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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膀大腰圓長得像魯智深的心理師(1/3)

所屬書籍: 女心理師
  賀頓相中了一套藏藍色的西服,還有配套的紅色條紋領帶和隱格襯衣。柏萬福雖然瘦弱,骨頭架子還很勻稱,好衣服一上身,人立馬就精神起來。   「像個銀行職員。」他自己說。   「當然了,這叫證券藍。」賀頓說。   「心理所也不是儲蓄所。」柏萬福提出異議,其實是心疼錢。這套衣服,可能比他有史以來穿過的所有衣服的總和還貴。   「來的人,多半是有身份有頭臉的人,你也要旗鼓相當。」   柏萬福摸著價簽說:「要不咱們再走走,貨比三家?」   賀頓說:「耽誤不起那麼多時間。診所現在是空城計,來了電話,無人應答。」   柏萬福說:「就算是有人應答,也不見得能成就一筆業務。基本上是無用功,工廠管這叫廢品。」   賀頓說:「這可跟工廠不一樣。雖說沒有成交,可人家知道了有這樣一家機構,知道這家診所時時刻刻有人值守,這就是口碑。日後他有了問題,也許就能想起咱。」   柏萬福說:「不就是證券藍嗎?訪訪有沒有便宜點的?人家也不會扒拉著我的脖領子看商標,大體上像那回事就行了。」   賀頓說:「不成。一分錢一分貨。」   柏萬福說:「那你這個公司給我報銷西服錢嗎?」   賀頓說:「想得美。」   柏萬福說:「這可是工作服。除了到診所上班穿這套衣服,別的場合我敢穿嗎?要是叫原來廠子里的弟兄們看到了,還不得成群結夥地找我借錢?」   賀頓說:「你就是把它當成了工作服,也不能報銷。再說,里出外進花的還不都是我借來的錢?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   柏萬福說:「舍下的孩子快有一個幼兒園了,套下的狼崽子屈指可數。」   賀頓說:「時候不早了。交錢走。」   兩人回了診所,錄音電話上顯示有幾個人來過電話,打開一聽,都沒有留言。打電話的人都心中惴惴,面對機器,不願傾訴。串串忙音,好像白雪皚皚的大地上小獸的腳印,你知道它走過,卻捉不到它。   柏萬福說:「咱這是守株待兔。」   賀頓說:「也不能扯開嗓子大張旗鼓地到街面上吆喝,那是磨剪子。」   柏萬福說:「外國怎麼招徠顧客?」   賀頓說:「剛開始也是沒人來,後來不斷宣傳,大家知道了心理健康也需要別人幫助,慢慢就成了習慣。」   柏萬福說:「用了多久?」   賀頓說:「資料上說美國用了二十年。」   柏萬福說:「乖乖,中國最少要用四十年。」   賀頓有些奇怪,說:「憑什麼這麼說?」   柏萬福說:「就憑中國窮,就憑中國人多。胃還沒填滿,誰還顧得上心。」   賀頓說:「也對也不對。中國現在是有人連飯都吃不飽,但也有人得肥胖病富貴病。中國人也許用不了你說的那麼長時間。」   柏萬福說:「就算用不了四十年,三十年也是有的。到那時候,咱倆都住敬老院了。」   兩人說著,來了電話就接,沒電話就看心理方面的書。柏萬福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就問,也算其樂融融。   預約成功率大約在百分之一。也就是說,一百個電話之中,只有一個人會決定來這裡一試。除了賀頓自己做心理師以外,沙茵和其他外聘的心理師也常來。   柏萬福說:「我預約下了一個來訪者,只是他的要求有點怪。」   賀頓說:「什麼要求?」   柏萬福說:「那人是個男的,姓武,武松的武。聽聲音,五大三粗。」   賀頓說:「這又怎麼啦?又不是景陽岡上打老虎,和聲音高低沒關係。」   柏萬福說:「估計有點關係。他說,要一個高大威猛的心理醫生給他看。」   賀頓說:「真奇怪。我聽說過要博士的,還聽說過要有留洋背景的,還聽說不要男的或是不要女的,可沒聽說過對身高體格有要求的。看來,把咱們這裡當拳擊場了。」   柏萬福說:「我也不知道你同學當中,有沒有膀大腰圓跟魯智深那模樣的心理師,要是有,我就和來訪者最後定下話。要是沒有,也就趁早別攬那瓷器活兒。」   賀頓思謀了一下,打了幾個電話,對柏萬福說:「你就和來訪者最後約定時間吧,明天下午三點。」   柏萬福是個穩妥的人,說:「哪一位啊?我覺得常來的這幾位心理師,沒一個身材夠這標準,除非你發展新生力量。你那邊還沒敲定呢,先把這邊定死了,是不是懸啊?還是先找著長得跟施瓦辛格那模樣的男心理師,咱這邊再操作不晚。」   賀頓說:「你放心好了,都交給我安排。」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柏萬福沉不住氣了,說:「你約的心理師什麼時候到啊?我可跟人約的是三點。這就快到時間了。要是來訪者都到了,咱的人才呼哧帶喘地進來,恐怕給人的印象不大好吧?你趕緊打個電話催催,是不是頭一次到咱這兒來,找不到地方了?」   賀頓說:「你還挺操心的。沒事。」   兩個人就等著。十幾分鐘過去了,來訪者沒到,膀大腰圓的心理醫生也沒到。柏萬福坐不住了,說:「你約下的這個心理師咋回事啊,太不守信用了。」   賀頓頭也不抬地說:「你放心。人家也是老江湖了,估計不會誤事。」   柏萬福說:「這個來訪者可是我約下的,是我捶胸頓足地跟人家保了證的,要是心理醫生遲到,我的臉往哪兒擱?」   賀頓火了,說:「你還有完沒完啊?這不還沒到時間嗎!沉住點氣。你把我的頭都吵大了。」   柏萬福一想也對,就算出了個三長兩短,也得賀頓收拾殘局,就不再啰唆。到了還差五分鐘三點的時候,門鈴終於響了。柏萬福抹抹頭上的汗說:「我的天!總算來了。總算趕在來訪者之前到了。」說著,三腳並作兩步去開門。   一個彪形大漢出現在門口。柏萬福熱情地說:「您總算來了!」   大漢說:「來了。我沒遲到啊。這還提前了五分鐘呢!」   柏萬福說:「還是早點來做準備好。不然,人家來訪者到了,咱們還沒安頓妥帖,不合適啊。」   彪形大漢說:「行。以後早點到。」   柏萬福說:「您貴姓啊?」   大漢說:「姓武。武松的武。」   柏萬福一樂:「您也姓武?」   武大漢說:「是啊。還有一個姓武的啊?」   柏萬福說:「對。來訪者也姓武。」   武大漢說:「我就是來訪者啊。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要一個人高馬大的心理師。」   柏萬福一下子簡直要暈過去,原來,心理師還是沒有到,此人是來訪者。「您先坐,您喝水,您喘口氣……」柏萬福一個勁兒地張羅,待到一轉身武大漢看不到自己神情時,惡狠狠地對賀頓撇嘴:你約的那個人到哪兒去了?!   詹勇急匆匆趕進來,連連說:「不好意思堵車了。還好,還差一分鐘。」   對於心理師來說,只比預定時間提前一分鐘,就是遲到了。賀頓把詹勇拉到一邊,低聲說:「來訪者已經到了。就是我昨天同你說過的那個情況。」   詹勇走過去,說:「武先生,您好。」   「您好。您是……」武先生不知道這瘦小枯乾的男子是何方人氏。   「我叫詹勇。是您今天的心理師。」詹勇風輕雲淡。   武大漢笑起來說:「您一定是搞錯了。我昨天和你們預約的時候,說得很清楚,我要一位人高馬大的諮詢師,你們答應了。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好像就是這位先生答應的。」武大漢回身一指柏萬福。柏萬福早被這突然的事變嚇得不知所措,見戰火燃到自己身上,說什麼都不是,只有尷尬無比地點頭。   詹勇說:「請心理室裡面坐。」   武大漢說:「屁股一坐下,諮詢就算開始了?」   詹勇說:「通常是這樣……」   武大漢說:「那我不到裡面就座。你們欺騙了我。」   賀頓說:「我發現你很生氣。」   武大漢說:「我當然生氣了。你們說有人高馬大的諮詢師,但是,現在,貨不對板。你們希圖以次充好矇混過關,這涉嫌詐騙,我不能入瓮。」   詹勇說:「我能理解你的氣憤。如果我的諮詢沒有效果,你可以不交費,你看這樣如何?」   武大漢說:「這樣也不行,好像我武某人掏不起這幾個小錢,跟你們斤斤計較似的。我要的是一個道理。」   柏萬福原來是向著武大漢的,覺得賀頓偷梁換柱對人不起,聽到這樣幾個變通意見都被無情否定,立場馬上轉向,說:「這位同志,我們原來是有一位身高體壯的心理師要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趕到,所以改為詹勇心理師來為您服務。您這也不成那也不行,這不是有理反倒變無理了嗎?就算是發射太空梭,天氣不行還只能另擇他日。什麼事都有個天災人禍是不是?」   這一席話,讓武大漢的火氣略微平息了一點,說:「如果原來為我安排了符合要求的心理師,他因故沒來,我覺得倒是可以原諒的。」   賀頓說:「對不起,剛才這位先生對情況不很熟悉。並沒有什麼特意安排的人高馬大的心理師。從一開始,安排的就是詹勇心理師。你不必原諒我們。」   剛剛緩和下來的局面又變得劍拔弩張。柏萬福簡直絕望了,不曉得賀頓搞什麼鬼,看來是不把這個大漢氣得七竅生煙口吐鮮血,賀頓絕不肯善罷甘休。   武大漢說:「我要投訴!你們一個社會服務性機構,如果幫不到人也就算了,是你們能力有限,我可以不計較。但是,你們為什麼要害人?浪費了別人的時間不說,還要戲耍他人,毀壞尊嚴?」說著,示威性地揮了揮拳頭,蒜缽樣的拳頭帶動滿室的空氣呼呼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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