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階仰頭，一群鳥雀掠過灰藍色的天空。 她正和何璐坐在跑道邊的草地上，看著同學們一圈又一圈地從她們面前跑過。領跑的是劉思明，自從他放話出來要競選體育委員，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坐在李雲階她們身後的，還有兩三個女生，也正圍著說話。 女生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是有特權的，這些特權里，她們最喜歡的就是上體育課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一旁聊八卦。 「那麼，你還是會讓你媽生弟弟嘍？」何璐擺弄著手機。 李雲階似乎不想聊這個話題，只是說著：「你還帶手機啊，薛老師三令五申不讓我們帶。聽說301班有一個被抓了，手機都給沒收了。」 「沒收了就再買，怕什麼。再說了，手機是我的私人財產，不是他們想沒收就能沒收的。我問你呢，你真的想要個弟弟？我之前跟你說了那麼多，全都白說啦？」 「我的心情挺複雜的。乍一聽說我媽真的懷孕了，我非常生氣，想著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 「得了吧，這事還能跟你商量？」 李雲階學著何璐翻了個小白眼。 何璐樂了：「這是我的招牌動作，你少學。就是學了，你也學不到其中精髓。」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你往下說嘛。就煩你這公主病。」 「不過，我媽說不要小葡萄了……哦，小葡萄是我給那傢伙取的名字。」 「取名字……」何璐直搖頭，「就小區那隻流浪貓，本來跟我們沒什麼交情的，你要給它取個名字，叫什麼許榮華，還說跟你外公的那條狗是一對，富貴榮華……行，取就取吧，可這名字一取，你和那隻貓的感情就深了……」 「別提許榮華了。」李雲階瞬時紅了眼圈。 「許榮華又不是我們開車撞死的。小區里那麼多流浪貓，有的比它還慘呢。」 「小葡萄不是許榮華，她是我妹妹，跟我一樣，她也是我媽的孩子。」 「但願是個妹妹。」何璐笑笑。 每個月的這幾天本就容易感傷，李雲階的情緒顯得更低落了：「我外公生病了，還在重症監護室，老媽挺擔心的。雖然他們跟我說外公一定會好起來的，但我能感覺到，這個病不簡單。連於叔叔和婉真阿姨都來醫院看外公了。昨晚我跟老媽一起睡的，她一整夜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我也是。她不但擔心外公，也糾結小葡萄的事。可是我呢，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這是他們大人的事嘛。」 「可問題是我也不小了，馬上就快上高中了。」 「那你能做什麼呢？」 「老媽嘴上說不要小葡萄，其實心裡也是捨不得的吧。我想再勸勸她。」 「你呀，」何璐把手機往褲兜里一塞，「你早晚都會後悔的。」 「可是……」李雲階還想說什麼，那邊體育老師已經在吹口哨。 「走吧，集合完就該下課了。」何璐拉起了李雲階。 體育課後是班會課。 初一、初二年級時，班會課是李雲階最喜歡的。比如上個學期，有節班會課就是薛老師讓大家談談自己的偶像，李雲階和何璐準備了一堆易天的資料，什麼海報啦、照片啦、視頻啦，教室里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尖叫聲和掌聲。 可是這個學期的班會課，畫風全變了，主題都是跟學習有關的，什麼「調整心態，備戰中考」之類的，大家對這樣的主題都沒什麼積極性。因為這種班會課太乏味，參與互動的同學總是寥寥無幾，每次呢，薛老師都要讓李雲階提前準備發言。沒辦法，誰讓她是文藝委員呢？ 李雲階磕磕巴巴背完了事先準備的稿子，那些雄心萬丈的話，每一句都不是她真心想要說的。她知道學習很重要，考上重點高中也很重要，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除了學習，生活當中應該還有些別的什麼。老媽說，考上好高中，考上好大學，是為了李雲階今後的人生有得選。如果是為了「有得選」，她想選的明明是當個鋼琴家。不過，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她的這個夢想其實已經破滅了。 「李雲階，你剛才講得真好，那篇稿子能給我看看嗎？我想學習一下。」王哲推了推眼鏡，站在李雲階課桌前。 和李雲階同桌的朱可馨捂著嘴笑：「班長，你還要跟我們學習呀？」 王哲沒搭理朱可馨，只是看著李雲階。 朱可馨是學習委員，她和王哲的成績不相上下，大概是存在著競爭關係吧，兩人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初三年級之前，李雲階都是跟何璐一桌的，直到這個學期，薛老師才把她的位置挪到了朱可馨邊上。老媽說這是薛老師良苦用心，希望李雲階近朱者赤。這話沒錯，朱可馨嘛，她確實是姓朱。 可不知為什麼，李雲階跟這位新同桌的總是要好不起來。她也曾不恥下問，向新同桌請教難題的，可是人家呢，遮遮掩掩的，就好像揣著什麼重大機密，說出來要殺頭的那種。就這樣，還不如去問王哲呢。王哲這人雖然古怪點，但起碼對人坦誠，有什麼就說什麼。 「吶，拿去好了。」李雲階從桌肚子里掏出了那份稿子。 王哲笑著接過稿子，又道：「我媽給我報了個補習班，還不錯，你要不要一起？」 「蛤……」李雲階訕訕，「什麼補習班？」 「還能是什麼，肯定是外面的補習班唄。自從前兩屆鬧著要取消周末的補課，大家只能到外面上補習班了。這些人也真無聊，自己不想學，還不讓我們學。」朱可馨撇撇嘴。 「你們……你們都在外面上補習班？」李雲階看著這兩位學霸。 王哲道：「所以啊，我建議你跟我一起……」 「怎麼就跟你一起了！你們又在聊什麼呢！」一身汗味的劉思明小跑著過來，跟陣小旋風似的。 「沒你的事，我們在聊補習班。李雲階要跟我一起去上補習班。」王哲臉上不無得意。 李雲階忙擺手：「不是，我……」 「算我一個！」劉思明的大手掌「啪」一下拍在了課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