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就像是你雲哥兒教你的那樣。」鄭仁站在患者面前，輕聲說道，「10秒鐘後開始手術。」 權小草點了點頭，知道鄭老闆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她的睫毛很長，閉上眼睛後隨著眼瞼微微上下動著，不知道心裡在想著什麼。 鄭仁也沒著急，而是檢查馮旭輝準備好的相關設備。 在系統手術室里做了幾台手術，鄭仁對這種「簡單」的、只需要改變思維定式的手術方式成竹在胸。 幾秒鐘後，權小草睜開眼睛，怯生生的眼神如雲煙一般消散，只有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沒有絲毫情緒。 胃鏡順著患者的口咽部下進去，權小草的手很穩，沒有顫抖。她的眼睛盯著對面的屏幕，一眨不眨的看著。 就像是鄭仁說的那樣，在距離門齒38cm的位置可見食管空腸吻合口。 吻合口並沒有出現瘢痕性狹窄，這算是最幸運的事情了。就像是表皮的瘢痕組織一樣，要是有高高隆起的狹窄瘢痕的話，手術的難度至少增加一倍。 權小草穩穩的操控著內鏡通過順利吻合口，清晰的看見吻合口左側壁前壁有1個瘺口，邊緣見吻合釘殘留，直徑約。 鄭仁伸手接過內鏡管道，給權小草暴露術野，就像是尋常外科手術一助要做的事情一樣。 權小草熟練的操作雙臂鉗夾住瘺口兩端黏膜，剛剛提起的瞬間，鄭仁手裡拿著的吸引器就已經到了。 作為助手，鄭老闆配合的精妙，毫無破綻。 隨著鉗夾的力量與吸引器的吸引力量，權小草將瘺口周圍組織拉入透明帽內，旋轉手柄釋放OTSC吻合夾。 她的動作很慢，旋轉手柄的時候每一下都很認真，鄭仁在權小草的動作中判斷她似乎在感受著手柄上傳遞來的——力量。 這是手感的入門體驗，她已經開始了么？外科口罩下鄭仁的嘴角划出一道曲線，只是沒人看得見。 OTSC吻合夾夾閉組織，把的瘺口完全覆蓋。整個手術過程有些慢，但卻沒什麼瑕疵。鄭仁知道自己剛剛講的東西，權小草理解了，並且馬上用在手術中。 這段時間她做了什麼，鄭仁並不知道。 但鄭仁清楚，能短時間就理解的這麼透徹，並不意味著權小草擁有蘇雲一樣的天賦。她應該是夜以繼日的在努力學習，隨著日積月累，自己找時間點撥一下，打破了瓶頸，技術上的突破也就順理成章了。 權小草依舊毫無表情，也沒有做手術時候說話的習慣，這一切都和鄭仁很像。她隨後換用ESD透明帽再次進鏡，見OTSC吻合夾閉合良好。 手術的主要步驟已經宣告結束。 鄭仁揚了揚手，笑道：「不錯！」 「方林，你看看小草，你再看看你！」蘇雲鄙夷的說道：「就不能有點正事兒？」 「嘿。」方林目睹了OTSC吻合夾把食管瘺的瘺口封堵的全過程，沒有在意蘇雲的話，而是心中微微茫然。 他從研究生開始就對食管癌術後吻合口瘺有著極深的認知。 不光是他，每一個胸外科的醫生都對吻合口瘺有研究，並且畏之如虎。 術後患者一旦瘺了，那就意味著只有50%不到的可能性活下去。剩下50%的可能性，患者要在痛苦中度過1個月乃至更長的時間。 有的時候滿病區、滿走廊都是腐爛的臭味。只要一聞到這股子味道就知道病區里有食管吻合口瘺的患者，連說話都要小點聲，以免惹到那個倒霉的醫生。 即便是不斷沖洗，確保吻合瘺的位置乾淨，進行二期手術，手術的成功率也低的令人髮指。 因為成功率低，所以幾乎所有的醫生都不願意做二期手術，更多的則是採取保守觀察，讓瘺口自行修復。 可是這種困擾胸外科幾十年的難題，就這麼被解決了？ 方林有些不信。 「走了。」蘇雲拍了拍方林的肩膀說道。 「雲哥兒……」方林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啞，他努力的露出一絲微笑，「我穿鉛衣在裡面看看。」 「要造影了，在外面看的更清楚。」蘇雲拉著方林走出手術室。 其他人也都隨著出去，只有馮旭輝抱著一些可能需要的耗材穿著鉛衣站在手術室的一個角落裡，似乎和手術室融為一體。 氣密鉛門關閉，蘇雲把技師擠到一邊，熟練的在操作台前操控著。 「小草，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多大？」蘇雲問道。 權小草已經被林淵替換下來，接下來的手術室鄭老闆親自操刀，再下一個支架，達到雙保險。 出了手術室，權小草的自我心理暗示消失，又變的怯生生的那個小大夫。 「雲……雲哥兒，我覺得……」 「小草，有什麼說什麼，手術做的這麼牛逼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蘇雲道，「你現在的水平能直接開門診，收全國食道癌術後出現吻合口瘺的患者了。」 「……」 權小草聽蘇雲這麼說，更是不好說話。 陸教授聽蘇雲這麼說，心裡微微一怔，這個情緒和方林的情緒一樣。 收全國手術做呲了的食道癌術後患者…… 掙錢是一回事，救命是另外一回事，給所有胸外科醫生擦屁股，誰見面不得叫一聲老師？ 有名、有利、有江湖地位！ 這特么簡直就是天上往下掉餡餅！陸教授知道自己就算是在912干一輩子也絕對達不到這種地步。 而博士還沒畢業的權小草，慫貨一個，竟然已經能這樣了么？ 陸教授沒有疑惑，他知道要是造影顯示沒有造影劑從食管里跑到縱膈里，就意味著剛剛權小草全程操作的手術成功了。 甚至蘇雲說的都有些保守，這是一步就成全國頂尖專家的節奏。 自己拼了多少年都沒走到這一步……陸教授有些茫然。他知道現在醫療越分越細緻，權小草是抓住了一個細分類，然後佔據先機。 我也能做！陸教授心裡升起一團火。 操作台上的屏幕開始動了起來，陸教授摒棄心中雜念，開始認真的看著鄭老闆做的造影。 成沒成功，還是要造影來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