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十分鐘後,初禮換上一條短褲開門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晝川正背對著她坐在樓梯口,這會兒正拿著個手機摁摁摁不知道在和誰說話說得歡快。
她開門出來也沒回頭。
初禮:「……」
突然想到了那天男人也是靠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和誰說著話,頭也不抬,餘光都不給她一個……初禮停頓了下,強忍下了某一秒想抬腳把男人踹下樓梯的衝動,然後告訴自己:別酸。
又不是沒聽過某圈內男作者全國巡迴與讀者約.炮故事,正式認識晝川快半年了,這傢伙天天宅在家裡要麼遛狗要麼和江與誠狼狽為奸除了這兩件事剩下的就是眼巴巴看著她問「今晚吃啥」……
已經很優秀了。
還不讓人家在網上聊個騷?
不耽誤交稿就行了,難道同一屋檐下蹭吃蹭喝,住在一起久了還下意識畫地盤強行覺得人家男主人也是你的了?……哪有這麼好的事?
強忍下了心中往上泛著的酸水,初禮整理了下臉上已經反轉了八百回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垂下眼便看見男人手機鍵盤上飛快打字的手一頓,立刻收起手機,滿臉責備地轉過頭看著她:「偷看?」
初禮挑起眉:「什麼沒看見,你那腦袋那麼大擋得嚴嚴實實的。」
「說誰腦袋大。」
晝川護著崽兒似的護著手機,上下打量了一通初禮,認真地看了看她穿著的短褲,膝蓋上紅彤彤的一片——最終目光在她眼皮子底下遮都遮不住的青色上轉了一圈,停下來:「下樓,換藥,然後你可以睡了……明天早上不用去了,下午直接去印廠跟色。」
初禮黑人問號臉:「……………………你幹嘛在這安排我工作?」
「不是我安排,你同事說的。」
「跟你說的。」
「在哪?」
「微信。」
「那你怎麼——你又看我手機!」
晝川不管身後那人眉毛都快飛腦門上了,保持著坐在樓梯口的姿勢不變,反手拍拍自己的背:「上來,送佛送到西,本大頭背你下樓……你手機就設置的消息自動彈出,我想看不到都難,既然看見了,就順手給你請個假怎麼了?」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喔。
初禮瞪了眼晝川,拿出自己的手機,進入微信,飛快地看了看和阿象的聊天記錄……看見那句【啊啊啊他又拖稿】,初禮滿腦子五顏六色的「握草」飄過,開口時也不知該抱怨還是無語:「………………學我語氣還學得挺像,我還真就是這個語氣。」
晝川冷笑一聲。
一邊說著一邊爬上男人的背,男人扶著欄杆稍稍一撐就站了起來,背著她,繼續像披著一塊布似的那麼簡單將她扛下樓……初禮趴在他背上,伴隨著男人下樓腳步一顛顛的,她歪了歪腦袋:「老師,謝謝你喔。」
「通宵不是幫我賣三十五萬嗎,」男人面不改色,「賣不到你就背著我在小區里走一圈還債好了。」
初禮:「……」
男人雖然語氣冷硬,但是將她放在沙發上的動作倒是輕柔……伸手趕走了想湊過來嗅初禮膝蓋上傷口的二狗子,男人轉身去拿了醫藥箱,在初禮身邊坐下,兩人排排坐坐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一分鐘後,晝川看了眼醫藥箱:「再這麼坐下去天都要亮了。」
「……」
「腿。」
初禮動了動,最終回復了原本的坐姿;
晝川看了她一眼,直接抓著她的腿,整個兒拎起來來了個sin30°,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初禮赤著腳,腳跟就踩在男人另一邊大腿上,溫度隔著褲子傳遞而來:「別別別,哎呀——」
晝川彎腰拿過酒精時,她的腳下滑踩到了男人大腿內側。
初禮「蹭」地臉紅了,「哎呀」叫了一聲,晝川連忙直起身子:「碰到你了?」
初禮搖頭。
晝川瞬間變臉:「那你鬧什麼?」
初禮持續搖頭,默不作聲想把腿挪走,結果還被一把摁住:「別動。」
男人溫暖乾燥的大手放在小腿上,初禮現在是連頭髮絲都不敢動了……干瞪著眼,看著男人把一整塊棉花直接用酒精沾濕,酒精順著他的指尖滴落時,初禮摸摸地抓過了沙發上的靠枕——
當膝蓋上伴隨著涼嗖嗖、火辣辣、濕漉漉的三個感覺一起扣下,初禮的臉深深地埋進了抱枕里,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嗚嗚嗚唔唔……」
抓在抱枕上的小爪子送了又緊,指尖崩得毫無血色,當那令人暈眩的刺痛稍微緩解,初禮喘著粗氣拿開枕頭,看了眼整條狗已經因為這邊的動靜一步步退到門口玄關那麼遠的位置的二狗子,嘆息:「老師,我提議,如果你不會正確的處理外傷方式,不如你就不要在家裡放著個裝模作樣的醫藥箱,反正你也不會——」
一個「用」字還沒落地。
硬生生被男人抬起頭的對視懟回了肚子里。
晝川:「說句『謝謝』不比你這些口是心非的騷話輕鬆的多?」
……………………口是心非。
………………………………問題是,我沒有在口是心非啊,大佬。
初禮咬著後槽牙,裂開嘴,看著順著膝蓋滴滴答答往下淌的酒精,對差點要了自己半條命的男人裂開嘴:「謝謝老師。」
晝川放開她,初禮連忙把自己的腿平行挪開,用兩根手指把濕漉漉的棉花拎起來,棉花還在濕噠噠地往下滴水就猶如她現在正在滴著血的心臟——把棉花扔了,不敢再勞煩晝川,初禮自己用棉花擦了擦一腿的酒精,期間男人就在旁邊看著。
還要指手畫腳,不時地發表不符合常理的荒謬發言——
「你繡花呢?這麼擦要什麼時候才能清理好傷口?」
「我看你褲子都破了,你真的不要弄開看看有沒有碎沙石粒?當心傷口癒合石頭長肉里。」
「你到底會不會,這麼小心翼翼的手還在抖——不會我來,我這有酒精燈和鑷子……」
酒精燈和鑷子!
要這些幹嘛!
上化學課呢!!!
初禮都快哭了,低頭不理他,隨便他在旁邊逼逼一副隨時都準備接手繼續的模樣……自己的腿,自己最珍惜。
為了分散晝川的注意力,不讓他再打酒精和鑷子的主意,初禮沒話找話轉移男人注意力:「老師,那天幫你找身份證時候,在你桌面上找到個東方幻想的新書草稿,好像還是個言情呢,你還會寫言情?」
旁邊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初禮有些好奇地抬起頭,發現男人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停頓了下,淡淡道:「寫著好玩的。」
初禮不疑有他,低下頭繼續給自己清理傷口:「言情也不是隨便哪個大男人能寫好的,要我看,世界觀、大設定這方面,總是男作者擅長;但是戀愛那種細膩的東西,還是得姑娘們來,大男人一寫就容易撲面而來的直男味……呃,除非談過戀愛,老師你以前和人談過驚天動地的戀愛么?」
初禮也就隨口一問。
沒想到的是男人想了想,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有啊。」
「……」
初禮埋頭清理傷口動作一頓,原本微微翹起的唇角也僵硬了下——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似乎挖了個坑給自己條跳——方才站在樓梯上,看著男人專心給誰發簡訊時的那種,酸溜溜感,又來了。
初禮調整了下臉上的僵硬,扔了酒精棉花,將頭髮挽至而後,看了眼晝川,笑了:「誰啊,看你天天神秘兮兮的發簡訊,難道就是在給女朋友發??」
晝川面無表情:「讀書時候的事。」
接下來,晝川給初禮講了一下他的中學時代戀愛故事——
簡單的來說就是好學生與差學生嘛,那姑娘是個藝術特長生,學芭蕾舞的,知識因為經常出國演出啊排練啊所以學習不好,尤其是理科奇差,於是順理成章就被安排到晝川同桌了……
原本兩人見面時間也不太多,知識高三集中衝刺時,她天天來上課,有不懂的問題就跑來問晝川,那些問題經常是相當弱智的問題——
但是晝川看在她長得好看的份兒上,就沒嘲笑她,大發慈悲地教了。
那姑娘簡直是全校一半男生心中女神;她還有個閨蜜,那個閨蜜是全校另外一半男生心中的女神……這兩個姑娘,一文一武,一個是學舞蹈的學渣,一個是學舞劍的學霸,就這麼都喜歡上了晝川大大。
初禮:「……」
真狗血。
初禮:「繼續,繼續。」
上課傳紙條,課桌里放零食那都是小事——
有一次夏天,體育課,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當時晝川的芭蕾舞女神同桌穿的少,回到教室吹了空調就感冒了,晝川就把自己的校服借給她,她接過校服後,紅著臉,在班裡其他人起鬨中穿上了……
接下來就是惡俗的表白,在一起。
然後某一天上課,芭蕾舞女神的閨蜜傳紙條給晝川,上書:我也喜歡你,怎麼辦?
晝川回過頭看了眼那妹子,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手上還纏著繃帶,聽說是舞劍時候走神兒不小心砸壞了——
初禮:「你怎麼辦?」
晝川:「我能怎麼辦?」
晝川繼續把自己「初戀那些小事」往下說,說他和芭蕾舞妹子去逛街,給她買甜食,因為她愛吃甜的還吃不胖;
去看她的表演,就坐在第一排,看著她表演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中的奧吉利亞,以三十二連「揮鞭轉」震撼全場,她踮起腳尖,裙擺飛舞;
看她在寂寞的燈光下獨自練習,那修長的頸脖揚成驕傲的弧度。
「……然後呢?」
初禮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低下頭看著自己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腿,吞咽了口唾液,想死。
她轉過頭,目光飄忽地看著男人那張面無表情英俊的臉,繼續向著自己砸來一個個的狗糧——
在高三即將結束,晝川在三次模擬中均以超過一本線無數分的分數準備衝擊一波高考狀元時,芭蕾舞女神也開始著手準備用華麗的履歷去申請心儀的國外藝術大學……
直到有一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遭遇車禍,她就再也沒站起來過;
同一天,她的閨蜜舞劍女神被發現暈倒在表演台上,拉去醫院確證白血病!
初禮:「…………………………………………」
初禮那酸溜溜的心,一下子彷彿被泡進了燒鹼溶液里瞬間酸鹼中和恢復一片平靜——
初禮:「還差個墮胎情節,可以去拍《梔子花開》第三部了。」
晝川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芭蕾舞女神現在在哪?」
「還沒想好……幼兒園老師這麼樣?非常符合可欣柔軟、獨立、堅強的女性角色人設。」
「還『可欣』,故事掰扯到結局人家進醫院了才給取好名字是吧!!」初禮將手中酒精棉扔向男人的臉,「你可拉倒吧!還幼兒園老師!」
男人反手穩穩接住:「看你那一臉感動的,還說男人不會寫言情小說……騙騙你這麼個小姑娘還不是一二三的事!」
我這是感動嗎!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這是——
……瑪德。
算了。
「滾滾滾!」初禮「呸了聲,「滾!!!」
作者有話要說:晝川的初戀——
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