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來看看，闌尾找不到了。」馮建國放棄了掙扎，嘆息道。 真是找不到啊，讓主任上來看一眼，要是不行，那就真的是…… 不對！還有鄭老闆在！ 馮建國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但這種事兒，魏主任能解決是最好的，一定別鬧到找鄭老闆來解決。 闌尾炎都做不下來，想想自己都覺得很丟人。 「都翻過了？」魏主任凝眉，很慎重的問到。 「嗯。」馮建國和另外一位帶組教授一同點頭。 魏主任也不想上這種手術。 這不是技術水平的問題，就算是自己上了，找不到闌尾也是大概率的。 可自己是主任，所有爛糟糟的事情最後都會到自己身上。 這是大主任的責任和義務。 沒辦法，魏主任硬著頭皮刷手上台。 手術室里安安靜靜的，背景音樂早早的就被關掉了。這時候的術者脾氣都不好，萬一要是歸罪於音樂，這就算是無妄之災了。 不光是音樂，平時開開車、飈飈段子之類的事情也沒有。 沒人開車，連說話的聲音都被壓的很低。 生怕哪句話惹的術者不高興，在手術台上開始摔器械，這也是經常有的事情。 切口蓋著白色的紗布，兩位帶組教授放棄了最後的掙扎，乾脆直接等魏主任上台再說。 權小草站在一邊，等著魏主任出來穿無菌衣，隨時衝上去給主任把帶子繫上。 這雖然是小細節，但也能盡量給魏主任留下好印象。 而手術……權小草早都看懵了。 患者的闌尾像是憑空丟了一樣，根本找不到在哪。 魏主任陰沉著臉，刷手、消毒、穿無菌衣，來到術者的位置。 打開白色溫鹽水紗布，他一眼看到切口已經延長到將近10cm。 最開始的闌尾切口向上延伸，變成直口，又帶了一個小勾，看著格外的「醜陋」。 每次遇到這種醜陋切口的時候，都意味著手術極其不順利。 真是頭疼啊，魏主任深深吸了口氣，一伸手，問器械護士要了大鑷子，重新開始尋找「消失」的闌尾。 2′12秒後，魏主任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不是馮建國他們的失誤，闌尾不在所有熟知的位置。 什麼對側闌尾、高位闌尾、腹膜後闌尾，簡單探查都沒有找到。 沒辦法，開始捋腸子一點點找吧。自己還真就不信，找不到這個小傢伙了。 因為太過於專註、緊張，交感神經高度興奮，魏主任感覺到腋窩的位置有點涼。 那是出汗了，他心裡知道。 精神性出汗從加刺激到發汗的潛伏期極短，只有數秒到20秒。 緊張的情緒不斷的刺激著交感神經，神經衝動從大腦皮質傳遞到手掌、腋窩、額面部小汗腺部。 去甲腎上腺素的濃度升高，導致小汗腺分泌排泄活動短期內迅速增強，即產生精神性出汗。 先是腋窩部位頂漿分泌腺開始分泌汗液，馬上其他外分泌汗腺就要開始分泌汗液。 6′23″，魏主任轉頭，讓巡迴護士給紮上白色的無菌紗布。 未雨綢繆，真要是找不到闌尾，卻把汗滴在術區，以後就別做人了。 可是，無論交感神經因為緊張，誘導身體分泌了多少激素，讓魏主任的注意力集中、手更穩定，把本身的技術發揮到了巔峰，然而這一切都徒勞無功。 23′45″後，魏主任開始出虛汗了。 乙醯膽鹼camp開始增強神經細胞的能量，但沒有卵用，汗出的還是越來越多。 腸子已經捋的差不多了，從盲腸向上，捋到了十二指腸。向下，幾乎捋到了直腸，闌尾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 「術前診斷明確么？！」魏主任沉聲說道。 「明確。」另外一名帶組教授心虛的說到：「轉移性疼痛，發病最初的時候是上腹部疼痛，隨後臍周疼痛，最後固定在右下腹。查體右下腹闌尾區有壓痛、反跳痛，無肌緊張。血常規……」 他開始彙報病情。 很簡單、明了的病史。 查體、癥狀、臨床檢查，除了沒有右下腹b超之外，所有證據都直指急性單純性闌尾炎。 真特么的！魏主任心裡罵了一句，繼續捋腸子。 十二指腸部，自己年輕的時候遇到一例闌尾炎，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 希望這次也可以。 2′12″後，魏主任再一次失望了。 全部腸道都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 連最罕見的腹膜後闌尾都不存在。 魏主任心生絕望，哪怕是腹膜後闌尾，因為嚴重腫脹導致闌尾梗阻，已經破裂穿孔了呢。 雖然手術極度麻煩，但也要比這種根本找不到闌尾來的強。 他轉頭，麻醉師馬上上來擦汗。 大主任的待遇畢竟和帶組教授不一樣。 魏主任把頭扭回來，愣愣的看著術區，沒有繼續動。 他在回憶自己這麼多年來經歷過的病例。 最複雜、最麻煩的是腹膜後闌尾，又叫做腹膜外闌尾。而這種細緻查找，卻根本找不到闌尾的事情，還沒發生過。 難道這條小陰溝里，自己要翻船么？ 一世英名，都毀在闌尾炎上了。 難道是腔內闌尾？魏主任忽然想起這麼一個名詞。 他找到回盲部，用手輕輕擠壓腸道，向上、向下各找尋了6-8cm。 還是一無所獲。 「主任，要不找鄭老闆來掌一眼？」馮建國小聲的建議道。 「腸子都捋過了，肯定沒有闌尾。找鄭老闆來看一眼，有用？」魏主任橫眼睛，瞪了馮建國一眼。 「……」 馮建國不敢說話了。 交流的聲音很小，患者躺在手術台上，也知道遇到了大事兒。他怕的上肢在顫抖，上下牙不斷的碰撞，砰砰砰的直響。 因為隔著無菌單，他什麼都看不到，只能隱約聽到那面的聲音。 直到手術台上沉默下去，患者裝起膽子小聲問道：「主任，我不會死吧。」 「……」魏主任真想大哭一場。 可是因為出汗太多，體液量明顯不足，此刻就算是哭都哭不出來。 身體把體液分配到最重要的器官，淚腺？那裡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魏主任沒有回答患者的話，他沉默了幾秒鐘，嘆了口氣，道：「給鄭老闆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