢待了你家人?我不收禮,你又不是不知道,征戰回來,戰利品我除了上交,也都分給部下了,我分文不取,我沒有東西可送,你是怪罪於我,才替我送禮,反過來又奚落我讓我難堪?」
馬秀英一直笑吟吟地望著他,等朱元璋發作完了,她才實話告訴他,她是給娘送了些珠寶,而且是以朱元璋的名義送的,她沒有別的意思。好多將領在征戰之後都拿些戰利品送給娘,她每次都展示給馬秀英看,送禮的人惟獨沒有朱元璋,馬秀英是什麼滋味?娘也不是聖人,她偶爾在爹跟前說朱元璋幾句不咸不淡的也是正常啊!馬秀英說替他送禮,是拿她的私房,是一片好心,卻沒考慮有損他清廉的名聲了。
朱元璋好不惶愧,她最後一句明顯是諷刺,他朱元璋不是太不識好歹了嗎!他忙過來拉住馬秀英的手說:「我錯怪娘子了,我混賬啊!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馬秀英嘆口氣,說:「我知道你也很難,我夾在中間也不好過。聽說你馬上要領兵打和陽?」
朱元璋點點頭,他說滁陽是個小山城,坐吃山空,不是久守之地。況且馬上會鬧糧荒,不能等著坐困愁城啊。
馬秀英問他打和陽有沒有別的想法?光是忠心耿耿?她意識到朱元璋想另立門戶。
朱元璋很敏感地盯著她,問:「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連你都懷疑我有貳心?」即使在愛妻面前,他也不想把心底最隱秘的東西掏出來,雖然他也有幾分抱愧。
馬秀英也不想逼他,嘆口氣說:「你至少是一石兩鳥吧?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看你儘快攻下和陽為好,最好離開這是非之地,眼不見心不煩。」
朱元璋經她點破,不好再說什麼了,便說:「知我者夫人也。」
這時金菊進來了,她點手叫馬秀英出去,朱元璋問什麼事鬼鬼祟祟的?二人笑而不答。原來金菊奉馬秀英之命,主動地約會了郭天爵,郭天爵大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答應馬上來。
馬秀英便借故和朱元璋出去了,說去看看小妹惠兒,她正練畫。
他們走後不久,金菊就看見郭天爵的身影出現了。
郭天爵在窗下轉來轉去,不時地仰望樓窗。
金菊的頭露出來,郭天爵說:「你下來,我有一件東西給你。」
金菊嘻嘻地笑著說:「我忙著呢。」她故意拿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