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雪山僕從
藏地密碼5 簡介
為了繼續尋找帕巴拉神廟,卓木強巴等人將前往一座尚未被人征服的大雪山,它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山脊上。
事實上,由洛扎往西,沿著喜馬拉雅山脈背脊一直到普蘭,都曾被劃入人類禁區,人稱「死亡西風帶」。
在《藏地密碼5》中,卓木強巴等人將得到西藏傳說中的藏獒之王海藍獸的捨命幫助。這頭萬世珍稀的藏獒之王海藍獸與大探險家卓木強巴之間有著極深的淵源,藏獒與人之間的奇妙交流將抵達前所未有的人性深度,沒有人可以想像一頭藏獒對一個人的感情竟然會如此的深不可測。
藏獒之王,它的名字叫海藍獸,它將帶領我們進入古老的雪山深處……
藏地密碼5 第三十一章 雪山僕從
【卓木強巴的心事】
時間過得很快,方新教授的腿傷已經完全康復了,如今多了一個胡楊隊長,兩人很聊得來。事實上,胡楊隊長比當初的艾力克更善談,和誰都聊得來,連巴桑都願意和他稱兄道弟。胡楊隊長嗓門大,心思卻是粗中有細,說話有些粗俗但詼諧有趣,別看他長得凶神惡煞,其實是很容易親近的,在這三個月的接觸中,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雖然沒有接受系統的特訓,但極限隊長的名頭不是隨便叫的,除了在徒手格鬥和機關方面稍差,他在體能上完全不亞於方新教授,同時也是一個長期玩槍的,對各種槍械和爆破武器的了解幾乎能和特種兵媲美,而且他對極地氣候和環境的了解也給了大家很多啟發。
隨著時間的推移,離特訓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大家的心情也越來越興奮。只有岳陽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因為他發現,教官除了開始宣布特訓的那幾天顯得很興奮外,後來神情漸漸黯淡下來,離出發的日子越近,反而越顯得憂心忡忡。到底是什麼事能讓教官變得憂愁,岳陽想不明白,他將呂競男這一細微的變化告訴了張立和胡楊。
終於,還有一天特訓就算正式結束了,接下來就將離開營地前往將要攀登的雪山附近進行適應性訓練,夜裡燈火闌珊,想到明天就要出發,大家畢竟有些興奮。在空曠的訓練場地上–進入訓練營第一天卓木強巴待過的地方,胡楊隊長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張立手握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兩人臉上寫滿了疑慮和擔憂。
張立道:「這幾天教官似乎越來越著急了,前往雪山的時間也提前了,以前不曾見她這樣,難道是,國家有終止這次行動的意向?」
胡楊道:「不可能,已經到最後一站了,一切運行良好,沒理由半路剎車。難道是,這支隊伍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即將解散嗎?會不會是她的身體有異況,已經無法堅持太長時間?」
「不會。」張立斬釘截鐵道,「教官的身體壯得跟鋼筋似的,鐵娘子是隨便叫的么,會不會是亞拉法師年事太高?」
胡楊道:「我看不像,亞拉法師和老方雖然歲數大我們一些,但是兩人都是人中老極品,就他們那身體,再活二三十年沒得說。而且,就算我們這些隊員出現了什麼異常情況,到時候大不了換人或者少人就是了;如果是誰的身體出現了問題,那一定是行程中某個關鍵的人物。」
張立疑惑道:「那會是誰呢?」
胡楊道:「所以,若說誰的身體不行了,除了呂競男,我想不到別人。」
不一會兒,岳陽幾步小跑,急趕而來,邊走邊道:「查到了,查到了。」
張立道:「如何?」
岳陽道:「和我們想的差不多,上級領導已經給出了最後期限,如果這次我們仍舊無法找到帕巴拉的話,這支隊伍就要解散了。看來這次,教官是用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延長時間了。畢竟我們只是支試驗性質的隊伍,拖了兩年多,沒有找到任何更有價值的東西,也難怪教官如此擔憂。」
張立道:「可是我們這次不是有地圖嗎?」
胡楊隊長搖頭道:「不,你們不知道,那張地圖,只能從圖像中比對出類似的山頭,它可沒給我們標註出上山的路線。說實話,我和呂競男討論過,這次我們成功找到帕巴拉的幾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我們仍舊在冒險。那個山頭的有關信息明天你們就會知道,很不樂觀的。」
岳陽道:「如此說,如果在雪山上沒有發現的話,我們又要回各自的地方去了。」
濃煙從胡楊隊長的嘴裡噴出,他默不做聲地點點頭。
張立道:「唉,現在我最擔心的是強巴少爺,他的一腔熱情這次恐怕……我看他這幾天也是心事重重,多半已經知道了。」
「說我什麼呢?」卓木強巴從燈火中走來。
「強巴少爺。」張立和岳陽各自挪了個地兒,卓木強巴在兩人中蹲下。岳陽說起這次的情況,張立道:「其實,強巴少爺你不用太擔心,我們這支隊伍如今已是鋼鐵鑄成,這次一定成功。」
岳陽嘟囔道:「可是我們從未攀過大雪山啊。」
張立伸手過去拍了他一下,道:「不說話會死啊。」
胡楊道:「關鍵是這座山……總之,是很麻煩。」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上天給我們那麼多考驗都已經通過了,這一次考驗與生死抉擇比起來,算不上什麼。」
胡楊友好地拍拍卓木強巴的肩頭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卓木強巴笑道:「說實話,以前我從來不信神佛,也不信天,我知道自己肯努力付出,那就沒有做不了的事情。可是,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發覺,好似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很多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一步步走下去,就好像有誰在給你指引著。對帕巴拉神廟的事情知道得越多,我越有這樣的感覺,去那裡,就像是我宿命的回歸,有很多疑惑,彷彿只有那裡才有答案。以前我只是期望在那神廟附近發現紫麒麟的蹤跡,現在看來,不去神廟是不行啊。」
張立驚異道:「強巴少爺真這樣想嗎?我還以為,你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而氣餒呢。」
卓木強巴感激地向張立微微一笑,道:「你是說我這幾天情緒不好吧,不是因為這件事,是一些個人問題。」他停頓了一下,才道,「再過幾天,就是我女兒十八歲生日了,我發了個電子郵件過去祝賀。這幾天有些想她們母女。」
岳陽道:「你女兒在哪裡?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啊。」
張立道:「電子郵件?怎麼不打電話?」
卓木強巴道:「在加拿大。打電話嗎,說實話,我有些猶豫。既不知道女兒會不會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又擔心前妻的丈夫誤會,讓他們夫妻間起口角就不好了。或許是我的傳統觀念在作怪吧,離婚了,就盡量不要去打擾人家的新生活,他們遠赴加拿大,或許也是不想我打擾吧。」
胡楊道:「這就不對了,不管怎麼說,那畢竟是你和你妻子的女兒,打個電話有什麼要緊的?哪對夫妻間不起口角,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我想那個男人也不至於如此不通情理吧!是你自己束縛住自己,是不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你太太,還在愧疚而選擇了逃避?當個逃兵可不好啊。」
岳陽問道:「其實強巴少爺人挺不錯的,你妻子為什麼要和你離婚?」
張立瞪了他一眼,胡楊打個哈哈道:「就算是偵察兵,也不用什麼都問吧。」
卓木強巴低頭道:「不,沒什麼。其實,女人的要求很簡單,她們只需要一個能時常陪伴在身邊的丈夫,一個和睦的家庭,就很滿足了,可惜,我卻做不到。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總有許多想法需要有人傾聽,寂寞對人而言是一種折磨。」
說到這裡,卓木強巴自己苦笑一聲,搖頭道:「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張立或許知道一些,只有我的導師方新教授了解以前的我,那時我是一個工作狂,長期在外面跑,很少回家,我女兒七歲才知道她爸爸長什麼樣。而且就算回到家了,我也不怎麼說話的,張立剛剛遇見我的時候,我還是那個樣子。我記得張立還說過,就我這樣的體型,如果不說話的話,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如今回想起來,我前妻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一定是相當的沉悶壓抑了。她努力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而我,卻沒有盡一個丈夫的職責,就連情人都算不上。哼,或許,我和前妻的結合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吧。我和前妻的婚姻,沒有你們想像的浪漫與激情。當時,我父母希望我考慮一下人生大事,而在公司的眾多員工中,她表現很突出,一起吃過幾次飯,將關係定下來,半年後,我們就結婚了。」
「啊!」岳陽大失所望,他原本以為,這個以前有著傳奇經歷的男人,婚姻也會刻骨銘心,百轉千回,聽強巴少爺這樣一說,果然平淡無奇。
卓木強巴接著道:「結婚後不到一年,我們的女兒就出生了,然後她就在家帶孩子,我就在外面到處跑。你們或許聽過一些我以前的事,好像那些經歷挺讓人羨慕,其實,我很對不住我妻子。我經常一年半載不在家,回家待不上十天又跑了,那時在外面風光無限,我確實沒顧及英的感受。」
張立小聲道:「嫂子,好可憐……」
卓木強巴苦笑道:「或許是對我的懲罰吧,當她遇到能打開她心扉的男人時,才知道了真愛,義無反顧地就……當我發現時,一切都已經鑄成了。真是一段靜如止水的婚姻,就連離婚都是那麼平淡,我們也沒有爭吵,她也不要求家產,一紙協議,十多年婚姻關係,就此終止。女兒願意跟著她,我也希望女兒跟著她,要是跟著我,唉……我都無法想像。」
岳陽恍然道:「原來是第三者插足。」
胡楊隊長道:「你還是很悲傷,你並非像你自己所說的那麼無情。」
卓木強巴悵然道:「是啊,就像胡隊長你說的,我很傷心。對動物也能產生深厚的感情,更何況是一個共同生活了十餘年的人。正如那名言所說,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他擁有時感覺無所謂,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說起來,前妻走的那天晚上,我在上海一家酒吧喝得酩酊大醉,還和酒吧里一群人大打了一架,後來被人家打得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後來我照例全身心投入工作,可是卻始終悵然若失,如果不是後來遇到紫麒麟這件事,我還不知道要沉淪多久。」
只見卓木強巴神色越來越黯淡,張立道:「這是怎麼啦,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說點高興的事吧……」
岳陽介面道:「啊,對,強巴少爺,說說你和敏敏小姐的羅曼史啊。看你們平日幸福的樣子,我特羨慕……」
張立故意猛地拍了岳陽後背一巴掌,道:「你這小子,又打聽人家隱私!」
卓木強巴嘴上道:「哪有什麼羅曼史,只算是……緣分吧……」他的心,卻飛回了一年多以前,在美國的那段日子……
當唐敏摘下鴨舌帽,那一頭流雲飛瀑般的黑錦秀髮披散開來的一瞬間,卓木強巴實實在在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體內的血彷彿都泵向了頭部,頭骨里都是熱烘烘的。雖說唐敏有一副人見人憐、嬌小可人的怯生生鄰家女孩模樣,但卓木強巴閱人無數,這樣子的女性也算見得多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次會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那感覺,直想把她抱入懷中,緊緊地抱著,要好好保護,片刻不能離開身畔。他甚至感覺,有些無法剋制自己這種衝動,貼著褲縫的手指微微彈動。正是由於初次見面時這種奇異的感覺,導致他在離開醫院時對這位小他很多的女孩說道:「唐敏小姐,不知道能否請你共進午餐,我知道這樣很唐突,但是,我很想知道更多關於你哥哥的事……」
在一間小小的中餐館裡,這個女孩撐著腮,靠著窗,她看起來很美,但算不上特別美,像一朵白色的玉蘭,很嬌嫩,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凋謝。她的眼裡卻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或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她似乎承擔了太多,雙親已故,親哥哥又瘋了,她如何能承擔得了?
光線透過窗戶照亮那張清秀的臉龐,長長的睫毛,高挑的瑤鼻,櫻桃紅唇。特別是那張臉,唐敏的臉很白,在那柔和的自然光下,她那一動不動的姿勢,就像是一尊白玉雕像。卓木強巴思索著,這個女孩很像一個人,那個人一定在自己心裡佔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那種感覺,竟然比妻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還要重要,會是誰呢?女兒?不,她和女兒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啊!妹妹……
塵封已久的記憶之窗被捅破了一個小小的窟窿,堅毅的防線霎時決堤,所有悲傷夾雜著痛苦鋪天蓋地地湧來。那些曾令他刻骨銘心,再也不敢去想的,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突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張稚嫩的臉常帶笑靨,兩行貝齒玉雕瓷琢,睫毛下那雙眼睛又大又明亮,沒有絲毫世俗的渾濁,清純得好似岡仁波齊峰頂的白雪。那個成天跟在自己身後,「哥哥,哥哥「叫得最響亮、也最親切的小丫頭,她的面容,正漸漸與眼前這個女孩兒重疊。卓木強巴很清楚,眼前這個女孩兒,絕不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妹妹還在世的話,她應該成家了吧,或許有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還有個小女兒;她的丈夫是牧民,家裡養著一大群牛羊,大帳篷坐落在那碧綠的草原上,面朝青山,背朝藍天……
「來一份……加……呵,我特別喜歡吃上海菜。卓木強巴先生,你要點什麼?嗯,卓木強巴先生?」唐敏點好菜,發現卓木強巴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什麼,心中有些緊張。很快她又發現,他只是對著自己,但他眼裡看的卻絕非她本人,似乎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麼。唐敏微感失落之餘,又叫了卓木強巴一聲,但她聲音很小,生怕打斷了卓木強巴的回憶,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她也不知道。
而卓木強巴卻想起那青山草甸,那小山坡上,妹妹坐在自己肩頭,眺望遠山。」哥哥,上海大嗎?」
「嗯,很大。」
「有多大?有我們村子大嗎?」
「嗯,比我們村子大多了……」
「比我們村子還要大啊,那真的是很大了!」
「哥哥……」
「嗯?」
「上海就在山的那邊嗎?」
「嗯,就在山的那邊……哥哥帶你去上海,好不好?上海的……可好吃了……」
想著想著,卓木強巴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了。
「卓,卓木強巴先生,我,我說錯什麼了嗎?」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卓木強巴的眼神,唐敏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對不起,「卓木強巴收起眼淚,微笑道,「不,不關你的事。我有個妹妹,應該比你大些,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她來。」
「啊,看來你對你妹妹很好,她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被匪徒綁走了……」
「啊,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
「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我那個妹妹呀,她老是做錯事,每次做了錯事,就知道找我去替她頂罪,其實,她心裡是想做好的,但每次都做笨事。那時候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她身邊,她該怎麼辦,我從未意識到,這種想法會帶來厄運。」卓木強巴微微苦笑,臉上寫滿憂傷。
唐敏也感同身受道:「是啊,有個哥哥真好,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事情,哥哥都會幫你。如果被誰欺負了,可以大聲地說,我告訴我哥哥去!可是,我哥哥他,他……」說著,她的眼淚涌了上來。
一開始卓木強巴並未太在意,安慰了兩句。可是唐敏的眼淚越涌越多,像斷線的珠子般不住往下落,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怎麼啦?大家都不去睡覺,聚在這裡聊天,還在為明天的事情興奮啊?這可不是我們特訓隊員應該有的素質。」方新教授也來了。岳陽趕緊讓出位置,同時道:「啊,剛剛強巴少爺說起一些往事……」
說著,他將卓木強巴剛剛說過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他知道,但凡強巴少爺說過的,教授都清楚。方新教授的確清楚這件事,但他不曾想到,這個外表剛毅的男子,內心依舊放不下。他拍拍卓木強巴的後腦,道:「過去的事將成為你人生的記憶,不要背負太多放不下的包袱。你要這樣想:現在的她過得肯定比以前更好,她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你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而你,有你自己的選擇。在人的一生中,總要經歷許多事,要學會珍惜,也要學會放棄。你不能老是想著把所有的東西都歸咎於自己,既然失去過,就應該更加珍惜現在在你身邊的人。唐敏是個好姑娘,雖說你們年紀有所差距,但我看得出,她對你是真心的。我想你也知道,一開始,我是不怎麼喜歡這個小丫頭的。可是,你知道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