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而來的調查組10
她問,你哪來的錢?
他說,我去搶銀行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總之,我說過了算數。
她問,就這些?
他說,還有,家裡有多少錢,你清楚我心裡也不是完全沒有數。那筆錢,我不要求完全弄清楚或者平分,全部歸女兒,作為女兒以後的學習費用。離婚後,理論上我將不再承擔女兒的相關費用。
她當即反唇相譏,說,不承擔女兒的相關費用?你說得出口,那是你的女兒。
他說,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這裡有個概念問題,我並不是不承擔女兒的所有費用,而是這些費用,我已經承擔了,它就家裡的那筆存款之。我現只是就是論事,不外延,也是應你的要求,不拖泥帶水。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同意,我們就簽字,如果不同意,也沒什麼好談的,要上法院,是你的權利。
她再一次憤怒,說,當初我怎麼看上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冷血動物。說過之後,再一次奪門而去。
唐小舟想,她肯定還會回來。她現是急於離婚,自己提出的條件,對她並不薄。家裡那筆存款,是筆糊塗賬,他不十分清楚。沿湖路的房子給她一半,她已經佔了大便宜,何況還有公安廳的那套房子,她也是佔了便宜的。她憤而離去,僅僅只是一種姿態,說不定,還是要借這個機會給那個人打電話,與他商量。
果然,十分鐘後,她再次去而復返。她說,我想通了,我不想拖,沒意思。沿江路的房子,我出價一二十萬,我給你十萬。
他說,為什麼不能是我給你十萬?那套房子,現可以賣出一四十萬。
她說,我知道你手裡沒錢,你去借錢的話,以你那點工資,一兩年也還不起,利息加起來,恐怕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他想,她什麼都算得仔細。不僅如此,她可能還算到了,她手裡有大約五十萬甚至多,拿出十萬,還有些余錢。而這十萬,原本有三十幾萬是他的,她實際只拿出了二十多萬,就買下了那套一四十萬的房子。這且不說,那套房子是租給一家公司的,房租按年收取,每年四萬元。拿出二十幾萬,每年收回四萬,年利近分之二十,房產還增值。
他說,就按你說的辦。
如果這是一樁買賣的話,她佔了大便宜。且不說家裡的存款,這些年,他們共同經營的那個家,總還有點值錢的東西,比如她的金銀飾,家裡的一套紅木傢俱,他弄回來的一架古董鍾,一套進口的衛浴設備等等,可以作價的東西,還真是不少,雞零狗碎地算下來,怎麼也能算出個四五十萬元。如果一定要評估的話,兩人共同財產,可以算清的,應該三萬上下,現,唐小舟能夠拿走的,除了十萬現金,報社那套房子以及那台並不值幾個錢的吉普車,加起來,也就七十多萬。
第二天,他們一起去了銀行,谷瑞丹取出十萬元現金,存進唐小舟的私人存摺,從唐小舟手裡接過一張收條,下午去房產交易心,辦理房產過戶手續。第三天,拿著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一起來到街道辦事處。街道辦事處稍稍遇到一點麻煩,人家有規定,任何協議離婚,均需要做工作勸合,管有關人員清楚,這只是走過場,但規定程序必須要走。
谷瑞丹不想這個緩衝期里出現波折,她出面去找關係,直接坐到了辦事處主任面前。
這個街道辦和公安廳屬於友好單位,彼此的來往非常密切,關係盤根錯節。辦事處主任並不認識唐小舟,大概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誰都沒有介紹唐小舟的身份,而此時,唐小舟的身份也確實無法介紹。辦事處主任很賣谷瑞丹的面子,打電話叫來主管的辦事人員,交待一番,同意立即辦理。
第四天下午,唐小舟再次來到了辦事處,谷瑞丹早已經等那裡,彼此一些相應的件上籤了字,工作人員便收回了他們的紅色結婚證,還給他們的,是藍色離婚證。
從公安廳到街道辦事處,只不過幾步路,谷瑞丹為了顯示身份,竟然帶了車。出門後,她變得有點假惺惺,問唐小舟,你去單位?
唐小舟不想回答,但又出於禮貌,說了聲是。
谷瑞丹問,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他說,算了。心想,少來這一套了。
他不想乘計程車,獨自路上走著。他原以為離婚後,自己的心情會非常糟糕,現看來並非如此,他反而平靜,有種將背負長時間的包袱扔掉的輕鬆。
谷瑞丹不想將離婚的事公之與眾,特別對他說,我們離婚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
他想,這事,大概不需要交待。省委辦公廳,他還抱有一線希望,當然不願離婚這件事,使得自己的希望成為泡影。當然嘍,就算沒有這一線希望,他認為自己的命運早已經改變,不太可能重回到日報時代。
這是唐小舟一生又一段灰暗的日子。官場不是將他拋棄了就是將他遺忘了,情場又是極失意,和谷瑞丹離婚了,徐雅宮被單位派到上海學習,冷雅馨放假了,孔思勤倒是身邊,他又不想這時候向她靠近。人這個時候,情感極其脆弱。人脆弱的時候,容易犯錯,尤其容易把感情搞得一塌糊塗。
這個時期,他反倒極其理智,理智地對待情感,理智地看著官場。趙德良仍然留北京,江南省卻是謠言滿天飛。
有人說,趙德良調走和陳運達接班的事,已經定了。甚至有人說,央已經找趙德良談話,將他調回北京一個部委當副部長。省委書記是正部級,當副部長,是明顯降職使用。甚至有人說,當副部長,還是因為央領導賣了趙德良已故岳父的面子。畢竟程老爺子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屍骨未寒,他的直系子女,沒有身處高位的,趙德良的職位是高的。如果立即將他撤職處理,別人看了會心寒。如果沒有這一層原因,趙德良肯定被削職為民了。
這個時期,基本沒人理唐小舟,但凡工作上的事,余丹鴻不是直接交給侯正德,就是交給楊衛或者韋成鵬,彷彿唐小舟根本不存。以前,韋成鵬對他還十分恭敬,至少表面上顯得十分熱情,近完全變了嘴臉。前幾天,唐小舟和韋成鵬樓梯上不期而遇,韋成鵬竟然裝著不認識他,連點一點頭都免了。余丹鴻對他似乎比以前熱情得多,見了面就和他開玩笑,東扯西拉地聊上幾句,連半句正經話都沒有。
這一切,唐小舟倒不乎,他始終牢記一點,抓主要矛盾。他的主要矛盾,就是趙德良。問題於,趙德良現也是泥菩薩過江,哪有時間管他的事?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的處境微妙起來。
倒是黎兆平與眾不同,知道他近清閑,心情又不佳,便三天兩頭約他吃飯。
有一次,黎兆平說,現有一個投資的好機會,別怪我沒告訴你們。唐小舟和王宗平都問是什麼機會。黎兆平說,陸敏的公司開了一個樓盤,省政府對面,只有幾米遠。那裡的房子肯定升值快,有錢的話,就快去買。
黎兆平的商業頭腦絕非一般人可比。省里要修的省委省政府大院的消息,尚熱議之時,黎兆平便將雍州市各地塊仔細考察了好幾遍。後來,省里做出了好幾套方案,他便對這幾套方案仔細分析,並且選出其幾套方案,周圍買地。方案確定後,他果然買了其一塊地。這塊地的地價飛漲,而其他幾塊地,雖然沒漲價,也只是讓他壓了一段時間的資金,並沒有虧太多錢。
這個樓盤,已經完成了兩期建設,前兩期,賣得非常火爆。三期開始建設的時候,出現了波折,的省政府成了鬍子工程,因為資金問題有可能爛尾,當地的房產價格,隨之大跌。黎兆平所說的,正是大跌後的這個三期。
黎兆平說,經過一跌,那裡的房價跌到底了,正是入市的好機會。過了這個村,絕對不會再有這個店了。
唐小舟手裡恰好有點錢,現不受谷瑞丹制約了,拿出來投資房產,是佳選擇。他說,你給什麼樣的優惠?
黎兆平說,那裡的房價已經跌到地板價了,你還要優惠?貪不貪了點?
唐小舟說,現買白菜都要講價,何況買房子?你不優惠,誰買?再說了,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賣不出去,跑來殺熟?
黎兆平擺了擺手,說,你這種人,蠅頭小利,也要斤斤計較,永遠做不成大老闆。
唐小舟說,如果我也能成為大老闆,這個世界,大概全是大老闆了。正因為窮,才要斤斤計較,不光是斤斤計較,甚至要兩兩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