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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暮色如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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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東方玉當了替罪羊,我有些擔心,如果以後少卿師長知道了真相,會不會……」 崔聚冬沒有問下去,李在道也沒有回答,就那次針對七組隊員的手段談道:「再如何偉大而龐雜的事業,都是由一個個具體的細節組成,所以我不會放過任何細節,也不會輕視任何潛在的敵人。」 「比如那個叫白玉蘭的軍官,比如那些看似掀不起風浪的隊員,很多人似乎都忘了那些隊員身後隱藏著的背景,就算許樂真的死了,這些隊員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凝結成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也非常可觀。」 他忽然帶著一絲沉重自嘲笑了起來:「這麼多年,在這方面我只犯過一個錯誤,結果就因為這個錯誤,拜倫和那些老夥計們,來不及看到勝利,就離開了我們。」 「你是說施清海?」崔聚冬問道。 「就是施清海。」李在道目光複雜,「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他,做了很有力量的安排去結束他的生命,結果發現這個人應該值得我更加重視一些,殺他……應該殺的更死一些。」 暮色中,崔聚冬忽然說道:「聽說於師長回來了。」 「老人家總是有些脾氣的,不願意在療養院里一直呆下去,我們只好尊重他的想法。」李在道目光微垂,淡淡說道:「但現在既然前線告急,春末攻勢可能要被迫推遲,那我想前線應該很需要像新十七師這樣能征善戰的鐵師。」 「問題是此次前線部隊受挫,失敗的只是一個團。」崔聚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震驚之餘皺眉說出自己的疑惑。 李在道端著茶杯向屋裡走去,淡然說道:「宣傳大多數時候是用來誇大前線的勝利,但有時候也可以用來誇大損失,對於這次失敗,官邸肯定需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也需要某些變動。」 部隊嘩變?這位軍方新一代領袖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于澄海忽然從療養院回到十七師,確實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但他不可能用強硬手段把對方的不平之氣壓下去,所以他迅速展開一個全新的計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十七師調回前線。 他可以用更簡單更強硬的方法處理十七師的問題,但現在正值戰爭時期,再如何瘋狂的野心家,都清楚部隊絕對不能亂,更不能有任何分裂的危險因素存在,至於那些忠於鍾家老宅的西林部隊,也必須用如此隱秘的手法緩慢地削弱分解,最後讓他們融化在聯邦部隊的爐中。 更關鍵的問題是,李在道在軍方的人脈與控制力,除了少壯派的軍官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些已經逐漸遠去的軍方大佬。 這些真正的大佬,都是他父親最忠誠的部屬,無論他們再如何欣賞許樂,也不可能因為許樂而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就像于澄海師長很自然發出的那句感慨:李在道終究是老李家的人…… 換言之,在這些大佬眼中,他終究是自己人,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再如何去做也應該只是頑劣罷了,可如果他真的用強硬手段對付于澄海,卻會令那些大佬們真正地失望。 已經離開的大佬依然是軍方真正的大佬,比如邁爾斯將軍,更何況像易長天這樣的大佬如今還是聯邦前敵總司令,李在道斷然不肯因為于澄海一個人而冒令這些人真正失望的風險。 把難以對付的于澄海師長和他的十七師調往前線,則不會引起大佬們任何意見,這些鐵血慣了的老傢伙們理所當然地認為,老師長的部隊理所當然應該在戰場上浴血成長。 只是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大概也更願意在前線和帝國人作戰,而不是在聯邦自己的城市四周去追殺那個傢伙吧? …… …… 「昨天晚上十一點至凌晨一點,你在哪裡?」 幽暗的房間里,一名聯邦調查局官員低下身體,像狼一樣盯著面前那個看上去無比老實微胖的男人,近乎咆哮般逼問道。 「我忘了。」 「忘了?我怎麼記得你是在財政部大樓廁所里被逮捕的?」 「你知道還問?」 顧惜風瞪圓了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像神經病一樣的傢伙,心想這是在演警匪大片?怎麼會有如此弱智的對白。 「為什麼那麼晚了,你還會出現在財政部大樓中?」聯邦調查局官員憤怒地解開紐扣,動作很帥很生猛真的很像電影里的角色。 顧惜風依舊瞪著眼睛,說道:「因為……那個角度看上去風景不錯?」 官員愣了半天,用力地拍打著桌面,大聲質問道:「那你怎麼解釋我們在廁所里找到的那些設備!」 「我操!你爺爺我是軍人,當然要帶著吃飯的傢伙!」 顧惜風顯得比審問自己的官員更憤怒,重重地拍打著桌面,用的力氣比對方更大,回答的聲音也更大,更理直氣壯:「老子上過前線!老子是戰鬥英雄!」 「你們什麼態度?不準對一名戰鬥英雄用刑啊!」 …… …… 「五月十七號晚上十一點至凌晨一點,你在哪裡?」那名明顯非常疲憊的官員揉著凌亂的頭髮,盯著桌子對面的顧惜風問道。 「不知道。」 中間省略無數似曾相識無趣乏味的對話,顧惜風重重地拍打著桌子,對著那名聯邦調查局官員憤怒喊道:「不要動手啊,老子是軍人,老子上過前線,老子是戰鬥英雄!」 在憲章廣場四周被捕的七組隊員們,如今被關押在首都郊區一家廢舊工廠之中,接受聯邦調查局和軍區憲兵部門的聯合調查,就像這樣重複著枯燥的過程,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少天。 七組畢竟是聯邦政府曾經用心打造的英雄集體,聯邦誰沒有看過那部紀錄片?這裡又不是遠離聯邦的前線,所以隊員們被關押時的待遇不錯,沒有被戴上重型鐐鎊,甚至住的居然是集體宿舍,真真讓這些傢伙回憶起了當年新兵時的歲月。 看著被憲兵推進來的顧惜風,正在摳腳丫子的達文西嘲笑道:「顧頭兒,你不會還是只會翻來覆去那麼幾句話吧,狗日的,你也不嫌天天說那幾個字煩躁。」 他有些困難地搬動左腿,笑著說道:「你得學學我,我今天可把那個憲兵主管罵慘了,反正他們不敢用刑,憑什麼不罵?」 房間里的隊員們齊聲稱是。 「少扯淡。」 顧惜風一屁股坐到床上,十根圓乎乎的手指頭下意識里在床板上彈動,說道:「老子可不是你們這些公子哥,我沒當州長的爹,也沒一個億萬富翁的爺爺,那些傢伙要真對我用刑,我可沒輒。」 隊員們聽到這句話不幹了,也不去管顧惜風臨時指揮官的身份資歷,紛紛嘲笑他恨爹不是官,顯得太不大氣。 達文西的父親是棲霞州州長,如他一樣,隊員們當中很多人都有非常恐怖的背景後台,聯邦調查局和憲兵要對這幫公子哥隊員用刑?那隻怕真會引起一大幫子聯邦權貴的憤怒抗議。 當年帕布爾總統將這些在港都警備區過腐敗日子的紈絝大兵送到許樂手底下,本是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但誰能想到,這些紈絝大兵居然真的被許樂磨成了最優秀的聯邦戰士,現在這些紈絝大兵身後的背景與家世,反而成了總統官邸的大難題。 許樂這塊東林石頭曾經成功地抵抗住聯邦權貴階層的壓力,把這些紈絝大兵操成了訓練場上數十攤冒汗的紅肉,帕布爾總統這塊東林石頭因為要管理聯邦,卻無法像他這樣強悍冷漠。 「說起來,這些年你們這些傢伙一直不服氣老隊員。」 顧惜風在隊員們的笑聲中眼珠子一轉,嘲笑道:「這次就看出差距了吧?就讓你們不動傢伙,結果呢?所有老傢伙都溜了,你們就全被逮了個死死的,咯,看文西這衰樣,居然還被人崩了一槍,那倒是,子彈可不認識你是州長家的大公子。」 達文西不幹了,瞪著眼睛喊道:「顧頭兒,這麼說我可要翻臉啊,另外你得喊我全名,達文西。」 頓了頓後,他不恥說道:「話說你也是老隊員,怎麼和我們一樣被逮了?」 顧惜風臉色憋的通紅,為了避開這個令他感到羞恥的問題,迅速嚴肅起來,向隊員們說道: 「除了你們這些傢伙的背景有些可怕,政府對咱們這麼客氣,還有一個原因,頭兒沒被他們逮住,他們就不敢太過分,如果頭兒有問題,我警告你們,就算你們有些好爹,也要出問題。」 不得不說,他這個轉移話題的方法很成功,集體宿舍內的隊員們集體沉默起來,他們並不擔心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只是擔心頭兒現在的安危。 …… …… 首都一間極不起眼的咖啡館內,鮑勃主編抹著額頭的汗,望著對面那個戴著帽子的青年,自嘲說道:「文人終究是文人,沒有什麼用,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在報紙上表現勇敢,果然比現實當中要簡單很多。」 「放心,我確定沒有人跟蹤你到這裡。」青年用食指將帽檐頂起一絲,露出令人感到舒服的笑容,忽然間他聽到咖啡館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疑惑地向窗外望去,片刻後那雙小眼睛裡露出震驚與複雜的情緒。 黃昏的街道上空有晚霞,有如血的暮色,有一群戴著黑色口罩的青年學生。來自首都大學的他們,在街道兩側議論紛紛的民眾注視下沉默而行,最前排舉著兩個長長的橫幅。 「我們用沉默控訴對聯邦英雄的迫害。」 「許樂上校,你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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