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蠱毒患者
【蠱毒患者】
一行人找到安吉姆迪烏,說明來意。迪烏大人點點頭,領他們出了村口,往他們來時的方向去。一路偶遇村民,大家微笑問好,如今村民對他們已不再露出敵意,但岳陽卻發現,有三個老農樣共日拉村民,路過時面無表情,看起來不冷不熱,其實眼神中有深深的戒意。或許他們不知道昨日敏敏小姐和教官分發糧食救助村民吧,要不就是沒分給他們,村民這麼多,總有遺漏。岳陽也未多想,只是覺得三人中兩人各斷一足,一人斷了左臂,看起來很怪,錯身過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更看到其中一個左膝下全斷的人盯過來,眼神兇悍,岳陽趕緊回過頭來,仍心有餘悸。
走了一段,岳陽默記著方位,這裡在林子深處,與昨天張立碰到瑪吉時那水潭相去不遠,前方是一個奇怪的洞穴。安吉姆迪烏說:「就是這裡,他們都是在戰爭中中了蠱毒的人,由於我們王國和雅加王國的大迪烏各自了解的蠱術有所不同,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解蠱。昨天我看過你們治療村民的一些手法,或許你們能對此有所幫助。多了解一些蠱毒,或許對你們也有幫助。」
「這裡是被隔絕起來的么?」呂競男看著周圍的布置,詢問道。回到明朝當王爺小說
迪烏大人道:「是的,因為害怕傳染,也避免嚇到村民,他們都被隔離在這個地方。除此之外,我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那麼,他們吃什麼?」唐敏問。
迪烏大人道:「瑪吉,瑪吉每天給他們送食物來。事實上,這個地方,也就我和瑪吉願意來。所以村裡人不敢過於靠近瑪吉,他們怕被傳染。其實,瑪吉應該沒有染上那些可怕的蠱毒,我知道的。像瑪吉這樣善良的孩子,她怎麼會被傳染呢?」
在洞口,迪烏大人再次重複強調了一遍:「希望你們不要發出過於驚訝的聲音,畢竟裡面的人,有些……可怕!」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迪烏大人強調,站在洞口,他們就已經深切感受到了。一陣陣惡臭從洞內傳來,那是肉質腐敗夾雜著排泄物散發出的氣息;洞內光線出奇的差,有微弱的光從洞頂投射下來,看那光柱裡面的空氣就像黏稠膠凍物,渾濁不堪;各種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從洞內往外震蕩,聲聲刺耳。
剛走到一半,敏敏已經皺起眉頭了,這裡的氣味實在是太難聞了。不僅她如此,岳陽的表情也不好看,每個人都強忍著嘔吐的衝動。這時,迪烏大人停了下來,說道:「帕加,我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
卓木強巴等人左右四望,沒看到人啊,周圍只有灰色的岩壁,迪烏大人是在和誰說話呢?只有呂競男和亞拉法師注意到,岩壁的一角,有微弱的生命氣息,那裡也是迪烏大人目光停留的地方,不過驟一看上去,那只是一堆石礫而已。
「迪烏大人啊……今天,瑪吉沒來嗎?」牆角傳來微弱的回答,是一個蒼老的聲音。但卓木強巴等人瞪大了眼睛,還是沒有看見有人啊!
直到岩石動了,石屑「噗噗」直掉,他們才發現那是一個人,被嚇了一跳。這個人的全身都長滿了礫石一樣的物質,連頭臉都被包裹在其中,靠在岩壁上,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覺這裡有一個人。那副面容,不能算作猙獰,簡直就是恐怖!
「瑪吉說,已經替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什麼時候帶我去啊?」這個叫帕加的男子一說話,臉上的石屑就紛紛掉落。他稍一動作,身體上也有大塊大塊的石粒落下,露出鮮紅色的嫩肉,有的地方,竟然露出白色的骨頭。
迪烏大人告訴帕加:「嗯,過一兩天吧,你身體還行,近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那地方我看過了,很不錯,瑪吉親自選的。」
當聽到瑪吉親自選的地方時,帕加的眼中露出一絲希望的光彩,翕動嘴角道:「唉,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免得拖累你們啊。瑪吉她還好吧,今天為什麼沒來啊?」
迪烏大人道:「有新的病人,瑪吉要去照顧那位病人。」
「噢。」帕加那可怕的臉上,竟然蘊含著溫馨的笑意。
迪烏大人取過那水桶,一勺一勺往帕加身上澆水,道:「這是那日帕加,曾是我們朗布王國的勇士,在一場刺殺行動失敗後,他中了岩蠱,身體正在岩化。他的身體,會慢慢變成一塊石頭,如今已是晚期了,他哪兒都去不了,現在連食物都很難下咽了,每天都需要用水澆灌三至四遍,否則全身會僵硬,就像剛才你們看到的那樣,身體一動就開裂。」
唐敏用小鑷子夾起一塊掉落在地上的石頭,驚訝道:「這是……這是角質層,裡面包裹著骨組織。他的身體不是在變成石頭,而是到處都在變成骨頭!等一等,我好像知道這種病,好像有過這種病例報道。」
胡楊隊長提醒道:「查資料。」
卓木強巴半蹲下去,將電腦取出來,輸入「骨化」「全身多器官組織骨化」等字樣進行搜索。沒多久,電腦就給出了幾個答案,其中的「進行性肌肉骨化症」大致符合眼前這個人的狀況。
唐敏道:「對了,就是它,我記得那些人被稱作珊瑚人。這是種基因變異,人體的肌肉、軟組織,乃至器官、血管等,都會慢慢地變成骨頭!病情發展到最後,患者的身體再沒有能活動的地方,全身都變成骨頭。」
卓木強巴合上電腦,其他人心中似乎暗暗舒了口氣,能用科學的方法知道這是什麼疾病,蠱毒與現代醫學,畢竟還是有所聯繫的。迪烏大人懷著一絲希望詢問道:「怎麼樣?有沒有辦法?」
唐敏小聲道:「我們知道了這是什麼病,但是沒有辦法救助他。」事實上,這種病症,以目前的醫學手段,還沒有切實可行的辦法。唐敏在鬆氣的同時,又暗暗多了幾分驚恐,難道這蠱毒,已經達到了可以造成基因變異的程度嗎?這可是一千年前古人就發明了的巫蠱之術啊!
迪烏大人點頭道:「嗯,帕加已經有所準備了,這裡也只有他一個岩人,瑪吉給他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他會在那裡安睡的。」
岳陽不由道:「不進行天葬嗎?」
安吉姆迪烏面色一沉,隨即微笑道:「天葬,那是品德高貴的人才能享有的待遇,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用的,而且,中了蠱的人,只能用土葬或火葬。因此,能尋找到一個清秀僻靜之所,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了。」說完,那種詢問的眼神望向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巴,好像在問,「你們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安頓好帕加,他們繼續往裡走。他們都不再說話,特別是敏敏,沒有什麼比看到一個重症患者而自己卻無力幫助更讓她難過了。第二個人在相隔不遠的地方,躺在一張石床上,一陣陣有氣無力的呻·吟哀喚就是從這裡發出的。走到近處,發現石床上躺著一位頭髮花白的奶奶,他們心中又舒了口氣,起碼這位老奶奶的相貌還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只是她的頭部以下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軀體龐大得與頭部完全不成比例,一條黑色的氈毯象徵性地搭在老奶奶的身上。
老奶奶在石床上動彈不得,嘴裡不住地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音:「哎喲……哎喲……」
安吉姆迪烏道:「丹珠阿媽是堆旺的母親,她兒子在戰爭中不知道什麼原因中了萬蛇蝕心蠱,結果堆旺傷重回村,沒等到蠱發就離開了人世。老媽媽抱著她兒子的屍體哭了一天一夜,我不知道這種蠱是會傳染的,沒想到丹珠阿媽竟然也中了萬蛇蝕心蠱,好像有一萬條蛇在咬她的肉,啃她的骨。」
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丹珠奶奶的呻·吟小聲了許多,她盡量用柔和的聲音問道:「瑪吉,是瑪吉來了嗎?」那張痛苦的臉上竟然擠出了燦爛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呂競男看到這一幕,心頭一悸。
安吉姆迪烏道:「丹珠阿媽,是我,安吉姆,我們來看你。」
丹珠奶奶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打量著這群人,看到光影后的唐敏,旋即笑道:「安吉姆啊,你騙我,那不是瑪吉是誰?」待到看清不是瑪吉,丹珠奶奶又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對不起,認錯人了。」
安吉姆迪烏道:「他們是天上派來的白度母,是來幫你看病的。」說著,準備拂去丹珠奶奶身上的氈毯,好讓他們看清萬蛇蝕心蠱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不過,丹珠奶奶看到這麼多人,卻驚恐地拉住了氈毯另一頭,又開始「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
胡楊隊長發現了這個事情,提議道:「我們幾個,去那邊看看吧。」還對迪烏大人道,「我們不會亂走,也不會亂碰的。」
卓木強巴等人盡皆離開,只留下唐敏和呂競男兩人,迪烏大人才小心地揭去了覆蓋在丹珠奶奶身體上的氈毯。「啊!」唐敏已經盡量剋制自己了,還是忍不住雙手捂嘴發出了低呼。
氈毯下面,不能說是一個身體,只能說是一堆肉,就像蟻后那樣,是一個超乎想像的巨大身軀,說是一座小山也毫不過分。如果說卓木強巴算得上虎背熊腰,這丹珠奶奶的一條胳膊,就足有卓木強巴的腰身粗;那胸口一圈就像帶了個汽車輪胎做成的游泳圈,皮膚褶皺著耷拉在身體上面;而腹部的贅肉竟然遮住了膝蓋,露出兩條小腿像兩面鼓似的;腳板就像吹脹的氣球,是常人的四至五倍大小,腫得發亮!而且,這位老奶奶,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迪烏大人解釋道:「中了萬蛇蝕心蠱,由於體內的蛇越來越多,身體會慢慢腫脹起來,通常先從身體的下垂部位開始,到最後,身體破潰,萬蛇蝕心。丹珠阿媽,也已經到了晚期。」
呂競男壯著膽子,輕輕按壓在丹珠奶奶的小腿上,觸手的感覺就像壓在一個充滿水的皮球上。又檢查了其他身體體征,她對唐敏道:「身體里不是脂肪堆積,不是贅肉,完全是腫起來的。我想,這種情況,我們應該不陌生,只是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
唐敏也試著檢查了幾處特徵,得出結論道:「橡皮腫,絲蟲病!」呂競男點點頭,她也這樣認為。不過她保有謹慎態度道:「至少是類似的東西。我記得亞拉法師說過,寄生物就是最原始,也是最基本的蠱毒,這個蠱的致病機理應該與絲蟲雷同。」
「如果是絲蟲病,腫成這樣,體內何止一萬條絲蟲,恐怕十萬條也有了。」唐敏想了想,道,「莫金提供的裝備里倒是有治療寄生蟲的藥物,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我們可以試試。」
唐敏對安吉姆迪烏道:「丹珠阿媽的病我們可以試一試,但是不敢保證。」
安吉姆迪烏道:「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會保佑你們的,會保佑丹珠阿媽的。」接著又有些為難地看著唐敏和呂競男兩人,道,「應該給丹珠阿媽擦洗身體了,這本來是瑪吉每天該做的事。這個……呵呵……」看著滿臉笑容的迪烏大人,唐敏和呂競男接過了水和毛巾。
丹珠阿媽行動不便,大小便全排泄在身上,不過瑪吉不知從哪裡找來許多有些像蘆葦一樣的草,墊在丹珠阿媽皮膚褶皺處,石床下也鋪了厚厚的一層。這種植物的吸水性和透氣性都很好,這位老阿媽躺在洞穴里不知道多久了,竟然沒有生過褥瘡。
「這是什麼?」唐敏問道。
安吉姆迪烏道:「這是芨芨草,每三個月成熟一次,瑪吉會將她所能搜集到的芨芨草都堆放在這裡。」他指了指一角,果然是堆積如山的小草。
幫助丹珠阿媽清洗身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多久,唐敏和呂競男就忙出了一頭細汗。特別是清洗那些污穢物,她們都沒幹過這種事情,都皺著眉頭,忍著嘔吐感。偏偏丹珠阿媽對這兩位新手的動作還不是很滿意,「哎喲喲……瑪吉的手可比你們輕多了……」
「哎喲喲……你們的手掐著我的肉了……」
「哎喲喲……我要掉下去了……哎喲哎喲……」
總算給老太太擦洗乾淨,換上了新草,唐敏微微喘息道:「瑪吉,她,每天都要給丹珠阿媽清洗一遍?」得到迪烏大人肯定的答覆後,她不由納悶,那個小姑娘,要翻動這如小山一般的身軀,她是怎麼做到的?
唐敏她們先喂服丹珠阿媽小劑量的廣譜驅蟲葯,然後囑咐了迪烏大人葯的用法用量以及如何觀察療效,這才又去洞穴更深處找卓木強巴等人。
卓木強巴他們在洞穴另一頭,圍著兩個身體嚴重畸形殘疾的人。這兩個人面容扭曲,骨骼壞死變形,身體佝僂,到處都是黑硬痂殼,流膿混著流血,身體上彌散著另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看到唐敏她們和迪烏大人過來,胡楊隊長道:「這兩個是麻風病人。」他們已藉助電腦查閱到相關信息。
迪烏大人道:「他們中的是鬼面蠱。中了這種蠱的人,身體變形很嚴重,面容變得特別可怕。這種蠱很惡毒,據說,如果他們生下孩子,孩子也會是這樣,孩子的孩子,依然如此,代代相傳,永不止歇。」
雖然知道是麻風病,但他們依然無法治療,只能對迪烏大人表示了惋惜。迪烏大人並未說什麼,事實上,只要有一個人能得到救治,那都是喜出望外的事了。
迪烏大人引領著他們又看了洞穴內其餘幾個中蠱者,各有各的不同,不過有一些他們還是能在電腦里找到病例對照。比如有一位手掌腳掌嚴重變形,皮膚上長滿了肉芽,好像開滿了紅嫩小花。迪烏大人說那是萬花蠱,而通過電腦比對,他們認為那是一種乳頭疣病毒引起的改變,目前的治療方案通常是用激光將那些多餘的乳頭疣燒灼,不過並不能根治,燒掉還會長。
還有兩位中了頭面蠱的,其中一個頭大如斗。很難想像,一個人如果將口腔暴露在外,而臉頰反而在口腔裡面,鼻腔向內生長,兩個眼睛嚴重不對等,那會是什麼樣;而另一個也是令人無法想像的面貌,形容得貼切點,那人將一副大腸掛在了自己的臉上,五官完全消失了。而通過他們的觀察和電腦分析,第一個人估計是頭部的骨骼組織發生了變異,第二個人則是頭部的血管組織呈腫瘤樣增生。很難想像,同一種蠱毒為什麼會導致如此迥異的癥狀。
他們也見到了瑪吉最初在村口招呼過的那種樹人,其中一人侵襲到小腿,一雙腿呈腐敗後的灰色,輕輕一碰,那腿就像石膏粘上的,粉末直落,露出裡面紅色的血管和黑色的植物根系,一雙腳底板更像踩著兩團頭髮絲,那全是一根根植物根莖盤踞而成。據迪烏大人說,這人已經無法行走,他的雙腳不能長時間沾地,否則那兩團看似頭髮絲的東西,就透過腳底往地下扎,一旦入土,長得更快。而另一個已經被侵襲到半腰,整條腿都失去了知覺,迪烏大人說,這個樹人還有四五個月好活,一旦那灰色組織侵襲到胸·部,能活下去的機會就很小了。
唐敏打算取一兩根髮絲結構來研究研究,原本迪烏大人還有些猶豫,不過考慮到或許他們真能找到人變樹的原因,他和那名樹人都勉強同意了。
結果那個樹人疼得齜牙咧嘴,差點暈厥過去,迪烏大人才告訴大家,以前有人做過同樣的事情,想把那些長出來的頭髮絲一樣的東西拔掉,結果痛得死去活來,沒多久被拔掉的頭髮又長了出來,後來才沒有人這樣做了。唐敏等人最後發現,那頭髮絲一樣的東西,其實是附著在神經纖維上的一層擁有植物細胞的結構,拔掉一根髮絲就等於直接拔斷一組神經纖維,幾乎和用鎚子砸斷指骨是同等效果,難怪那樹人痛得幾欲暈厥。
還有幾名中蠱者更是莫名難言,不僅形態難以用言語形容,而且唐敏等人遍查資料卻依然毫無頭緒,連是什麼造成的這些變異也說不清楚。不過,從他們目前接觸到的蠱毒來看,那已經是一種包含了大的動植物、小的寄生蟲、細菌、病毒,甚至能改變基因的生物學科。實在難以相信,這竟然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就已經進行過研究的範圍。
看著這一個個形態怪異、結瘡化膿、惡臭熏天的重症患者,唐敏很難相信,難道這些人,都是那個叫瑪吉的小姑娘一手照顧的?她這樣想著,就問了出來。
迪烏大人道:「當然,這裡除了我和瑪吉,還有誰敢靠近?」
「那……如果瑪吉哪天不來呢?」
「他們會靜靜地等待,等待死亡,或是等待瑪吉。」迪烏大人不由露出仁和的笑,告訴這些外來人道,「其實這些中蠱者,他們本來的命運應該是被流放到村外的白骨森林,自生自滅。是瑪吉發現了這個靠村的洞穴,將這些人移到這裡,每天送來水和食物,像照顧自己親人一樣悉心照顧著他們。瑪吉,是個很有決心的小丫頭,她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堅持做到底,從小就這樣。」
「沒有人教過她,她自己就想到做這件事?」唐敏並不相信誰會生就一副菩薩心腸,那樣的年紀,照顧這樣多重症患者,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迪烏大人微笑道:「其實,一開始瑪吉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只是她的央金阿姨中了失心蠱,瑪吉和她的央金阿姨很親密,她不允許村裡人把央金阿姨趕出村去,就找了這麼個地方,每天親自照顧她的央金阿姨。中了失心蠱的人,在平時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一旦蠱毒發作,就變得六親不認,行事癲狂,不可以常人理喻。瑪吉從十歲開始照顧央金,一直到五年後央金去世,那時村裡人根本就不相信這個小丫頭能堅持下來,瑪吉身上每天都要受傷,那是被指甲抓的,被牙齒咬的,她都沒告訴過村裡人。大概是照顧央金有兩年左右時間吧,村裡人又把第二名中蠱者送到了這裡,那就是村頭的樹人,叫次仁郎嘎。瑪吉也沒拒絕,或許在她看來,一個人兩個人,也沒區別吧。後來,就有了第三個、第四個。其實,我們村子裡中蠱的人,就只有這麼三四個。後來別的村子聽到消息,他們那裡的中蠱者也都趕了過來。我想,沒有人願意在漆黑的白骨森林裡,忍受著飢餓、寂寞和恐懼吧。瑪吉對這裡的人都一樣,她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是為什麼來到這裡的,也沒有過抱怨,她只是默默地做著,讓他們盡量能活得不那麼痛苦。」
岳陽心頭一跳,好像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卓木強巴敏銳地察覺,那些中蠱的人,只要聽到瑪吉這個名字,哪怕再痛苦的臉上,也會露出一絲笑意。聽到這個普通的故事,巴桑不禁動容,他實在難以將這樣一個小姑娘,和昨天在湖邊看到的瑪吉聯繫在一起,那有如孩童般純真的笑容,讓人過目難忘。他無法理解:世上竟會有這樣的人?她怎麼會快樂?她如何能幸福?她怎麼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