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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所屬書籍: 花重錦官城
一聽觀里來了生意, 清虛子的臉色徹底好看了起來, 忙揚聲吩咐福元道:「好生招呼, 我這就來。」 說著, 將手中茶飲盡, 起身整理一番道袍, 接過沁瑤遞過來的拂塵在手, 清清嗓子,重新恢復當代名道的姿態,提步往外走了。 沁瑤跟阿寒緊隨其後。 三人到得前廳, 便見客位上坐著一位滿身書卷氣的中年男子,眉目溫雅,衣飾也很潔凈體面, 可臉色卻甚是晦暗, 寫滿「倒霉」二字,身後立著兩名僕從, 一主兩仆都是如出一轍的精神萎靡。 聽到清虛子等人進來的動靜, 那男子抬目一望, 見清虛子一身仙風道骨, 眼中先前存在的猶豫頓時消散了許多, 忙起身道:「久聞道長大名,在下裴林, 因府中有些不妥,特來請道長到府中驅邪。」 說完, 令身後的僕從遞上名帖。 福元接了在手, 呈給清虛子。 清虛子先在主位上坐下,隨後展開名帖,沁瑤在後面一看,見上寫著:戶部給事中裴翰聲。猝然一驚,猛的抬頭看向裴林,原來他竟是裴敏的父親。 「裴大人。」清虛子將名帖合上,捋捋須,客客氣氣道:「不知裴大人府上出了何事,還請大人詳稟。」 裴林看一眼清虛子身後不住上下打量自己的小道童,心裡隱隱生出些奇怪,遲疑了片刻,決定不去管他,沉聲道:「道長,實不相瞞,往常我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說,但十日前,我府中突然出了好些怪事——」 清虛子點點頭,鼓勵道:「請說。」 裴林想起這些時日經歷的怪事,臉上浮現一絲驚惶,吞了口唾沫道:「先是我夫人夜間發噩夢,說總見有鬼在府中遊盪,每到晚上便心神不寧,連覺都不敢睡,我疑心她是犯了舊疾,身子不妥,便請了大夫在家給她開了些方子,她吃了幾劑,卻並無效用,這也就罷了,誰知這兩夜,不光我夫人,連我自己和府中幾位下人都開始做起噩夢來,我這才知道夫人所言非虛。」 清虛子皺眉,「噩夢?什麼樣的噩夢?」 裴林聽了這話,臉色更見青白,雖是酷暑天,他卻彷彿置身寒冬臘月,身上一陣一陣發冷,額前滿是豆大的汗珠,「我們幾人做的夢如出一轍,都見到府中花園裡有隻鬼在四處遊盪,那鬼蹦蹦跳跳,一雙手伸在身前,筆直僵硬,指甲長約寸許,猶如利刃,看著好不嚇人。」 「什麼?」清虛子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詫,沁瑤也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 竟是殭屍! 裴林見到清虛子師徒二人的反應,原本驚惶的神情摻雜進一絲困惑,「怎麼了?」 「沒什麼,請繼續說。」清虛子這時已恢復常態,擺出個處變不驚的仙道風範。 裴林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擦冷汗,繼續道:「如果只有我夫人一個人做噩夢興許還說得通,或許只是巧合,可怎會闔府上下都做同一個噩夢?而且那夢中厲鬼看著似乎頗為狂躁不安,到處用一雙厲爪刨抓東西,有時是府中的塋牆,有時是園中的花樹,先在外院,後是花園,我看再過不幾日,便要闖入我們房中加害於我們了,這幾日,我府中上下人人驚惶不安,我夫人尤其坐卧不寧,說小女年幼,又才從書院回來,惟恐她也受那厲鬼滋擾。這不,一打聽到道長大名,便讓我來觀中求助了,道長,您道行高深,還請莫再延誤,即刻隨我去府中驅邪。」 清虛子早先聽得裴林形容那厲鬼的形態便已蠢蠢欲動,這時更不猶豫,只道:「貧道自會隨你同去,只是道長還有一事未明,大人方才說十日前府上才出現異事,敢問十日前大人或尊夫人可曾見過生人,或去過什麼生僻之處,比如,長安城郊?」 裴林思忖一會,斷然搖頭道:「不曾。」 「那近些時日,府上可來過生人?」 「我府中往來大多是同級的官僚,近些時日又不曾設宴款待,未有生人……」裴林沉吟,「只我家大郎十日前回來時,帶了幾個手下將士在府中稍坐了片刻,隨後那幾位郎君便走了,不曾逗留。」 清虛子垂眸默了一會,起身對阿寒和沁瑤道:「將東西備妥,咱們這便去裴府。」 沁瑤忙點點頭,一溜煙到後院去將準備行頭,心裡很是不安,沒想到裴敏家中出了這許多異事,怪不得這兩日沒聽到她的消息。而且聽方才裴大人的描述,那夢中的怪物極有可能是殭屍,這才幾日功夫,先是五牛山,再是玉泉,現是裴府,也不知在這幾處作祟的是不是同一個邪物。 一時備妥,出來時,沁瑤跟魯大打聲招呼,便跟師父和阿寒坐上馬車,跟在裴府的馬車後去了。 ———————————————————————————————————— 從宮裡出來,藺效身心都很輕鬆,為著花朝節將沁瑤約出來之事,他一早便將手底下幾樁事情做了交接,這兩日休沐,可以盡情做些準備。 那日雖請了緣覺上山,可緣覺四處察看一番,並未發現邪物作祟的跡象,而他因一路護送皇上等人回長安,也無暇向緣覺細述沁瑤所見的玉泉邪物之事。 到最後,緣覺只好在玉泉附近布下天羅地網,靜觀其變,若那怪物去而復返,一旦落入緣覺的法陣,自然魂飛魄散。 做好如此安排,緣覺便留下幾名弟子靜觀異象,先行下了山。 皇上知道後,只說近些時日暫不去玉泉山消暑,等緣覺等人設下的法陣捕住了邪物,再做計較。 說完,皇上想起那晚藺效為了守護康平,幾乎一夜未睡,心裡十分過意不去,便喚了他近前,殷勤囑咐了許久,又令他回家好生歇息。 藺效出宮騎了馬,想著明日便能將沁瑤約出來,臉上不免含了幾分笑意,一旁蔣三郎見了,忍不住搖頭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明日便做新郎官呢,瞧這一臉的春風得意。」 「滾。」藺效言簡意賅回道。 「明日花朝節,長安城裡但凡未出嫁的小娘子都會上街看熱鬧,瞿小姐自然也不例外,瞧你這副未飲先醉的德行,莫不是也約了佳人出來?」藺效越不肯說,蔣三郎越不放過他,偏要問個徹底。 藺效不語。 蔣三郎察言觀色,哈哈一笑道:「在我面前你也不肯說實話,也罷,我原想著瞿小姐人雖好,門第上到底差了些,恐怕到時候姨父和你皇伯父未必肯同意這門親事,可你小子竟然不聲不響將人給弄到書院里去了,依照你這志在必得的架勢,明年再做些手腳,就等著指婚了吧?」 藺效挑挑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常嶸在身後悄悄嘆口氣,放眼整個長安城,能讓世子卸下心防坦然相待的也就只有一個蔣三郎了。 「好好好,這樣再好不過。」蔣三郎大笑,一拍藺效的肩膀,「既這樣,我可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了,你嘛,馬馬虎虎算得一表人材,瞿小姐比你更好,才貌雙全,你們二人算得上天造地設,一對璧人吶。」 笑得雖大聲,但眉梢眼角到底含了幾分郁色,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痛快的事,笑容再不見當初的明朗歡快。 藺效看在眼裡。暗嘆口氣,淡淡道:「你我二人好些日子未曾好好聚聚了,既然眼下都無差事在身,不如去山水樓喝一盅。」 蔣三郎先是一怔,隨即笑道:「走,今日你喜事在身,該你做東。」一拍馬,先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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