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安
小喬一嚇, 被他吹著了炙熱鼻息的一塊耳朵根兒和脖頸上的皮膚唰的豎起了一根根的寒毛, 急忙往後仰,盡量避開他的壓制。
「夫君怎的了?我不明所指。」
她應聲。其實略微心虛,聲音也就沒那麼多底氣,有點飄。
她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昏暗。雖然不是看的依然不是很清楚, 但能清晰地感覺到, 他在盯著自己。
片刻後,魏劭終於慢慢地坐直了身體。兩人中間距離空了出來。
小喬呼出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一隻手還摁在他一邊的腿上。
他大腿肌肉紮實,精瘦感覺的那種硬。隔著層薄薄的衣料,也不知道是自己手心還是他的皮膚, 總之熱乎乎的, 感覺很不好,趕緊縮了回來, 手腳並用地要爬進去, 才爬下他的腿, 就爬不動了, 不知道怎麼搞的, 一片衣角還被他的腳給壓在下面。
小喬試著扯了下。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 還是腿真的有那麼沉,紋絲不動。
小喬又扯了下。
「夫君,你壓住我衣角了。」她輕聲提醒。
片刻, 魏劭彷彿從鼻子里冷冷哼了一聲, 腿微微抬了抬。小喬得以解脫, 急忙爬進去躺下來,睡在了最靠里的一側。心裡不禁暗暗吐槽了起來。
因男尊女卑,通常女子出嫁前,接受的教導里其中有一條,就是日後夫妻同床,遵男睡內女睡外的次序。
這個男的,大約是習慣使然了,兩人同居第一晚開始,他就倒在外側不進去。小喬不好趕他進去,自己就睡裡頭了。
偏他臭毛病還這麼多。
她真的更喜歡睡外頭,空間大,上下也方便!
……
魏劭感到腿上一松,她把手收了回去。
那塊被她手心按過的地方,好像也沒那麼熱了,迅速涼卻下去。
他還坐著不動。額頭剛才撞了的那塊,到這會兒還是隱隱有點痛。明天說不定就起烏青了。
剛才他分明聽到她在笑。
再往前,自己剛回來進門時,因為酒喝的確實有點醉,腳步不穩停在門口暫時醒神時,她看著一臉的關切,嘴裡讓僕婦們來攙扶,自己就杵在跟前不過來。
以為他看不出來,她臉上的關切,分明也是做出來的。
真要這麼關切,過來扶一把,手就會被自己給拗斷嗎?
男人難免總這樣,娶了個妻,哪怕自己再不待見,下意識也是要求妻子對自己死心塌地。
魏劭就是這樣一個大路俗貨。
剛才小喬要是真走過來扶他,他還未必會讓她碰。
但她看著不動,那就是她的問題了。
他要是沒理解錯,喬家是為了向自己示好,才主動嫁了個女兒過來的。
難道在出嫁前,就是這麼教導她來侍奉自己的?
魏劭瞄了眼床榻里側的那個身影。
她這會兒縮在最裡頭,跟只貓似的一動不動,從頭到腳,透出股老老實實的勁。
魏劭這才覺得心裡稍微舒服了點。再次摸了摸自己額頭,一個仰身倒回在了床上。
仰下去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剛才她被自己絆倒撲跌過來時的一剎那感覺。
唔,好像還挺軟乎的。
……
第二天早上,魏劭醒了。
昨晚喝的實在太多,宿醉了一夜,現在醒來,還是微微有點頭疼。
他睜開眼睛,立刻看到一張臉,目光一定。
短暫的茫然過後,意識很快清醒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睡了一覺醒來,和這女人就睡成了面對面,靠的還挺近,就剩一肘的距離了。
其實更嚴格的說,是他自己往裡翻身,結果朝她靠了過來。
她睡的依舊還很沉,長發略微凌亂地覆在脖頸一側,有几絲兒還沾在了她唇上,兩邊臉龐睡的紅撲撲的,眼睫毛捲曲著,透著股俏皮的勁兒。
魏劭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幾乎是出於男人的本能,自然就往下,瞟向了她已經有點鬆開的衣襟。
雖然才同住了沒幾個晚上,但魏劭早就留意到,她睡覺時衣襟總是掩的嚴嚴實實,好像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似的。
他感到有點可笑,為她這種幼稚愚蠢的舉動。
但這會兒,衣襟既然是它自己鬆開的,和他無關,順道看上一眼,應該也是無妨。
魏劭因為這個念頭,心裡好像忽然生出了一種報復似的小小快感,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他忽然有點想去解手的感覺。
這時,小喬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
魏劭嚇了一跳,迅速地收了目光,翻了個身,朝外滾了過去,彷彿自己還在睡。
小喬睜開眼睛,看到魏劭背對著自己還睡著。揉了揉眼,目光落到帳外的窗上,腦門一下就清醒了。
她起晚了!睡過頭了!天已經大亮了!
這會兒再去徐老夫人那裡問早安,鐵定是遲了!
她真的挺想盡量在魏劭祖母跟前給她留個好印象的。就算原本沒這個想頭,昨天見面過後,這個念頭彷彿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
可是卻這麼倒霉,徐夫人昨天剛回來,自己第二天的早上就睡成了一隻豬!
她睡晚也就算了,可是春娘怎麼就沒來敲門提醒。難不成這西屋裡的人全都睡死了過去……
小喬欲哭無淚,彈簧似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魏劭睜開了眼睛,回過頭,皺眉看著她手忙腳亂從自己腿上一腳就翻跨了過去:「怎麼了你這是?一大早的,後頭有狼在追你不成?」
「遲了!起晚了!去祖母那裡問安要遲了!」
小喬顧不上他了,下了地,哭喪著臉回頭道了一句。
魏劭這才慢吞吞地翻身坐了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唇邊露出一絲譏笑:「至於嗎?去晚了些,祖母會吃了你不成!」
你當然沒事了!
小喬心裡嘀咕了一句,有些怨他。要不是昨晚他回的太遲,臨睡前又折騰了一番,自己早上也不至於睡過了頭。
小喬沒再理會他,掩上衣襟匆匆去開了門,春娘和服侍盥洗的僕婦們果然在外頭廊上已經站了一地。春娘看到小喬,立刻低聲道:「女君莫急。是老夫人那邊方才傳來了話,說知道男君昨夜吃酒回來晚了,你二人不必早起過去問安,婢才沒叫門的。」
小喬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讓人進來服侍梳洗。
魏劭彷彿故意和她作對似的,動作慢的離譜。她一個女人都已經收拾好了,他還在那裡穿外衣,系條腰帶也要好久,看的一旁的小喬兩眼冒火,恨不得上去拍他一巴掌。好容易收拾妥了,他又吃了幾口端過來的早點,這才看了眼小喬,慢條斯理地道:「走了。」
小喬忍著氣,跟著他走了出去。
這會兒離正常的問安辰點已經過去了差不多整整半個時辰。太陽也升上了北屋的屋脊。兩人在僕從的一路注目之下來到了北屋,不是昨天的那間正堂,徐夫人在她平常活動的一間起居室里,裡頭人還不少。除了朱夫人、鄭姝,連魏儼也在。他一身精神,正陪在徐夫人身側說說笑笑,聽到僕婦報說魏劭和小喬來了,停了下來,轉過了頭。
不止他,屋裡剩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魏劭一臉坦然地走了進去,小喬垂下眼睛,跟他站到了徐夫人面前。
她已經覺察到了一旁朱夫人盯著自己的目光,沒法形容的酸爽。
「祖母在上,受孫媳婦一拜。」小喬行禮,「實在是孫媳婦無禮,祖母歸家次日,竟就怠惰至此。懇請祖母責罰,下回再不敢了。」
「無妨,」徐夫人顯得很和氣,「是我叫人不用吵你們的。可吃了?要是沒吃,這裡還有熱的早羹,你二人去吃便是。」
「來時用過了。孫兒謝過祖母疼愛,體諒孫兒昨晚回的遲。下回再不敢了。」魏劭也笑道。
魏儼哈哈笑道:「還是怪我,昨晚硬留仲麟一起吃酒,許久才放他走。恐怕他回去路都不認得了。早上還能起來,可見弟妹照料的好。外祖母要怪,就怪我吧。」
小喬沒抬眼,卻感覺到他說話時,目光掃了眼自己。
徐夫人微笑道:「你們兄弟許久沒見,坐下來一起吃酒也是應該的。只是下回,不許再吃多。免得傷身。」
魏儼與魏劭齊齊應是。兄弟兩人陪著徐夫人又說了會兒過幾天的壽筵。徐夫人叫他二人不必鋪張,略辦便可,也就散了,依次告退。魏儼魏劭與管事議事,走了,小喬便也回了西屋。
北屋裡,徐夫人將朱氏留了下來,叫鄭姝也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了婆媳二人。
朱氏陪著跪坐在一側,見婆婆半晌不說話,因畏懼了她大半輩子,此刻心裡便些不定,遲疑了下,終於試探著笑道:「過兩日就是婆母大壽,這幾日闔府忙著,我那邊也不得空閑,人雖趕,心裡頭卻是高興。」
徐夫人微微笑道:「不過是個小事。照我本來意思,也不必這麼操辦。你們非不聽,我也只能隨你們,免得背後被你們埋怨不肯成全孝心。」
朱氏陪笑道:「哪裡的話。確實是小輩們的孝心。應該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獨目看向朱氏,忽然道:「我記得鄭女,如今也有十□□吧。女孩兒到這年紀,再不嫁,留著也不好。你留個心,若有合適的人家,將她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