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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所屬書籍: 安樂傳(帝皇書)
宗人府鐵牢里,韓燁素白的布衣上尚留著不久前被嘉寧帝踹在胸口落下的血跡。林雙沉默地立在鐵牢外,不敢言語。 殿下護著帝家的小公子都十一年了,殿下教他習字,教他詩書,教他仁德。溫朔就是殿下一手養大的,兩人的感情怕是比親兄弟還要親厚。 如今小公子知道真相,縱使不會怨憤太子,可帝家滿門死在皇家手中,血仇橫亘,亦再難回到過去毫無芥蒂的時候。 帝家小姐一心復仇,如今若是連溫朔也回了靖安侯府,殿下身邊真的就一個人也沒有了。 外面狂風大作,牢房內卻安靜得嚇人。韓燁背對著林雙,雙手緊握,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 「他都知道了?」林雙受他之令守著溫朔,如今他急匆匆一人來此,只有一個可能。 「是,殿下。老奴沒有聽殿下的吩咐,讓小公子去見了姜浩。」林雙欲言又止,「殿下,都到這個份上了,您就算不想讓小公子知道,也該告訴靖安侯君。若她真的一意孤行捲起皇位爭鬥,咱們大靖危矣!」 帝家在晉南蟄伏十年,天知道養了多少兵出來。如今靖安侯君敢在京城橫著走,還不就是靠著晉南不知深淺的兵力。韓家把持天下二十年,就算如今皇室威信不復當初,天下之主的地位也無法隨意動搖。更何況太子殿下素得民心,到時兩家爭鬥,一切未知。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靖安侯君要奪天下,除了戰爭,根本沒有第二個方法。 若是連他都猜到了,陛下和殿下不可能沒看出來。 殿下用如此拙劣的方法把自己關進宗人府,還不是為了…… 「林雙,若我屠你滿門,然後再告訴你,我救了你其中一個親人,你可會對我感恩戴德?」 林雙被這話一堵,訥訥道:「殿下,帝家的冤屈不是殿下一手造成,殿下何須擔責!」 「沒有區別,犯錯的是祖母和父皇,是韓家,我是韓家的太子,該擔著。」 林雙望著太子蕭索的背影,很是不忍,「殿下,先不管靖安侯君能不能體諒您。這些年您為小公子做了這麼多,他是您一手帶大的,他一定不會怨恨您。」 「可是他也不會原諒祖母和韓家。」韓燁揮手,「照顧好他,別讓他摻進這件事里來……」他頓了頓,低低的自嘲傳來,「如今他怕是也不願再卷進來了。」 林雙聽得酸澀,抹了抹眼眶,「殿下,老奴定會照顧好小公子,您保重。」見韓燁不再應答,他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豆大的雨滴落下,深夜京城的街道因為這場大雨空無一人,道路盡頭走來一個少年。少年瞧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全身濕盡,跌跌撞撞一路朝前而去。 他身後不遠處跟著幾個侍衛,卻不敢靠近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守在暗處。 街上只有一家府邸——靖安侯府。 少年走進這條街道,望著不遠處燈火璀璨的侯府,跌跌撞撞的腳步漸緩。 十年了,他有多少次路過這裡,看著這個曾經衰敗沒落的府邸漠不關心。他有多少次置身事外,聽著別人談論帝家唏噓感慨,卻只是一笑而過說一句「勝者王侯敗者寇」。他在皇家東宮長大,錦衣玉食,卻不知道他唯一的親人在晉南扛起八萬將士冤屈的真相,孤孤獨獨一路踏血成了如今的靖安侯君。他效忠大靖皇室,滿心報恩,卻不知他滿門上下全死於皇家之手! 他日日沒心沒肺和帝梓元打鬧,卻認不出她是他嫡親的姐姐、世上最親的人。 他是帝燼言,卻不能恨,不能怨。 因為他除了是帝燼言,也是被大靖太子一手養大的溫朔。 如同烙印進骨血中一般,這一點,同樣沒有人能改變。 靖安侯府近在眼前,溫朔望著大門上高懸的古舊的牌匾,緩緩閉上了眼。 靖安侯府書閣,燭燈高燃。房外雷雨聲不斷,帝梓元披了件外袍,立在窗前,眼底看不出情緒。 韓燁被關進宗人府這件事太過突然,以他的心智手段,就算被左相掣肘,也不會貿然做出如此兩敗俱傷的事來。 洛銘西坐在桌前,翻著朝廷眾臣的資料,一抬眼,望見帝梓元清瘦的身影,咳嗽一聲,「梓元,明日你可要依計劃拜訪這些人?」 帝梓元回頭,瞥見洛銘西臉上的潮紅,連忙關了窗,走到他面前皺眉道:「近日你這咳嗽怎麼越來越頻繁了,我讓苑琴來給你看看……」 洛銘西搖頭,喝了一口溫茶,「不過是天氣驟變,受了點寒,從小到大的老毛病了,你也知道。」 見他面色好看了些,帝梓元舒了口氣,微一沉默後點頭,「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明日自然要見。」 這聲音有些低沉,卻仍然堅定。洛銘西頷首,未再言語,垂下頭有些感慨。他早猜到她做下的部署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哪怕那個人是韓燁。 迴廊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急切的腳步聲,書閣門被猛地推開,寒氣伴著雨點吹進來。燭火閃爍了幾下,將房內的人影拉長。 能在這個時候擅闖侯府書閣的人可不多,帝梓元瞅見洛銘西臉上的意外,迴轉頭,看見門口的少年,亦是怔住。 溫朔一隻手扶在門上,臉色泛青,髮髻散亂。他全身濕淋淋的,眼睛被頭髮擋住,雨水順著髮絲滴下來。 少年的身影格外單薄,握住門板的手隱隱現出青紫之色,像是在努力隱忍著,悲傷又無措。 屋外跟著幾個侯府侍衛,正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望著帝梓元欲言又止。 溫朔貼在身上的外衣拖了一地水漬,他愣了半晌才努力適應書閣里的光亮。他抬首朝屋裡掃來,目光落在房內的帝梓元身上,突然怔了怔,牙齒死死咬住蒼白的嘴角上,一瞬間便似透出血來。 看到這樣的溫朔,帝梓元一下就慌了,簡直就是手足無措的慌。 「出什麼事了?」她揮手讓侍衛退下,急忙朝溫朔走來,還沒靠近溫朔,就被他狠狠攥緊了挽袖。 溫朔竟然在抖!帝梓元眉頭一皺,一把將少年臉上的頭髮拂開,瞧見他泛紅的眼眶,直接用手替他擦掉臉上的雨水,「到底出什麼事了,好好說,姐給你做主。」見少年不語,她又喚了一聲:「溫朔?」 帝梓元喚得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時的她。一旁的洛銘西有些意外,他知道帝梓元疼溫朔,但從來不知道會看得這麼重。 哪怕是對待當年的燼言,也不過如此…… 帝梓元的面容近在咫尺,拂在額頭上的手格外溫暖。溫朔使勁搖頭,在聽到帝梓元聲音的瞬間猛地抱住她,委屈悲涼得就如被棄的幼獸一般,毫無預兆地嗚咽起來:「姐,姐,姐……」 帝梓元被他死死抱住,顧不得全身被沁透,心底酸澀得不行,輕輕拍著溫朔的背,「溫朔,我在這,你到底怎麼了?」 溫朔一句話都不說,只一個勁地喊她。帝梓元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還好聞訊前來的苑琴的出現,才算阻了一房慌亂。 溫朔看見苑琴,也不虛弱得像個娃娃了,忍了鼻音往帝梓元身後一站,臉上有幾分尷尬。 帝梓元舒了口氣,這時倒有了指點江山的模樣,揮手,「先別在這立著了,去泡個澡,免得受涼了,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溫朔許是覺得有些丟人,也不看苑琴,一溜煙跑出去了,鬧得帝梓元哭笑不得。 見帝梓元攤上了溫朔這麼個活寶,洛銘西和苑琴只好離了書閣騰出地方來讓兩人談心。 出了書閣,苑琴一路將洛銘西送至門口。她正欲回去,卻被洛銘西喚住。 「苑琴。」洛銘西的聲音落在大雨中,聽得有些不真切,「你去查一查溫朔。」 苑琴一怔,「公子?」 「無事,我只是覺得溫朔今日有些不對勁,看他是不是出了其他事。」 苑琴舒了口氣,應下了這個差事。 洛府的馬車匆匆消失在雨里。馬車內,洛銘西裹著大裘,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他隱隱覺得溫朔這個模樣怕是知道了韓燁斬左相的原因。查抄黃金的那日左相入東宮,顯然是有所倚仗。幾日前左相才派人查了溫朔,那左相手中的倚仗八成和溫朔有關。溫朔雖說和靖安侯府交好,可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並不能拿來做文章,至於他的身份,入東宮前只是一個乞兒…… 洛銘西想起剛才書閣里的一幕,揉了揉眉角。 溫朔今日對梓元的態度和往常截然不同,若不是梓元將溫朔疼到了心裡去,應該早就發現了。 韓燁、溫朔、梓元……這三個人會有什麼干係? 這些年梓元在晉南,韓燁在京城,他們所有的關聯只會源自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梓元離京時……洛銘西轉著懷裡的暖爐,突然神色一動,生出了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來。 他抿緊唇,神情晦暗不明,握著暖爐的修長手指顯出青白的顏色來。半晌,他低低咳嗽一聲,朝後靠在軟墊上,長長嘆了口氣。 兜兜轉轉,到如今難道真是命不成! 如果他猜得沒有錯,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溫朔的身份會成為梓元前進之路上最大的變數。 半炷香後,溫朔穿著長青的衣袍回了書閣,書閣里只剩帝梓元一人。 泡了個澡,他臉上有了血色,整個人也精神起來。見帝梓元在木榻上等他,他垂著頭期期艾艾慢慢走近。 帝梓元招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快些過來,我讓苑琴退下去了,你還磨磨蹭蹭幹什麼,大姑娘似的!」 溫朔平日聽見這話定會不疼不癢,笑嘻嘻耍無賴幾句,今日卻不願被帝梓元如此說。他精神一抖小跑著湊到帝梓元對面坐下,沉默地望著她,不肯說一句話。 帝梓元嘆了口氣,「是不是因為太子被關進了宗人府,你才怕成這樣?」 溫朔一怔,藏起眼底的情緒,沉默良久,沒有應答。 「不用擔心。」帝梓元拍拍他的肩,「我早就讓苑書去宗人府查探了,看時間她也該回來了。韓燁是太子,沒人敢怠慢他,左相事發在前,他素來得民心,陛下不會重罰於他。再說他身上還擔著北秦的國婚,你在侍郎府等消息就是,過幾日陛下定會放了他。」 有一點帝梓元倒沒說,有她靖安侯府在,嘉寧帝必不會捨棄韓燁,另立東宮,除非他是嫌韓家的好日子到頭了。 溫朔點頭,太子的事不算重,也讓他心底安定了些許。他看了帝梓元半晌,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姐,我有話對你說,你好好聽……」 溫朔的手溫熱,帝梓元心底微動,朝他看來,神情溫和,笑了笑,「有什麼話,你說,我聽著。」 溫朔長舒一口氣,正欲開口,房門被叩響,苑書的聲音傳進來。 「小姐,我回來了。」不同於尋常的大咧咧,她話語里有些凝重。 想必是韓燁有消息了,帝梓元微微蹙眉,放開溫朔的手,揚聲道:「進來。」 苑書推開房門,看見溫朔在此也是一愣,但也沒瞞他,走近兩人道:「小姐,我去宗人府探了一趟,問了守牢的侍衛。陛下在天牢里大發脾氣,太子殿下……」她頓了頓,才道:「殿下胸口受了陛下一腳,聽說吐了血。」 這消息讓兩人同時一怔,溫朔猛地從木榻上立起來,急道:「苑書,你可問清楚了,殿下小時候胸口被刺過一劍,後來落了病根,他真的是傷在了胸口?傷得重不重?太醫有沒有入宗人府替他診治?」 他一迭聲地問,見苑書不知如何答才止住了話語,面上有幾分訕訕。 帝梓元眉角亦是一皺。當初在化緣山上,韓燁也是胸口受了一劍,舊傷才剛愈。 苑書見這對姐弟一模一樣地皺眉,一模一樣地欲言又止,眉目間倒是很有幾分相似。她忙安撫兩人道:「溫朔,小姐,你們別急,我問過了,殿下素來身體康泰,又請了太醫,最多休養半月就好。」 兩人舒了口氣,帝梓元揮手讓苑書退下,朝溫朔道:「你剛才說韓燁以前受過劍傷,可是九年前被刺客擄出宮的那次?」 「姐也知道?」溫朔有些詫異。 「我見過他胸口的劍痕,穿胸而過,當時想必傷得不輕。」 溫朔點頭,「那次殿下在東宮休養了半年才好。」見帝梓元頗為感慨,他突然開口,「姐,其實九年前不是我在破廟中救了昏迷的殿下,是殿下救了我。」 帝梓元一怔,「不是都說是你救了韓燁,才會被他帶回東宮?」 當年若不是看在溫朔對韓燁的救命之恩上,嘉寧帝豈會同意一個身份低賤的乞兒入住東宮,還對他青睞有加,完全當日後的股肱之臣來培養。 溫朔緩緩搖頭,眼底有些追憶,望向窗外,縹緲的聲音在書閣內伴著大雨聲響起。 「我自有記憶起就是在五柳街,是鍾娘帶著我。聽鍾娘說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溫朔迴轉頭,看向帝梓元,聲音嘶啞乾澀,「記不清父母是誰,家在何處,記不得自己的名諱。那時候我是五柳街的乞兒,沒有名字。」 帝梓元神色一斂,聽著溫朔的聲音,突然有些酸澀。哪家的父母,竟會舍了如此好的孩子! 「兩年之後,有一日我和其他乞兒去廟會遊玩,回來的時候發現殿下一個人藏在城郊的破廟裡。那些日子鍾娘收養了不少乞兒,她每日為人漿洗來養活我們,我見殿下穿得光鮮華貴,便想從他身上偷些銀子回去貼補,哪知被殿下發現了。」 「後來呢?」帝梓元問。 「殿下問我為何偷盜,我告訴他家中缺銀,想幫著長輩養活一眾幼小。之後殿下說會為我尋個老師,讓我讀點書,日後好有出息。殿下正欲帶我回去時破廟裡來了一群混跡街頭的惡棍,他們見殿下年紀尚小,又看著富貴,便生了歹意。殿下身手不錯,傷了他們的頭領,那些人發了狠,提刀弄劍就朝我刺來。殿下為了救我,替我擋了一劍。」 溫朔的聲音一頓,「殿下奄奄一息,他們看鬧出了人命,怕事後受牽連,立時散了個乾淨。」 帝梓元第一次聽到和傳了許多年的傳聞完全相反的真相,她突然想起化緣山上毫不猶豫推開她的韓燁,神情有些怔忪。 「我看殿下滿身是血,嚇得大哭,要去喊大夫,卻被殿下阻止了。他讓我守在破廟裡,哪裡都不能去,一定要等到來找他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殿下讓我守在那裡,是為了讓尋他的禁衛軍看到我一直守在他身旁,這樣全天下就會以為是我救了殿下的命,陛下才不會阻止他把我帶進東宮。」 溫朔話音微停,這些年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全部真相,如今想來,其實不然。那一年或許殿下覺得帝家之事已經過去,可以正大光明地照顧他,所以才會選擇廟會之日故意將他引到破廟,所謂的被刺客擄出東宮應該是殿下的安排。那時殿下或許只想讓他拜一個普通的老師,不捲入朝堂,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因為他身份特殊,所以殿下連一個侍衛也沒帶在身邊。 可是所有的計劃被那群突然出現的惡棍打破,殿下受了重傷,命在旦夕。陛下絕不會輕饒牽連進來的人,說不定還會順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份,殿下為了保他,說自己救了他,撒下這個彌天大謊。 這件事,除了他和韓燁,世上再無人可知。 「殿下一直等到禁衛軍趕到,親口交代他們我是救他之人後才昏了過去。那時我嚇得六神無主,被禁衛軍糊裡糊塗帶進了東宮。後來殿下醒了,交代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守住秘密,這輩子對誰都不要提起。就這樣我成了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享了九年富貴。」  「姐,殿下救我那年,只有十四歲,他在十四歲的時候差點替我死了。我欠他的,對不對?」 溫朔眼底望著的是帝梓元,卻突然想起韓燁照顧他的這些年。他教他握筆時的認真,看他寫下第一個字時的高興,知他頑劣時的苦惱,將他送進考場時的緊張,還有他做了大靖最年輕的狀元郎時韓燁的欣慰。 他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告訴帝梓元,他是誰。帝家生他,可……韓燁之於他,如兄如父。 溫朔的話語頓住。帝梓元卻覺得這孩子像是一夜之間陡然成熟通透起來,她點頭,認真道:「溫朔,韓燁待你,如親兄弟一般,你確實應該好好在他身邊護他助他。」 溫朔點頭,「姐,我知道了。」 「對了,溫朔,你剛才想說什麼?」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帝梓元想起剛才的事,提起來重問溫朔。 溫朔沉默下來,半晌後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擔心殿下,希望姐能幫幫他。」 當年他起死回生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他不知道,但如果殿下都被逼到這一步,他的身世一定牽連了更多人。他不能在現在告訴帝梓元他的身份。 「你放心,陛下還要他繼承大統,不會動他。你去廂房休息,明早再回侍郎府。」她說著起身走到桌前,翻看洛銘西為她選擇的明日要見的大臣名單。 溫朔卻搖頭,「姐,我哪也不去,你做你的,我就在這看著你。」 帝梓元拿他沒辦法,便只能隨他。 外面狂風暴雨,房內卻是一片安寧。暈紅的燭火下,溫朔托著下巴趴在木榻上望著帝梓元,眼都捨不得眨。 過了一會,房內響起他略顯疲乏的聲音:「姐,我聽殿下說你曾經有個弟弟?」 他問得小心忐忑。帝梓元撥動信函的手頓了頓,眼底現出追憶,很是柔軟,「是啊,燼言和你一樣調皮,也一樣聰慧懂事,可惜……」她頓了頓,「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他。」 溫朔啞了聲音,紅了眼眶。在帝梓元看不到的地方,沒有應答,神情黯然。 對不起,姐。我不能告訴你,我是燼言。 房間里漸漸聽不到溫朔的聲音,帝梓元轉頭朝木榻一看,彎了彎眼。溫朔趴在枕上早已熟睡,他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卻又帶著笑意。 如今的孩子啊,真是難懂。 帝梓元起身拿了毛毯蓋在他身上,窗外晨曦照進,天亮了,波折的一日終於過去。她推開窗戶,望向宗人府的方向,眼底的情緒一點點逸出。 韓燁,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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