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燎原 「不好了！」忽然衝進來嘶嚎的潘金桂讓第五名嚇一個哆嗦，筆掉地上。「村裡要去填魚塘！上百號人都上山了！」 這消息太令人吃驚了，老伍還沒從驚愕中走出來，第五名一個箭步就奪門而出。是自己刺激的過度了？咋這麼蠻幹呢！第五名沒命的朝山上跑，回頭卻看見老伍手裡捏著合同和高矮倆人也急火火的追在後面，連老邁的俱樂部老闆都玩命的在山路上翻滾。 伍家溝人老實，群情激奮中已經列開陣勢，看著這給村裡帶來短暫富貴的魚塘卻有些下不去手了。富大山短暫的調整下，狠心一舉手裡的鋤頭，「填了也不便宜村委會！」 「填！」一聲呼喊又激起眾人的情緒，就衝上去動工。墳包忽然撕心裂肺的叫喚一聲，尖厲嗓音刺激的大夥一怔，「等一下，我先祭拜下我第五叔和大哥！」 這水面是有神靈的，墳包一直敬畏著，也受到超然的庇佑。凡是神靈都乾淨，終究敵不過人間這臟污之風。墳包愧疚的跪了第五父子的神龕前，忍不住就抱上那塊巨石，「第五叔，大哥，墳包對不起你倆！回天上吧，別再費心保佑這破村子了，別再讓那幫壞人占咱可憐人的便宜了……」 掏心掏肺的話聽的跟前幾個都泣不成聲。墳包他媽怕孩子出事，忍著悲傷想給墳包扶起來，忽然後面傳來第五名的吶喊聲：「都住手！」眾人齊齊回望，以第五名為首，後面老伍和城裡三個大老闆也氣喘吁吁癱倒在草甸上。 「都瘋了！」老伍用力按著胸口調整氣息，但情緒已經處於臨界點了，奔到眾人面前，伸手指過，破口大罵，「誰出的主意？給我站出來！讓我看看，誰敢破壞公家財產！」 不得不說，最近這些天的惡霸村長形象，還是積累了一定的威望。眾村民瞬間被老伍的淫威所攝，沒人敢站出來，一時鴉雀無聲。俱樂部老闆雖然跑的要死要活，可也被老伍這氣勢給鎮住了。本來還擔心老伍值不值得信任，可看來自己是多慮了。村長就是土皇帝，這話沒錯，尤其這老伍比起董家寨的富強更有Power。 墳包心裡忐忑，看到老伍一副吃人的架勢就後怕了。就想退到巨石後面躲藏，卻瞥見遠處湖面一抹黑影而過。這是第五叔顯靈了？第五叔親自來主持公道了！墳包忽然感覺周身瞬間充滿了某種神奇的力量，一把推開還想朝後躲的富大山，一個箭步躥到了人前，直衝老伍而去。 「是我的主意！」已經站出來了，墳包就全然沒了顧慮，「狗屁個公家財產！李大亮家的採石場害死我第五叔，村裡多少年都不敢提這地方！現在我名哥回來給村裡賺錢讓村委眼紅了，村委又沒臉沒皮的連哄帶訛。我們不答應！」 沒人料到墳包敢挺身而出，更沒想到還能說出這麼一大串道理。山裡人嘴笨，道理句句鑽心，老伍一時噎住竟無言以對。氣勢立刻翻轉，墳包父母看兒子豁出去和村上對著幹了，這會兒就是想挽回也晚了，索性先高聲擁護。 我們不答應！一時喊的震耳欲聾，墳包忽然有了義軍領袖的氣概，上前站到第五名身邊：「名哥！他們不讓你養魚，我們就填了魚塘給你出氣！」 有了領軍人物，村民們就有了脊樑，諸如老伍不是人、轉包魚塘死全家、賣村賊我日你先人之類的群眾呼聲不絕於耳。 「伍村長，這魚塘你村上不能做主？」錦鯉俱樂部老闆臉色變了，眼風一掃身後的高老闆和矮子，想讓二人出頭給老伍助威。高矮倆人也是脊背發涼，想到上次來伍家溝的遭遇，就有點怯火。但又不敢面對村民，只好先恐嚇下老伍，「你敢騙投資商？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不明白怎麼就犯法了。但知道這會兒絕不能承認自己做不了主。老伍抓住點重點，還看了眼第五名，「說啥都晚了！第五名已經把合同簽了！現在這魚塘已經是承包出去了，你們搞破壞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要坐大牢！」 墳包氣的就想和老伍拚命，「是你們逼我名哥簽的！我秀娟嫂子都氣哭了！」 傳統的村落，風氣也相對閉塞，最恨吃裡扒外的人。老伍這話已經觸及到村民所認知的道德底線，一村之長怎麼混賬都有情可原，可合著外人欺負村裡的人就不可原諒，大夥都氣的罵都罵不出來了。 老伍看現場又安靜了，以為自己的話起了效應，感覺自己已經體會到了不怒自威的真諦，緩緩環視眾村民，大聲批評他們衝擊村委會的違法行為。村委會任何一項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堅決不容置疑的；「這項轉包，將會給咱村上帶來更多的利潤。」說著，還得意的揚了揚手裡的合同。 「村委會就你家開的，錢進了村委會就等於進了你兜！根本不會拿出來給大伙兒！」墳包倆眼全紅血絲。昨晚就沒睡好，這會兒已經有些脫力了，可氣勢驚人，反倒不輸老伍。發自肺腑的吶喊贏得了群眾們的共鳴，紛紛附和，聲勢倒比老伍這邊壯了。 「村委會是我一個人的嗎？村委會是公家的！」老伍鬥爭經驗雖然豐富，但顯然鬥爭水平較差，順著墳包思路反駁下去，全然忘卻了重點。 富大山比墳包直爽，直至問題核心。「咱們不管是你公家還是個人；名哥包魚塘掙了錢，咱家家戶戶都有；他們包魚塘，給咱們發錢不？每年發幾萬？」 還發錢？還幾萬？！高老闆和矮子一眼就認出富大山就是上次群毆兇手中的一個。自己掙錢憑什麼給這幫山民？大街上要個飯都得磕頭作揖冒充驢友沒錢回家呢，這幫人要錢咋還跟明搶一樣？ 最後跑上來的潘金桂看到這架勢，以為俱樂部老闆不知道發錢的事，還給這幾個人解釋：「孫老闆和鐵公子感謝鄉親們的支持。這次掙了錢，每家每戶分了現金。」倆富二代這麼喜歡敗家咋不上天？分錢給這些山民是要作死？這麼多人起碼不分上百萬出去，這是多大的成本？ 看到那幾個老闆沒一個許諾分紅的，眾人就知道這次村裡又讓人坑死了。墳包一個閃現就繞到老伍跟前，想抓合同。可老伍的警惕性高，反手順手擋住了墳包，順勢一推。糖尿病人過於羸弱，剛剛又發怒又出頭的，早已是強弩之末，一個趔趄就栽倒在地。 「墳包！」墳包他媽急了。「你們打人！」撲過去就要玩命，卻被高矮兩人擋住。於是，瘦小的青年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絕望的母親在惡勢力面前無能為力的畫面就呈現在了群眾眼前。連第五名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推開矮子，給墳包抱起來。 這下惹了眾怒，富大山一聲嚎叫，眾人睚眥迸裂地朝老伍一行衝去。上百號村民發出了各自的吼聲。什麼打倒黑惡勢力；什麼不準出賣村有資產；還有什麼包魚塘我們只認第五名……馬蜂群一樣朝老伍和俱樂部老闆他們覆蓋了過去。老伍首當其衝就挨了富大山一腳。 「讓你欺壓百姓，讓你出賣名哥！」富大山把前陣子挨了老伍胖揍的氣全撒出來了。 埋伏在群眾中的伍魁首動了，早接到慈父的指示，大喊一聲：「打倒黑心資本家！」這才是戲肉了，三個資本家雖然早有防備，在老伍被衝擊那一剎就已經轉身逃竄了，可被安逸腐敗掏空的雙腿怎麼能和純正的山裡人相比，還沒到山路邊就已經被阻截住了。目標明確，俱樂部老闆和高矮兩人迅速遭到了各種暴擊。俱樂部老闆壓根就沒有怒斥的機會，直接倒地；高矮兩人還妄圖抵禦，結果遭到了點殺。 「不要激動！鄉親們不要激動！有事情咱們坐下來好好說！」第五名看架勢要出人命，趕緊先把老伍搶救出來，還勸大伙兒以和為貴。 太高尚了！被坑了還要替罪犯說話。富大山激動地請第五名放心。「鄉親們，咱決不放過這幫孫子！」說著又朝矮老闆鼻孔上補了一拳。墳包這會兒忽然換髮了新的能量，高喊著午時已到就給了不知道誰一腳；混亂的競技場中接二連三傳出死吧死吧死吧的聲音…… 慘烈的攻防場面讓人嘆為觀止。第五名也始料未及，覺得這樣下去起碼得出好幾家無期。又怕老伍露面再被人逮住，用力護著老伍，還擠進人群給俱樂部老闆給救了出來。為了保住這倆人，自己還挨了無數拳腳。 「都住手！都住手……」第五名聲嘶力竭想再救回高矮兩人，可看場面，可能性已經不大了，只好能保一個算一個。看老伍比較抗揍，給俱樂部老闆先塞草坑裡，撥電話給劉秀娟，讓她快搬救兵。本以為民心可用，沒想到情勢竟然失控了。 不等電話里說完，山坡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警笛，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密集的子彈掃射的聲音以及胡支書的雄渾吶喊——繳槍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