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荊棘路上
罵人三日羞,打人三日憂。
一一民諺
一
關相雲從老河口回到洛陽,去愛愛家兩次,都沒有見到愛愛。
頭一次去,愛愛到楊杏家去了,不在家。第二次他在晚上突然闖去,老清嬸說:「愛愛病了,沒有起床。」關相雲要到愛愛屋裡去,老清嬸攔住他說:
「雁雁也在屋裡睡,都已經睡下了。」沒有讓他進去。
關相雲兩次沒見到愛愛,心裡狐疑起來。他想,老清嬸平日見他,總是眉開眼笑的,現在卻冷冰冰的,好像有什麼心事。她家裡還有個半老不老的老婆,樣子落落大方,見人毫不怯場,說話又乾脆利索,莫非愛愛的婚事有了變化?
他從四川帶回四條緞子被面,還帶回來些絲綢和毛呢料子,他看著這些東西想:「難道她還能找到什麼闊人?那些商人雖然有錢,知道我包著她一家的吃喝,量他們也不敢插一腿。至於那些軍官,大都是南方人,他們也聽不懂河南墜子,對愛愛也未必感興趣。」
想來想去,他想到彥生身上。他想:說不定這個小白臉在挖我的牆角?愛愛的心思始終在他身上,沒有那麼便宜!他真要敢插一腿,老子要叫他看看:喇叭是銅鍋是鐵!
他想了好多主意:叫十五軍管城防里的朋友把他抓壯丁抓走,或者給他戴個「紅帽子」,把他送到西關反省處,或者托警察局的人查戶口,把他當土匪抓起來。……
他想了許多主意,但總覺得要託人,原因不好和人家說明。
因為他經常向朋友吹噓,愛愛對他如何鍾情,如何愛他,好像離了他就不能活。這個彎子不好拐。……
可是他又急切地想會會彥生,就親自出馬了。他全副戎裝來到了中華照相館。經理看見他來了,先拿煙、後倒茶。他卻不理睬。只是沖著櫃檯里的彥生說:「我照一張相!」
彥生看到他,臉先嚇白了。他囁嚅著說:「關處長,您來了。
您要照幾吋的?」
「我照個二尺的。」
彥生又忙說:「好啊!給您照個四吋的吧!然後再放大。」
關相雲忽然瞪著眼說:「我不要放大的,我就要照二尺的相。」
彥生知道他來尋釁,又賠笑說:「關處長,沒有照二尺的相,我們這機器最大的只能照八吋。……」
他還沒有說完,關相雲隔著櫃檯,伸出拳頭向他胸膛打了一拳。他嘴裡罵著:「他媽的,你瞧不起老子!我拿不起錢嗎?」說著又是一拳。
照相館的經理姓梁,是彥生一個同鄉。他忙過來說:「哎!
長官,有話好說嘛,你不能打人嘛,哪裡有照二尺相的?」
關相雲推了他一掌,指著門口掛的愛愛放大的照片說:
「你這是什麼?」
中華照相館在鬧市,經他這一吵鬧,街上的人都湧進來看熱鬧。梁經理看他的架勢,知道來找碴子,就賠著笑拉著他說:「長官,是我們這個夥計不會說話。請到後邊喝茶,請到後邊喝茶!」
關相雲咆哮著說:「不行,我今天非教訓教訓他不行。」
看熱鬧的有個人說:「沒有聽說照二尺相的!」關相雲脖子一粗說:
「我在重慶就照過。你是幹什麼的7」說著又朝著那個人吵起來。
這時進來兩個憲兵,氣勢洶洶分開眾人,一看是個掛著少校軍銜的軍官,便柔聲柔氣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關相雲指著櫃檯裡邊說:「他罵人!罵我是『十大賴』。」
梁經理叫苦說:「長官,我們敢罵你嗎?這不,這麼多人都在聽著……」
兩個憲兵過去勸著關相雲說:「算了,算了,這麼多人不好看。」
關相雲怒氣未消,他把門口掛的愛愛的照片鏡框一把扯下來摔在地上,嘴裡說著:「叫你們任彥生等著,我跟他不算完!」說著氣呼呼地跨出門去,忽然又轉回身來,和那兩個憲兵握握手說:
「問你們團長好!」說著揚長走了。其實他並不認識洛陽的憲兵團長。
二
常言說,「打人三日憂,罵人三日羞」,關相雲在中華照相館鬧了一場,卻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題目就出錯了,不應該說去照大相,應該拿一百元的大鈔票,讓他找零,他要讓「貼水」。就抓他個擾亂金融罪再動手。另外自己也不應該說在重慶照過二尺大相,說了這一句話,他聽見有好幾個人發出了笑聲。
他嘆了口氣又想著:「露多大臉,現多大眼! 自己在洛陽並沒有幾個權貴朋友,如果憲兵隊真要找我的事,說不定還得丟人……」他煩躁地坐在椅子上。他喜歡寫幾個毛筆字,拉過來一張八行毛邊紙信箋,信手寫著:「我好比南來雁,離群失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沙灘……」
他正在寫字,勤務兵進來報告說:有個老婆子來找他。關相雲還只當是老清嬸,進來的卻是李麥。
關相雲的記性好,他記得在愛愛家見過這個老婆子.他帶理不理地說:「來了?」
李麥看他不讓座,就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她謙和地說:「我是愛愛她嬸子,來找關處長商量個事。」
「哼!一一」他把毛筆插上銅帽說:「愛愛怎麼不來?我這兒又沒有拴老虎。」
「她病了。」
「什麼病?我去幾次躲著不見我。他爹有病向我要錢時,怎麼跑得那麼快。」他又倨傲地說著:「有病看病嘛,我娶得起人,也能看得起病。」
李麥又從容地說:「她不好意思見你,她……她懷孕了。」
「嗯,什麼?……」關相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麥又接著說:「愛愛有身孕了,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商量商量看怎麼辦?」
關相雲的眼珠子快要跳出來了。他臉上的肌肉痙攣著,額頭、腮幫、耳朵和脖子,一下變成紫紅顏色,像一個燒紅的犁鏵上潑了一瓢醋,「嘩」地一聲,氣味、聲音全出來了。他暴跳如雷地喊著:
「他媽的!老子要槍斃人!……老子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媽的!想讓我戴綠帽子?他找錯了!我的手槍不是吃素的!……」
李麥看他像瘋了似地在他屋子裡喊著跳著,自己卻不吭聲。
等了一會兒,等他跳夠了,李麥才說:
「關處長,要是你今天心裡不靜,我先走吧!」她說著起身就要走。關相雲卻拍著桌子說:「你不能走!」
李麥想著:你總不能把送殯的埋到墓里!就坐下問:「關處長,我也是個忙人。你還有什麼事?」
關相雲看她不驚不躁,說話有板有眼,自己先蔫了許多。他臉看著牆問:
「她叫你來說什麼?」
李麥說:「她媽說,感謝關處長這兩年對她家的照顧,愛愛既然有了這宗事,也無法再高攀您了。好在一沒有換契,二沒有過禮,以前說的也不過是一句話,借您的錢,還您的錢,以後嘛,各走各的路。您也丟不起這人,她也享不了您的福。好擱不如好散。我就是來給您送這個口信。」
關相雲說:「她想這樣算拉倒了?」
李麥說:「您說怎麼辦!她又沒犯王法,您也不能給她告一狀。再說,這事張揚出去,對您臉上也沒什麼光彩!」
關相雲不吭聲了。漚了一會兒,關相雲忽然給李麥倒了一杯茶,他問:
「你是愛愛的嬸子?」
李麥說:「是啊!」
關相雲乞求地說:「嬸子,到底這個人是誰,你對我說說,就是散了,我也落個明白!」
李麥來時早提防他這一手。她嘆口氣說:「這個我不知道,她媽追問她兩個月,也沒有問出來。她說是吃了一顆棗子懷上身孕的。關處長,叫我說算了,強扭的瓜不甜!」
關相雲忽然拍著胸膛說:「愛愛太沒有良心了!愛愛太沒有良心了。我決不罷休!我要把那個傢伙揍扁!」
三
愛愛聽過李麥回來說了關相雲的野蠻樣子,不禁又傷心地掉下眼淚。她想著:「什麼情,什麼義,平時嘴說得那麼甜,一遇到事情,便翻臉不認人!欠他的錢,還他的錢。我就是到街頭擺地攤賣唱,也要隔開他的門。」
第二天,關相雲派了幾個勤務兵,把箱子、柜子、桌子、椅子都抬到車上拉走了,衣物東西扔了一地,並聲言限她們三天內騰出房子。
老清嬸氣得捶胸頓足,嗚嗚大聲哭著,但又無法明講。她說她要親自去找關相雲求情。愛愛卻鐵了心。她對老清嬸說:「你要是去找他,我現在就碰死在你面前。」
母女倆吵起嘴來,什麼絕情話都說了。最後還是李麥把愛愛勸了出去,才算暫時平息了。
愛愛走後,李麥勸老清嬸說:「叫我看老關這個人也沒有什麼戀頭。他們這些人,朝三暮四。現在就這麼絕情絕義,將來也未必靠得住。再說將來這孩子怎麼辦?如今就種下生氣根子,日後還不是生一輩子氣?」
老清嬸卻只是哭,並不回答她的話。哭了一陣,她對李麥說:「你趕快去找找愛愛吧!她這一段變得性子硬了,我怕她……一時想不開,……」說著又嗚嗚咽咽地哭著說:「那我將來可怎麼過啊!你讓雁雁趕快領你去找吧!」
李麥和雁雁到街上到處尋找愛愛。最後在東北運動場的老城牆上找著了她。李麥讓雁雁先回家告訴老清嬸,自己坐在愛愛身邊,和她商量著怎麼辦。
李麥試探著說:「那個彥生,你就不會去找找他?事情已經鬧到這步田地了,這一百斤的擔子,也得叫他挑五十斤。再說,你要是和彥生結婚,什麼都好說了。孩子也有個姓氏,長大也能站到人面前。」
愛愛說:「我也是這麼想。無非是將來日子苦一點。苦就苦吧,我也不靠他一個人掙錢。」
李麥說:「明天去找他,我領著你去。」在李麥的鼓勵下,愛愛重新產生了勇氣。第二天,她換了一身素凈衣服,又悄悄在自己的蒼白面頰上,薄薄地施了一層胭脂,後來又帶上了個大口罩,和李麥一同到北大街去。
到了大街上,她有點猶豫。她說:「大嬸,這樣吧,」她指著一家小飯店說:「我在這個小館子里等著,你去把他叫出來。這個小館他知道。我們以前經常來這裡會面。」她說罷又給李麥指了指那家安著玻璃櫥窗的中華照相館。
李麥來到中華照相館,探詢了半天,卻沒有看到一個年輕後生。他問一個穿著灰線呢大夾襖的中年人說:
「掌柜的,任彥生在不在?」
她問的正是梁經理。梁經理見一個老婆婆來找彥生,臉「刷」地一下嚇白了。他忙說:
「他不在這兒,他回老家了。」
李麥心裡一驚,又問:「這兒誰是掌柜?」
那個梁經理有點害怕,又有點為難的樣子,他只顧給大家查照片,卻不吭聲,李麥找了個椅子坐下等著。
停了一會兒,那個梁經理走過來向她神秘地點點頭,把她領到後邊院子里一間小屋中。
他問著:「大嫂,你找他有什麼事?」
李麥說:「我是春華書場那個唱墜子的愛愛的嬸子,愛愛找彥生商量個事情、……」沒有等李麥說完,梁經理就跌足嘆著氣說:「哎喲,大嫂,出了大亂子了,前天彥生收到一封信,裡邊裝了兩顆手槍子彈。聽說是一個軍官寄的,信上還說要找人來砸我們這照相館。大嫂,我們是做買賣人,我們怎麼惹得起這些軍官呢?彥生這孩子也太可恨,他還在這洛陽城出風頭。他就沒有想想他在哪一枝上站著?我們把他開除了。前天夜裡就叫他捲起鋪蓋走了。反正這個事兒,我們全號人壓根兒就不知道。」接著他又把關相雲來砸鏡框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我們是生意人,我們可惹不起這些老爺!」
李麥聽他說著,暗暗為愛愛叫苦。她又問:「他也沒有留下什麼信!」
「沒有。」梁經理鐵著臉又說:「他和我們沒有關係了。戶口已經給開銷了。」
梁經理先站起來,李麥只得出來了。到了小飯館裡,愛愛去掉口罩急切地問:
「他不在?」
李麥眼睛濕了,她說:「乖乖!咱回家再說吧!」
愛愛拉住她說:「嬸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你現在就告訴我,我快急死了。」
李麥把經過情形告訴了一遍。愛愛眼睛一黑,幾乎栽倒在地上。李麥急忙扶住她,可是她的兩條腿軟得像棉絮。一步路也走不了。叫來的兩盤菜還在桌子上擺著。愛愛喘著氣說:「嬸子,你吃吧。……我等會兒就好了。」
李麥這時哪能吃得下去?她到街上叫了一輛車子,把她扶上車子,送她回了銅駝街。
在車子上,李麥勸愛愛說:「這個彥生,興許是叫他們嚇唬跑了?再說,這個照相館把他開銷了,他無處存身才走了。你知道不知道他老家的地址?咱去找他。你要不方便,嬸子我替你去找。」
愛愛痛苦地搖著頭說:「不用了!誰也不找了。我自己種下的苦果,我自己咽下去。這也是我料到的事。他也是軟骨頭,他害怕了,我真後悔!……」她說著緊咬著牙齒,氣得渾身顫抖起來。
四
愛愛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她本想著彥生會挺身而出承擔一切責任,而且會馬上和她結婚,給她消除輿論上的沉重負擔。可是彥生竟連個照面也沒有打,自己遠走高飛了。通過這次打擊,愛愛忽然變了,前一段時間,她一直躲在家裡,不敢上街,不敢去書場,用一條大帶子,把腹部纏了又纏,生怕碰上了熟人。
這些天她卻什麼也不在乎了。她挺著個大肚子上街打醋、買面,毫不在意。她拚命地多吃飯,她要保養好身體。
老清嬸看到愛愛每天拋頭露面,寡言少語,對自己的婚事並不著急。身孕漸漸明顯了,她自己也不作打算,老清嬸卻每天心焦如焚,坐立不安。李麥又到長松家去了,也沒個人商量。有時她試探著問愛愛一句,愛愛卻冷冷地說:
「你別管!」
老清嬸吃了頂撞,又無處發泄,實在忍不住,只好指天劃地,罵幾句自己死去的老頭。
有一天,李麥從長松家來,看到她又擦眼抹淚,就勸她說:
「嫂子,你不用犯愁,我看愛愛近來是有了主意了。你怕什麼,愛愛有這身武藝,自己能掙錢;雁雁也大了,每月除吃也能賺回來幾個,你現在急著把她推出去,不是害了她嗎?再說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人不合適,整天吵嘴生氣,還不如你們自己過。」
老清嬸說:「天亮他娘,眼下這一關我怎麼過啊?……這個死妮子,她給我惹下這個罪孽,我不能蒙住臉上街啊!我怎麼往人臉前立站?」說著她又嘆著氣說,「這個冤孽,他怎麼長得這麼結實呢?」
李麥也嘆了口氣說:「嫂子,反正事到如今,也不能愛面子了,你不要逼愛愛了,人命要緊,面子值幾個錢一斤?大不了孩子生下來自己養著。有人說閑話,任憑他們說去。他有氣力只管說,我們又不是這裡老戶人家。實在不願意在這洛陽住,換個地方,不願在這城市住,回咱們老家。」她又把新四軍對待窮人的情況對老清嬸說了說,老清嬸才算收住眼淚。
過了兩天,愛愛竟然去「春華書場」找她的老師徐韻秋,要求重新回到書場說書。
徐韻秋很同情她。她說:「要說這一段場子里上座也不錯,就是你身子笨成這樣子,台上不大好看。……聽說東關醫院公教醫院能把胎兒取出來,就是得花一筆錢!……」
愛愛說:「不!我還是要把孩子生下來。老師,眼前我一家要吃飯,你就幫我這個忙吧。要是嫌我台上難看,我可以不說那些言情的段子,我說《楊家將》這一本『大書』。每天能叫我說一段就行,安排在前邊後邊我不在乎。」
徐韻秋看她這樣倔強,也被感動了。愛愛本來是最叫座的演員,平常壓軸段子都由她說,現在自己提出不論怎麼安排都可以,特別是她練會了《楊家將》這個段子。這一部「大書」過去都是男演員說的,一次說完要連續四十五天,也是最叫座的段子。
現在聽說愛愛要開這一本書,便欣然接受了。
四月底愛愛在西關賃了一間小土房,把家搬出來了。第二天她就到書場說書去了。海報貼出來後,還確實招來了不少觀眾。愛愛通過這次打擊,不但人變了,氣質也變了。她上台旗袍也不穿了,「九連燈」耳環也不戴了,短衣素扮,荊釵布鞋,連平常梳的一條烏黑鬆軟的大辮子,也盤在了頭上。
剛走出前台,觀眾看她挺了個大肚子,先「哄」地一聲笑了。
徐韻秋替她捏了一把汗,愛愛卻旁若無人,沉著肅立,臉上堆出微笑,並不在乎。只聽一陣清脆的檀板響聲,大家開始肅靜下來,那檀板只打得「嘩!嘩!」作響,既熱烈奔放,又節奏鮮明,好像大年初一五更的鞭炮炸響,又好像深夜空街的群馬奔騰,只是這一段開場板聲,便惹起觀眾一陣暴雨般的掌聲。
愛愛的嗓音變得寬洪了,表情也變得嚴峻凌厲、悲壯蒼涼了。一段《金沙灘》說下來,把場子里的老少觀眾,弄得唏噓慨嘆,泣不成聲。
徐韻秋看著愛愛這部「大書」能牽住觀眾,第二天就買了兩袋麵粉親自送到她家裡。就在這個時候,洛陽兩家小報的記者,算是找到材料了。他們像蒼蠅一樣造謠生事,在報屁股上大做「桃色新聞」文章。什麼「某坤伶暗結珠胎」,什麼「紅粉少女的悲哀」,有的甚至加枝添葉,故意編成聳人聽聞的「梨園奇聞」。
這些小報上的新聞,很快地傳到愛愛耳朵里。書場里有些平常嫉妒她的人,還故意把小報擺在化妝的桌子上讓她看,有的還故裝不知地大聲念讀。
愛愛對這些消息一概不理不睬,好像這些小報的新聞不是在說她。她似乎變得麻木了。她對所有的目光,包括男人的、女人的、愛慕的、嫉妒的,都不再敏感了。她的臉上再也飛不出片片紅暈了。她開始偷偷抽煙,又開始用粗話罵人,她的臉上不再有溫柔天真的淺笑了。
她埋葬了自己的少女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