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飯，大家是約好了在許家小院吃的。 熱鬧的家宴是許家二老最喜歡的。他們想得特別周到，來吃飯的每個人都能在餐桌上找到自己愛吃的菜。今年情況特殊，餐桌上除了夢安、夢心兩家人，還多了李靜、蘭香、大萍和小樹。 夢安姐倆及家人，那都是自己人，李靜、蘭香他們就不一樣，總歸算是客人。哪怕蘭香現在在許家當保姆，但元旦假期嘛，人家也是休息的，那就還是客。因為這樣，便又添了好幾個菜。 許母不讓蘭香下廚，蘭香不答應，照舊忙得腳不沾地。那小樹是個機靈的，沒少跟前跟後，各種幫忙。李靜自是不在話下，準備了一大鍋養生湯，還支使著李臨干著干那。許家姐倆，一個懷著孩子，一個帶著孩子，只得在屋裡陪許父聊天。 大家各忙各的，最清閑的還是大萍和李雲階。 大萍拿了捧瓜子在磕，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李雲階聊著天，問的不過是些學習怎麼樣，學校里有沒有帥氣的男生之類的。 換做以前，李雲階是不理的。這段時間，老是聽姑姑念叨，說大萍可憐，父母不爭氣，弟弟又不乖巧。慢慢地，李雲階對大萍也就有些同情起來。 「你喜歡你弟弟嗎？」李雲階問大萍。 大萍吐了瓜子皮，才道：「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是我弟弟，我沒辦法。誰讓我是當姐姐的呢？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好了。」 「人沒有上輩子，當然，也沒有下輩子。」 「我讀書沒你多，但我不傻。我就是打個比方。」 「好吧……」 「哎，雲階，你希望你媽媽肚子里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自然是妹妹。弟弟多皮呀，我不要。」 「這可由不得你。我弟一生出來那天，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全完了。」 李雲階給大萍擰了瓶檸檬茶：「嘗嘗。酸酸的，可好喝了。」 大萍喝了一口，表示滿意，繼續著之前的話題：「雲階，你是在套我的話吧？」 「沒有，沒有。」 「實話跟你說吧，我在家裡是沒什麼地位，爸爸不疼，媽媽不愛，但我弟弟，他還是很怕我的。其實吧，我也沒幹什麼，就掌握一個原則……」 「什麼原則？」 「我想想啊，該怎麼總結來的，對了，兩個字，強勢！他弱我要強，他強我更強。他現在最聽我的話了。」 「噢……」李雲階若有所思。 「往後有什麼需要諮詢的，你直接微信上找我就行。我微信你有嗎？」 「還沒有……」 「趕緊啊，拿手機，掃我呀。」 「哎！」 許夢安是在客廳找到老賈的，老賈跟熊熊在玩遊戲，想來戰事正酣，父子倆的神情極為專註。 「那個……老賈，我有點事想跟你說。」許夢安不得不打斷他們。 老賈讓熊熊拿著手機去了院子里，才道：「大姐，有事啊？」 人一落魄，最直觀的就是神色。老賈本就稀少的頭髮緊貼著頭皮，眼窩深陷，連膚色都黯淡了不少。 許夢安在老賈身邊坐下，一股子嗆人的煙味直衝進她的鼻腔，她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 老賈笑笑，主動遠離許夢安，很自覺地坐到了和她隔著茶几的對面。 「按說，我現在說這事可能還太早。不過，有機會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抓住。是這樣，我朋友給我推薦了一家公司，也是做服裝的，電商，很適合你。」許夢安慢慢說道。 「哪個公司？」 許夢安遞過名片。 老賈愣了下，然後笑了：「大姐，這家公司……怎麼跟你說呢？我先不講它規模大小吧，就說一個事，公司是我原先的一個銷售經理開的。那傢伙離開我那之後，一直在搶我的零散客戶，存活到了今天，嗯，也確實不容易。他打算讓我過去幹什麼呀？」 「我朋友說，如果你願意過去，想讓你負責一個部門。」 「開多少錢呢？」 「這個數吧。」許夢安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萬？」 「嗯，不算獎金什麼的……」 「三十萬，打工的話，算多了。」 「你能這麼想，我很高……」 「不過，大姐，我不想給人打工。靠打工，我猴年馬月才能還完那些債，猴年馬月才能讓我的老婆孩子有房子住？」 許夢安深吸一口氣：「老賈，凡事都要慢慢來的。」 「大姐，你能想著我，我很高興。是，我現在落魄了，寄人籬下了，很需要錢。就算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要去打工，但是……」老賈搖搖頭，「但是，我也不是隨便什麼公司都會去的吧。」 「你要不去，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許夢安話音剛落，許夢心就抱著小西瓜進來了：「你們倆聊什麼呢？」 老賈站起來，走到許夢心身邊，一邊伸手逗女兒，一邊說著：「吶，大姐怕我吃你爹媽的白飯，給我找了份工作呢。」 這話陰陽怪氣，讓許夢安很是不悅，她正準備說點什麼，老賈就冷著臉揚長而去了。 「大姐……」許夢心皺著眉頭，「這才多久啊，我家老賈還沒緩過來呢，我都捨不得讓他出去上班，你怎麼就……」 「不是，我怎麼還……」許夢安苦笑著，「我就是個建議，你們倆至於那麼大反應嗎？」 「我們家的事，你能不能少管點。這個那個的，怎麼一出接著一出啊。」 「許夢心，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怎麼了！」 「一會兒要把你那套老房子給我們住，一會兒又要幫我付保姆工資……顯得你現在比我有錢還是怎麼著？」 「你太過分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 「心心，難道你就準備讓老賈這樣繼續下去嗎？」 「過段時間，他總能想到辦法的，你著什麼急？他是做大事的人，你給他找的什麼小破公司，他能去嗎？」 「行，那你們就這樣吧，就在爸媽這住一輩子吧。」 許夢心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了，她笑了笑：「我算是明白了，你擔心我霸佔了這個房子是吧？我還跟你說，爸說了，這房子是留給我的，沒你的份！從前就沒你的份，現在也沒有，以後更不可能會有！哎，我許夢心就是這麼沒本事，就要在這住下去，住到老，住到死！沒辦法，誰讓我爸媽就偏心我呢？氣死你！」 「你給我閉嘴！」許夢安說畢，奪門而出。 正跟大萍嗑瓜子的李雲階，一眼就看到了踉踉蹌蹌的老媽。 「媽，媽，你怎麼了……」 「我要回家！」 「媽！」 「回家！」 許夢安只顧著往門口走。 李雲階本想去屋裡喊人的，怕來不及，扭頭追上了老媽。 「媽，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