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幹將
每次來找他,葉御卿都是遇見了麻煩的,但殷戈止明哲保身,一向是毫不留情地回絕,不與他同一戰線。葉御卿也習慣了,畢竟殷戈止喜歡易掌珠,而易大將軍與自個兒的立場,可不算太一致。
但是今日,面前的人捏著茶盞,眼裡竟然流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他猶豫了!
如同看見天上掉金子了似的,葉御卿笑得整個人都燦爛了,放了扇子,十分真誠地就接著道:「也不是什麼大麻煩,只是武官要做的事情,御卿實在不擅長,只能求助於殿下,還望殿下能援手一二。」
眼裡猶豫之色更濃,殷戈止像是在經歷什麼掙扎,半晌之後,嘆了口氣問:「何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咽了口唾沫,葉御卿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轉回頭來,笑道:「父皇授意御卿查訪護城軍,說近來由於難民又增,不陰城頻頻出事,護城軍有失職之處。但……御卿向來從文,在軍中說話,恐難令人信服,所以……」
所以這得罪人的事兒要不然你來?
殷戈止沒吭聲,安靜地喝了一口茶,眉目間滿是為難,還帶了點不耐煩。
「當然,御卿知道,此事本也與殿下無關,沒道理把殿下牽扯進來。」瞧著他有要拒絕的意思,葉御卿連忙道:「但御卿覺得,殿下兵法武學方面的造詣,無人不信服。只要殿下肯援手,那一切後果,由御卿承擔,斷然不會令殿下為難。」
也就是說你放心去吧,出事兒了我幫你頂著!
殷戈止垂眸,食指輕輕摩挲著手裡小巧的茶杯,終於開口:「最近幾日,在下身子不好。」
不想奔波。
葉御卿笑得咬牙切齒的。
身子不好?身子不好你還往夢回樓跑啊?不是差點就在風月的房間里被毒死了嗎?結果才恢復一點,就又跑過來了?還想再被毒徹底點?
人做事都是要回報的,葉御卿明白,殷戈止要的回報也簡單,都這麼說了,那他沒有不應的道理。
「殿下被下毒之事,御卿一定會嚴查,絕對不會饒了兇手。」義正言辭地開口,葉御卿道:「殺人償命,敢對您動手的,不管得逞沒得逞,一樣要償命。殿下只管拿著此物去護城軍查訪,剩下的事情,御卿一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
東宮的印信,紅瑪瑙的章子,安靜地躺在葉御卿的手心。
殷戈止像是不曾察覺,也沒想過接過這東西代表了什麼一樣,順手就拿了去,頷首道:「好。」
眼眸微亮,葉御卿起身拱手:「如此,就多謝殿下了。」
「哪裡。」
興高采烈地下樓,葉御卿覺得今兒不陰城的天氣都格外的好!他想拉殷戈止入伙真的想得輾轉難眠啊!這樣一把絕世好劍,一旦助他,就可以幫他在兵權方面劈開一條口子,打破易國如一手遮天的情況,為葉氏皇族後代的江山添幾分穩固!
殷戈止入吳一年,深居簡出,不與人打交道,但吳國會武之人都知道他的厲害,崇敬之人不在少數。
他身份尷尬,無法掌權也無法為官,這更是自個兒最看重的優點,一直想加以利用……啊不是,加以器重。
感謝蠢到家的對殷戈止下手的人們,這回一中毒,終於是把無欲無求的殷戈止給逼急了,願意出山了。
朝天拜了拜,葉御卿搖著扇子正想繼續往夢回樓走,但腦子裡閃過方才進去看見的畫面,腳步就是一頓。
哎呀呀,不巧不巧,他看上的姑娘,他也看上了,現在正是拉攏人心的時候,他為主,自然當讓。
遺憾地看了夢回樓的方向一眼,葉御卿想,無妨,那姑娘說不定還能成為他與殷戈止之間,最重要的紐帶呢。
茶樓上空了,殷戈止一掃多餘的表情,輕哼了一聲,捏著茶杯抿了一口便起身。
風月醒了,正坐在屋子裡把玩個東西呢,就見殷戈止開門進來。
「公子哪裡去了?」嬌嗔一聲,風月道:「奴家還以為您今兒不來了。」
「喝了個早茶而已。」殷戈止問:「何愁已經在搬東西了?」
樓下後院門口停了好些馬車。
「是啊。」風月頷首:「趙家公子也是大方,想來不會委屈何愁。」
不會委屈?殷戈止嗤了一聲,那趙悉風流成性,後院的小妾都不知道有多少,何愁這樣的青樓姑娘,進去當真不會委屈?
不過想想這些姑娘是做什麼的,他也就不多操心了。
「昨兒公子問了奴家好些事情,奴家現在也想問公子一件事兒。」起身去抱著人家胳膊,風月抬頭眨巴著眼睛道:「您到底是怎麼察覺奴家有異的?」
知道死在哪兒,她也好改進啊,被他發現還有生路,被別人發現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輕哼一聲,殷戈止道:「銀子。」
微微一愣,想起靈殊丫頭跟自己哭訴的銀子被劫匪搶了的事情,風月咬牙:「還當真是你乾的!」
又不用尊稱?睨她一眼,殷戈止道:「用銀子包紙條,你很聰明。」
背後冷汗又開始滲了,風月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他這話是誇她還是誇他自己,這法子最早算是殷大皇子發明的,為了保證戰報在傳遞過程中不出現意外,就將戰報塞在刀柄和劍鞘里,讓傳令兵帶著上路,饒是傳令兵被殺了,敵軍也找不到戰報。
她活學活用,這不就把紙條塞銀子里,讓靈殊去買鄭記的綠豆糕么,外人的確也發現不了啊,誰知道遇見了祖師爺。
不能說她失算,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紙條太輕,銀子分量會不對,你沒告訴你的丫鬟實情,每次給她的銀子都是裹著紙條的,你的丫鬟也就理所應當地覺得一兩銀子就該是那種分量。所以後來接到我的銀子,她覺得不對勁。」
閑散地坐在凳子上,殷戈止慢悠悠地道:「我只是試探了一下有沒有這種可能,畢竟那老闆娘與人接觸,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只有銀子能傳遞東西,沒想到蒙對了。」
風月:「……」
瞧著這人臉
上氣定神閑的樣子她就來氣,彷彿別人精心的設計在他看來就是老舊的套路,隨便蒙一蒙就能破解的。
好在自己有心理準備,從遇見這個人開始就沒抱太多僥倖心理,被發現了就攤夢回樓的牌,坦誠相待,投入他的麾下。
直到現在,身為魏國百姓的風月,依舊相信跟著大皇子是不會輸的。
姑且跟著他吧。
轉臉一笑,風月伸手就給他捏肩:「公子真是神機妙算,慧冠一方,奴家甘拜下風,願為公子驅遣。」
「嗯。」漫不經心地應了,殷大皇子指了指左肩:「用力。」
嘴角抽了抽,風月將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公子,您忘了嗎?奴家還帶著傷呢,雖然是恢復得不錯,可要用力也難了點啊。」
依舊包得嚴嚴實實的手,只露出手指在外頭瞎晃,殷戈止瞧著,抿唇道:「你倒是厲害,沒好全的手,也能一直這麼折騰。」
風月嘿嘿直笑:「反正奴家除了脫衣舞,什麼都不會,不彈琴也不作畫,手廢了也不礙事,還能動就行。」
可真是心大啊,殷戈止眯眼。
「主子。」正聊著呢,觀止進來,看了風月一眼,小聲在殷戈止耳邊道:「幹將帶來了。」
說小聲也不是很小聲啊,她恰好就聽見了啊!風月咬牙,臉色有點難看,沒敢回頭。
一個身形威猛的人恭恭敬敬地低頭進屋,朝著殷戈止就跪了下去:「主子。」
殷戈止沒回頭,也沒讓風月下去,直接開口:「我待你不好?」
幹將咬牙,搖頭:「主子待屬下,恩重如山。」
「嗯,那你這算是恩將仇報?」
沒明說是什麼事情,但看一眼旁邊的風月,幹將額頭上的汗水刷刷地就往下掉:「屬下……不敢。」
風月很想平靜,但看見幹將,她還是沒忍住手抖。
這一抖,殷戈止就伸手上來覆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回頭看了幹將一眼:「那我能知道,你背叛我的原因嗎?」
嘴唇發白,幹將連連磕頭:「屬下沒有害主之心,只是……這夢回樓辦事一向很快,屬下以為,能解主之憂。」
「哦?」側頭看了風月一眼,殷戈止目光溫和:「夢回樓辦事快原來已經有名聲了?那我怎麼不知道?」
喉嚨微緊,風月咬牙,心思轉得飛快,立馬就嘆了口氣。
這氣嘆得是惆悵感慨啊,聽得殷戈止挑眉,睨著她道:「有話就說。」
「奴家想誇您的人呢。」扭身坐在他大腿上,她笑道:「夢回樓接過很多客人,也留下過客人很多的東西,唯獨這位公子,來過我夢回樓,但不知身份,也沒留下信物,若是哪天有人想害公子您,奴家一定拿不出東西來。」
幹將嘴角抽了抽。
「你的意思。」轉頭看向地上的人,殷戈止溫柔地問:「他也喜歡來夢回樓啊?」
風月眼也不眨:「對啊!在奴家還沒掛牌的時候,就勾搭上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