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闆，您看眼化驗單。」小大夫殷勤的把鐵制的病歷夾子翻到粘貼的化驗單位置，交給鄭仁，隨後彙報病史。 「患者5天前因腹痛4小時於我院就診，診斷為急性闌尾炎，急診行闌尾切除術。 術中發現闌尾炎症表現不典型，順利切除闌尾。術後患者仍感腹痛，數小時後出現腹脹，因可忍受，未重視，亦未特殊處理，之後腹脹逐漸加重，腹痛漸減輕。」 「稍等一下，術中我看說吸出淡黃色的滲出液20ml，手術你跟著上了么？」鄭仁沒有直接看化驗單，而是找到手術記錄。 掃了一眼，鄭仁就看到了讓自己有疑問的一句話。 「鄭老闆，我跟著上手術了。」小大夫道：「術中切開腹膜的時候的確有少量淡黃色的滲液冒出來，我用吸引器吸乾淨的。沒有膿苔，滲液也比較清，不渾濁。」 他覺得鄭仁有些小題大做，只是一點滲液，可能是闌尾炎性滲出導致的。 雖然滲液是比較多的，可估計只有20ml，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並不是重點，主要的病情在後面的腸梗阻以及大量腹腔積液。 可是還沒等彙報，鄭老闆就打斷了自己的話。 「嗯，我再想想，你繼續。」鄭仁一邊翻看病歷，一邊隨口說道。 「後行腹部平片檢查示：腸梗阻。遂按腸梗阻給予禁飲食、持續胃腸減壓、補液等處理。術後3天患者通氣排便，但腹脹卻呈持續性加重，且出現腹部明顯膨隆。經主任會診，建議患者家屬轉至省院繼續診斷、治療。」 「患者現查體：意識清，精神差，生命體征平穩。左下腹壓痛陽性，無反跳痛，murphy 征陰性，肝脾肋下未觸及，全腹未觸及包塊，各輸尿管壓痛點無壓痛，肝腎區無叩痛，腹部叩呈濁音，移動性濁音陽性，腸鳴音正常存在，約4 次/min。」 小大夫有些得意，這些東西隨口說出來，自己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像自己這麼認真的臨床醫生，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虎軀一震，鄭老闆還不得納頭便拜，哭著喊著要帶著自己去帝都？ 據說放射科的劉旭之那個慫貨被鄭老闆邀請了很多次，去帝都工作。去工作都不算，還有編製！ 那可是帝都的編製。 劉旭之都能去，自己有什麼不能的？ 彙報完病史，小大夫自己有些得意的想到。 「既往史……李勇，你愛人從前有過乙肝、結核么？」鄭仁問到。 「沒有。」 小大夫有些不解，既往史並不重要。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有什麼好追問的。 乙肝結核與闌尾炎也沒什麼關係么。 就算是結核性的腸梗阻……那得多少見。鄭老闆這是雞蛋裡挑骨頭，就因為自己彙報病史彙報的好么？ 「做過什麼手術么？」鄭仁繼續追問道。 小大夫一臉懵逼，看著李勇。 「沒……」李勇有些猶豫。 「再想想，剖腹產之類的都算。」鄭仁看著病歷上幾乎什麼都沒說的既往史，有些無奈。 著病歷寫的太糙了，比常悅差了十八條街。 那就自己來吧，鄭仁詢問到。 「沒做過剖腹產……我聽我愛人說過，結婚前……大概20多年前做過一次手術，膀胱上有一個腫物，後來切除後診斷是良性包塊。」李勇在記憶的塵埃里找尋到了鄭仁需要的東西。 向患者家屬詢問病史的時候就是這樣，很多東西患者家屬一是不在意，覺得和現在的病情沒有關係。二則是根本忘記了，這屬於某一種記憶性的偏差。 只有找到蛛絲馬跡，刨根問底，才有可能問清楚病史。 看病跟破案一樣，真是很不容易。 「膀胱么？」鄭仁沉吟，「片子我看一眼。」 小大夫清脆的應了一聲，把立位腹部平片插到閱片器上。 片子很簡單，有小液平，光是看片子，診斷為腸梗阻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腸梗阻……腹腔積液…… 這兩個病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鄭仁回去又翻了一遍醫囑，大量腹腔積液，西林鎮人民醫院的普外科用的是常規的利尿手段。 可是病程記錄里記載的尿量卻很少。 「病程記錄，記錄的尿量數值是正確的么？」鄭仁問到。 有時候，有些大夫會忽略這一點，隨手胡亂寫一個數值上去。 「鄭老闆，我工作很認真的。」小大夫的臉有些紅，剛剛既往史的那一段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這分明是患者家屬的不對，自己詢問了，他們什麼都沒說。怎麼鄭老闆一問就說了？ 李勇這個老不死的，凈給自己上眼藥！ 「嗯，能看出來。」鄭仁溫言道。 小大夫臉上稍好了一點。 「可是臨床經驗還不夠豐富。」 「……」 「用了40mg的速尿，尿量不見多，腎功能還沒有問題，你考慮什麼？」鄭仁問到。 「……」小大夫怔了一下，「我注意到這點，所以建議患者家屬帶著患者去省院。」 鄭仁已經有了猜測，他笑了笑，道：「走，去看一眼患者。」 小大夫和李勇都一頭露水，不過看患者、查體都是正常的診療流程，具體的診斷應該在看完患者後就出來了。 要是鄭老闆能看明白的話。 如果看不明白……這個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小大夫在前面引著鄭仁去病房，聽鄭仁問到：「你們主任呢？」 「中午有個飯局，出去吃飯了。」 「又要喝酒？」鄭仁問到。 「估計是。」小大夫也很沒辦法，自家主任就好這口，平時放假的時候喝酒也就喝了。正常工作日，下午沒手術，他也願意喝兩口，這點就挺讓人腹誹的。 不過鎮級醫院，就這個德行，大家都差不多。 來到病房，小大夫很恭敬的站在一邊，看鄭老闆查體。 他先看了一眼，腹部膨隆。 嗯，這是最基本的視診。雖然沒說，但看了將近兩秒鐘，怕是他心裡已經開始琢磨相關的病情了吧。 觸診，自己一天做三五次，患者疼痛的位置竟然轉移到左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