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番使囂張(上)
光這一手剝皮的功夫,就讓眾人一陣驚嘆。屠夫手中的到好像是削鐵如泥的利刃,根本就沒有遇上過什麼能阻礙的東西,刀身一直在按照一個十分歡快的節奏在運動著,說不出的乾淨利落。
盛滿了血的大盆已經被那個精壯大漢搬到一邊,緊接著又拿過另一個來。這次,屠夫哼著歌謠在牛腹部中央一刀划過,如同經過精準的丈量一般,十分準確的在正中央劃開。腹中的下水登時噴涌而出,落在早已準備好的木盆當中。兩三刀在喉部和牛股處切開下水和身體的連接,裝滿了牛下水的木盆又被迅速的端走。
接下來的表演,真的是如同《庖丁解牛》當中描述: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屠夫身體的動作,站立的位置,甚至下刀的準確,著實讓一干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輕鬆解牛的人目瞪口呆。
屠夫的牛刀在手中根本就沒有停止過,口中的歌謠也一直沒有斷過,甚至腳下的步子彷彿還遵循著一定的規律,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是在分割解剖一頭犍牛,而是在跳著一種域外風情的舞蹈。
刀子落在牛肉上,發出低沉的讓那些沙場拼殺的武將們都有些齒冷的聲音,但在此刻背景音樂的襯托下,卻說不出的好聽。在那些沒有經歷過刀光劍影的人看來,正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即便是那些武將們,也能從長調和刀子入肉的聲音當中被引起一陣廝殺的共鳴。
隨著各個部位的不同,牛肉被分門別類的切開,整齊的碼放在兩邊的架子上,周圍的人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片刻間,在屠夫口中的這個調門結束之前,一頭犍牛已經變成了一堆連著血肉的骨架平放在攤開的牛皮上。
直到現在,那頭牛略顯有些猙獰的骨架才讓人們覺得有些殘酷。不過,屠夫的調子一轉,音樂也跟著變化。從那種蒼涼悠長變成了節奏明快但又有些緊張的金戈鐵馬。
接下來的屠刀好像變成了在骨架之間跳舞的精靈。彼節者有閑,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閑,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餘地矣。長長的刀刃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在骨節的空隙當中不停的進出,每一次,都會帶著一塊骨頭離開大骨架。
腿骨,肋骨,髖骨,肩胛骨,脊椎骨,頭骨,如同屠夫伸手就能取下來一般,一點都看不出原來還是被筋肉和肌腱連接在一起。隨手一拿就是一塊,沒有半點的遲滯和吃力,解開的骨頭擺放在攤開的牛皮上那塊骨頭應該放的位置,看起來很是讓人感覺新奇。
不說那些整日里都是之乎者也的老學究,不說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嬪妃誥命,就連那些沙場出入的武將都沒有見過如此精準而且輕鬆的解剖程序。加上音樂的映襯,屠夫如同舞蹈一般的動作,異常的吸引。大家都是看的目不轉睛,沒有一個人分神。
從牛骨上剔除血肉也是讓人讚歎的技藝。還是那柄刀,卻好像變成了另一種專門的剔骨刀一般,沿著骨頭的形狀,一刀下去,恰到好處的切斷骨頭上的薄膜,隨後就是輕鬆的如同揭下身上的衣裳一般,血肉和骨頭分的一清二楚。偶爾會有些粘連,也是一刀過後,就再無障礙。
剔下來的骨頭,光滑潔白,沒有半點血肉模糊的景象,被整齊的擺放到兩邊。當牛頭骨被剔除乾淨擺放上架子的時候,屠夫口中的調子剛好完成。
按照不同的部位斬的方方正正的肉塊,分離開的牛骨,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兩邊的架子上,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千餘斤的犍牛就變成了一堆堆整齊的肉塊和被分離開的骨頭。骨頭上乾乾淨淨,沒有掛帶一絲肉絲。巨大的牛皮完完整整,牛首牛尾俱全,連眼睛口鼻處都沒有半點損傷,也被搭到了兩邊的架子上。
整個過程,完全可以稱得上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是一個乾淨利落能夠形容的。本來是充滿血腥的屠牛場面,竟然也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雖說這是番邦使者費盡心力用來挑釁的手段,但看過的人還是忍不住一陣讚歎。這樣的技藝,確實是可以稱之為道了。以前一直以為屠夫是個粗鄙的職業,現在看那個到現在身上還乾乾淨淨的屠夫,隱約間也有了一絲大師的風範。
不管是什麼技藝,當真正的上升到了這種境界之後,都會讓人興起望而興嘆的感覺。琴棋書畫是高雅的享受,但看這個人屠牛,居然也一點沒有那種噁心粗鄙的難受。尤其他哼著曲調,踏著舞步,輕鬆的揮舞著手中的屠刀,在眾人眼前一點點的把整頭牛分開的時候,竟然還有一絲令人由衷的歡喜。
屠夫的刀已經交給了旁邊的侍衛,由侍衛檢查之後呈給皇上,因為皇上也想看看,他用的刀是不是如同《庖丁解牛》中所言,十幾年不換依然光亮如新。
等到皇上眉開眼笑的欣賞完,帶頭的番使恭恭敬敬的上前,身後跟著那個大漢和屠夫。深深的一禮之後,番使才又一次開口:「藩屬小技,粗鄙難耐,引方家一笑。我天朝可否讓皰丁傳人,也做此一番指教,讓我等藩屬小民一開眼界?」
這番使竟是輸了一陣之後不甘心,步步緊逼。皇上登時臉色一變,不等皇上開口,早有大臣跳將出來,指著番使喝斥道:「大膽,難道你要在座重臣給你表演如此賤業,置我中華天朝於何地?」
番使大驚,連道不敢。這些,被那個大臣又一次抓住了辮子:「怎麼,不是在座重臣,難道還是要皇上給你親自動手不成?」在座的,除了重臣就是皇上,大臣說的不錯,這麼多人當中怎麼可能有人操持屠牛賤業,這個番使如此無禮之要求,當場推出斬首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