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急診科的住院總醫師，我叫鄭仁。」鄭仁微笑，先是自我介紹一下，隨後說到：「最近有什麼不舒服么？」 男人一直在看著鄭仁與蘇雲，見兩人都很年輕，打心眼裡不是很願意和他們交流。 「我愛人渾身難受，來了好多次也看不出毛病在哪，每次就是檢查、檢查。」男人小聲抱怨。 之所以小聲，不是因為怕得罪鄭仁，而是因為一種發自心底的不屑。 鄭仁也並不在意他的抱怨，仔細觀察女患者。 打扮的很素淡，沒有戴戒指、沒有戴項鏈，也看不到有任何金屬飾品。 難道和崔鶴鳴的母親一樣，也是牙出了問題？ 有這個可能性！ 鄭仁微微笑了笑，道：「你愛人這麼不舒服，有多長時間了？」 「三年！」男人說話的口氣很不好，硬邦邦的，一肚子怨氣。 「在這之前都好好的么？有沒有鑲牙的經歷？」鄭仁又問了一句。 「是啊，是啊，都問了多少遍了！小大夫，我們已經準備去帝都了，你就別煩我了好不好。還鑲牙，狗屁不懂。」男人特別煩躁。 鄭仁這下子沒辦法了，患者家屬醫從性特別不好……其實也怨不得患者家屬，畢竟看了這麼多次病，都沒找到發病原因。 換成誰，誰會高興？ 可是這事兒怨大夫？金屬過敏，本來就是一種很少見的……不，是特別罕見的疾病。普通的金屬過敏，是出現局部潰爛等病症。 要是這樣簡單的話，怕是早都診斷了。 而患者病情體現為周期性不適，要是沒有豐富的臨床經驗或是大豬蹄子，真心無法解決。（注1） 蘇雲見患者家屬說話態度不好，冷哼了一聲。 鄭仁雖然知道這貨很少噴患者，但還是怕他休息不好，一肚子起床氣，跟患者家屬吵起來。 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蘇雲，然後笑了一下，說到：「那麼，你愛人都做過什麼檢查，能給我看一眼么？」 伸手不打笑臉人。 鄭仁態度極好，可以說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患者家屬雖然一肚子不高興，卻還是猶豫了一下，拎起一個片子袋，交給鄭仁。 鄭仁先取出裡面各種化驗單，看了一遍。一張一張，看的很認真。 化驗檢查很全面，幾乎涵蓋了臨床所有常見的抽血化驗，而檢查結果也都正常。 從化驗上來看，患者算是一個健康人。 其他檢查……鄭仁瞄了一眼，找了一個有陽光的地兒，拿出片子開始閱片。 ct、x光，種種片子一應俱全。 「這些片子，就是幾個月前我愛人說腿疼，在你們醫院拍的。」患者家屬指著鄭仁看的一張膝關節的x光片，開始抱怨，「檢查做了無數，每種檢查都說沒事。」 「當時什麼癥狀，需要查膝關節x光片？」鄭仁看上去很隨意的問道。 「就是肌肉、關節疼痛。」患者家屬不知不覺回答了鄭仁的問題。 「膝關節核磁做了么？」 「做不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你會看病么？問東問西的！」 不對啊，鄭仁從患者家屬的話裡面聽出了一絲異常。那些難聽的話，鄭仁假裝沒聽到，濾除了無效信息後，剩下的就是鄭仁需要的信息。 一般這種疼痛，不排除肌腱損傷，或是半月板損傷，應該做核磁，而不是x光平片。 而患者家屬說了一句做不了？ 難道做過金屬內置的手術？ 鄭仁眼前豁然開朗！ 「你愛人做過骨折固定這樣的手術么？」鄭仁接著問道，「或者體內留置金屬固定物的手術。」 「沒有，你特么才骨折了呢。」患者家屬越來越不耐煩。 奇怪了，剛剛的豁然開朗，隨即消失，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大豬蹄子好煩，鄭仁心裡腹誹，只說金屬過敏，它倒是說清楚到底哪裡過敏呀！ 鄭仁把雙膝關節x光片放進去，正在這時候，蘇雲終於忍不住了，說到：「有什麼稀奇的，做不了核磁，不就是用了避孕環么……」 這段話像是一道閃電般穿過鄭仁的腦海，黑暗被撕裂！ 鄭仁馬上在片子袋裡開始尋找。 「你怎麼說話呢！」患者家屬說話聲音大了起來。 而蘇雲一臉不屑，吹了一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 鄭仁沒去理睬兩人之間的矛盾，抓緊時間找到自己需要的片子胸腹聯透。 果然，就像是蘇雲說的那樣，患者盆腔里能看到一個避孕環。 而且在胸腹聯透的片子上，沒有發現有任何金屬影像存在。結合鄭仁的觀察，他已經大概率確定了患者的病到底來自何方。 「別吵。」鄭仁沉聲道，「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蘇雲楞了一下，他知道了？不能夠啊，難道他要直接說建議患者去精神病院看看焦慮症或者…… 回頭四望，蘇雲想找到范天水的身影。 這是要打架的節奏。 蘇雲雖然身手敏捷，但是打架么，人多欺負人少是必須的。 放著范天水這種人不用，那不是傻逼么。 鄭仁見患者愛人滿臉怒氣，也不賣關子，馬上說到：「你愛人是很罕見的金屬過敏症，源自這個金屬的避孕環。你只要去婦科把避孕環摘下去，就沒問題了。」 一口氣說完，患者家屬愣住了。但隨即呸了一口，罵道：「狗屁的診斷！戴環的人多了，怎麼沒見她們有事兒？」 「路上好好的人也多，怎麼沒見她們來醫院？」蘇雲隨即噴到。 這話……說的在理。 患者家屬楞了一下。 「是這樣。」鄭仁連忙站在兩人中間，讓自己的語氣盡量溫和，道：「把環摘掉，也不費什麼事兒。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這是可以的，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試一試，總是沒錯吧。」 患者家屬猶豫起來。 「試一試，總是沒錯。要是去帝都，無論是協和還是301，還是北大附院什麼的，一張專家號三五千。花錢都不說，關鍵是你愛人身體不好，萬一折騰出點別的病來，那就糟了。」 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患者家屬的心思活動了。 …… …… 注1：類似的病例，怎麼查都沒查出問題，後來患者到協和確診的。的確需要非常豐富的臨床經驗和知識儲備！我這輩子是去不了協和了，所以只能多膜拜一下協和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