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左懷仁
吼完這一句,邱媛猛地掛了電話,這才冷靜下來。
羅有錢守在邱媛旁邊,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有些猶豫道:「姐,你在想啥呢?」
「這事兒不行,」邱媛喃喃自語:「我得證明我的清白,不然我真會被他送警察局去。」
「姐,什麼警察局不警察局的?」
羅有錢被邱媛搞蒙了,邱媛直起身子來,有些疲憊道:「先回家,我路上同你說。」
說著,兩人一面往家裡走,邱媛從包里將自己運動鞋抽出來換上,一面說一面同羅有錢將事情說清楚。等羅有錢聽明白了,他皺起眉頭道:「也就是說,那個竹簡仿造的手法和你的一模一樣?」
「對。」邱媛點點頭:「而且那個人應該是見過竹簡的,不然不可能做得那麼像。」
「那我們就去找找見過那竹簡的人啊。」羅有錢立刻開口:「誰見過竹簡又會造贗品,就是誰!」
「你的思路和秦致遠可真是一模一樣。」
邱媛輕飄飄開口,羅有錢趕忙道:「當然,除了你。」
「其實不好找,」邱媛思索著道:「竹簡會分成好多部分流落,比如說秦致遠如今手裡這份和我見過的估計就不是一個部分。現在查清楚竹簡到底有多少份都很難,更別說是要查到底有多少人見過、其中哪些人會為造贗品。」
「可那人手藝不是和你相似嗎?你這手藝哪裡學的?」
聽到這話,邱媛沒說話,她抿了抿唇。
哪裡學的?
四合院那個左師父是她的師父,然而一想起這個姓氏,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就會閃過一個少年的身影。
「媛媛。」那人叫她的名字,都溫和如暖陽。
邱媛深吸一口氣,出聲道:「我去找個人。」
「找誰?」羅有錢有些疑惑,邱媛淡淡出聲:「左懷仁。」
聽到這個名字,羅有錢頓住了腳步,他張了張口,想勸什麼,卻什麼也勸不了。
這個名字他很熟悉,每年邱媛生日,都會去那人門口,放一個小禮物。那人一直待在美國,後來從美國回來了,也從沒開過門。
有時候羅有錢也想勸她,別等了,別執著,可是勸不了。如今出了事,邱媛第一個想起他,羅有錢也不意外。
邱媛說完話,自己就折身出了巷子,她擠上地鐵,坐了公交車,搖搖晃晃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來到一個高檔小區門口。她圍著小區轉了一圈,小區後山上進入,一路攀爬,憑藉著她敏捷的身手,終於跳到了小區里。
她四下張望了一下,見著沒人,她終於放心大膽直起腰,直奔山腰中間一套別墅。
她似乎來過很多次,對這裡的情況極其熟悉,一路小跑到別墅門口,開始按門鈴,沒多久,就有人接通了視頻,卻是一個年僅五十的老太太。對方似乎似乎有些詫異:「邱小姐,你怎麼來了?」
「嗯……」邱媛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來找左先生。」
「先生不會見你的。」那老太太嘆了口氣:「您回去吧,先生說了,讓您別再來了。」
「我這次是有要緊事兒來見他。」
邱媛有些著急:「這次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有人來找我,說市面上有偽造的竹簡贗品在賣,贗品染墨的工藝和我的手法一模一樣,左師父當年就收了我們兩個徒弟……」
話沒說完,邱媛就聽到「嘟」的一聲響,門便開了,隨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進來吧。」
那聲音其實和以前已經差別很大了,然而那沁入骨子的溫潤之氣,卻仍舊讓人立刻就能分辨出來。
邱媛愣了愣,沒想到這樣簡單就讓對方開了門。她握緊了斜挎包的帶子,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穿過精心打理的小花園,進了房中,方才和她對話的阿姨接著她進來,招呼她坐在沙發上,然後給她端上茶來。邱媛連忙道謝,隨後就聽見腳步聲從上方傳來。她抬起頭來,就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
那人穿著一件淡藍色襯衫,帶著金絲邊眼鏡,袖子撩到小臂,露出他瑩白修長的手臂。
邱媛看見那個人,就覺得有些目眩。
她已經接近八年沒見過這個人,雖然早就知道他回國來,也早就知道他住在這裡,可是都是遠遠望著瞧著,從來沒這樣與他迎面直視。
他一步一步走下來,聲音噠噠作響,邱媛就覺得這聲音彷彿是踏在時光上,踏在她心上,讓她想起十五歲那年北京四合院里飄著的梧桐葉,想起少年低頭含笑雕刻著菩薩像,抬起頭來,笑著叫她一聲「媛媛」。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都沒反應過來,對方見她發愣,也沒說話,就慢慢坐下來,自己端了茶,笑著叫了她一聲:「邱小姐?」
邱媛這才回神,忙收斂了眼神,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左懷仁手裡捧著茶杯,平靜道:「邱小姐來找我,具體是做什麼?」
「是這樣,」邱媛聽他問起正事,定了定心神:「今天有個叫秦致遠的人來找我,說市面上在賣一批竹簡的贗品,因為那批贗品上染墨的手法和我的一樣,所以他認定是我偽造的贗品。」
「哦,」對方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秦二爺的眼光一般走不了。不過,」左懷仁笑起來:「他怎麼有心情管起這件事了?」
「他說他正幫人修復一批竹簡,他的僱主以為是他假公濟私接著修復的機會仿造了贗品,影響他聲譽。」
聽到這話,左懷仁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裡帶了些暗色。
「左……左先生,」邱媛見他許久不回話,忐忑開口:「左家染墨的手法,是從我們家畫年畫的手法里做了變通之後形成的,我是同您父親學的,如今這世上會這種手法的,應當只有我們兩個人。」
對方面色不動,他聽出了邱媛的意思,輕笑出聲:「你懷疑我?」
「我……」
「邱媛,」左懷仁聲音平淡:「我曾經以為你至少明白我是什麼人,八年會改變一個人的長相、習慣、階層,可是那些刻在骨子裡的東西,」青年抬起眼來,盯著邱媛:「誰都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