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舊愛 第五名一路走出文苑市場，擠進繁華的前街，突然感受到點人氣了。落日的餘暉也給人增添了一絲溫暖。世界觀變了，心態也就截然不同。今天這遭遇都算不上什麼打擊。半年前從這兒被趕出來的那種落魄早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那麼一絲輕鬆。滿世界都是機會，滿世界都是錢，幹嘛要認這個死理呢。既然跳出了這個規則，就沒必要按照以前的套路活下去。孫婷、鐵馬這在普通人眼裡都是活在仙界的人，可現在想想，都挺可憐。自己這一介山民反倒有了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至於所謂的毛倩倩、侯胖子…… 忽然想到了什麼，在人流中停下腳步。順手摸了摸口袋，才意識到那份聘任合同已經給了鐵馬，想轉身回去，卻又覺得沒那個必要。稍稍尋思一下，思路竟然變的順暢了，拿出電話朝毛倩倩發了個簡訊。 毛倩倩沒有心思看簡訊，這會兒急死忙活的朝玉立水族館趕。說是相鄰的店鋪報告，玉立水族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挺瘮人。可趕過去的時候，人卷閘門已經放下了。貼在上面聽也鴉雀無聲，試著拍了拍也沒人應門。這會兒還沒到市場下班的時候，怎麼就關張了呢？掏出手機本打算看看時間，卻發現第五名約自己去吃烤肉的簡訊，感到一陣欣喜，水族館發生什麼事兒就不放在心上了。先回辦公室換身衣服，好好收拾收拾，怎麼不比孫婷那小身板贏人？ 鐵馬傷得不重，可自己心愛的按摩椅已經沒法搶救了，生生被孫婷劈成了兩截。孫婷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手拎著消防斧，一手捂著自己的腹部露出痛苦的表情，和手持著半截電線站在魚缸邊的鐵馬形成了恐怖平衡。 「你再動，我就把電線塞到魚缸里！不，」鐵馬看了看魚缸的容積，一個箭步又閃到大魚池旁。「我就塞到這兒，讓你滿池子錦鯉給咱倆陪葬。」 兩人就這麼相互對峙著。鐵馬舉著電線的手有點困了，額頭汗水滲著血絲流進眼裡，又有些刺痛。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先停戰，我有點餓。」 孫婷近前一步，唬得鐵馬一個跨步跳上魚池的檯子。 「你怕了？」孫婷面無表情死盯著鐵馬的動作。 廢話。跟神經病玩命誰不怕？「你要真有力氣，本公子陪你再玩半個小時！說好啊，就半個小時！我可真餓的不行了。」鐵馬看到自己裸手電筒魚的確有些風險，機敏轉身將掛衣架抄在手裡，還挽了個花活。「我可是跟全國散打冠軍戀過的。別逼我用真功夫啊。」 聽著鐵馬狐假虎威的給自己壯膽，孫婷倒沒有之前那麼暴躁了。打架拚命本就是一鼓作氣的事，靠著腎上腺高速分泌支持爆發力和競技水平；一旦停下來，就只剩下疲憊了，消防斧也變得沉重起來。一隻手已經揮不起來了，只能雙手用力握著朝鐵馬方向扔了過去。划過一個小小的拋物線，叮叮咣咣砸在地上，儘管離人尚遠，也嚇得鐵馬夠嗆。 「饒了你的狗命。」孫婷捂著腹部，一瘸一拐來到沙發前用力躺了上去。 見孫婷罷手，鐵馬有種死裡逃生、重新做人的感覺。扔了手裡的電線，趴沙發上看了看孫婷。「你沒事兒吧？」 剛打架的時候虎虎生風，那一套連環腳踹得挺陽剛；可瞬間又變了二尾子模樣，就挺招人煩。 鐵馬拾起塊玻璃碎片，看到額頭被開了個小口子，便又心疼起自己如花似玉的嬌顏來。從孫婷包里翻出棉簽，嬌弱無力地開始處理傷口。「人第五名都去當副總了，咱倆還為他打架，丟不丟人。」 「那就少惹我，一邊兒去。」孫婷一腳給鐵馬踹下沙發，自己痛苦地翻了個身。 「看你還敢惹我，肋骨被我打斷了吧。」說著，把倒在一邊的茶几扶正，順手撿起地上那份聘任書。「我說金花，你虧不虧。今兒就算打死在這兒，也不耽擱人家跟前女友複合。」 孫婷被鐵馬左一句、右一句說得心煩意亂，撐著扶手騰一下坐起來。「你這是打算再開一回合？」 「瞧，被我說中了吧！」鐵馬一邊舉著玻璃擺出防衛姿態，一邊還念念有詞。「除了欺負人，你還會啥？生意，你搞砸；老實巴交的第五名被你氣走。要我是第五名，我也選毛倩倩。看你能留住誰！」話音一落，鐵馬就警惕閃身離開自己的位置。 孫婷卻沒有動作，眼神里咄咄逼人的情緒也逐漸消散了。閃過一絲悲哀，似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 「後悔了？」從沒見過孫婷露出這樣的表情，鐵馬有些拿不定主意，向前靠近了一步。「終於後悔了？」 西京古城N朝古都，歷史文物遍地皆是。都是唬人的。無非是抱著老祖宗的裹腳布，偷拿點隨葬品給自己臉上貼金。但說起坊上的小吃，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美味了。 人來車往、熙熙攘攘，小街道、破板房，油煙天上飄、污水腳下趟。就這環境，你還不得不認。尤其那連三輪車都錯不開的小巷子里的烤肉，無名無號卻能賣得名震古城，也算一絕。 「那老漢就不好好烤。自打來了外國人，這肉就不像人烤的了。」毛倩倩抱怨著，手腳麻利地佔據一張桌子，拉第五名坐下，又風風火火地點了烤筋才消停下來，拍了拍身上才換的新衣。「好不容易打扮一次，卻被拉來吃烤肉。」 「不是你提議的嗎？」和毛倩倩在一起早就習慣了這些抱怨，反正什麼事兒都能歸總為自己的錯。挺好，大家都沒變。 毛倩倩一邊掏出餐巾紙仔細擦著桌子。早被油漬糊住了，怎麼擦也只是個心理安慰。第五名也習以為常。 「我說吃烤肉你就帶來吃烤肉啊。死心眼！還以為你賺了錢，能帶我下個好館子呢。」 「我？」第五名指指自己，笑了。除了這身為了在錦鯉俱樂部撐門面臨時買的衣服外，哪有點掙錢的樣子。「我這樣，掙多少才算錢呢？」 毛倩倩停了手上的動作，支著下巴帶著笑凝視了第五名一陣。「為伺候鐵公子可下了本錢吧？」 我擦！這才發現自己手指頭上那小銀箍子還沒卸下來。趕緊解釋其中的曲折，聽得毛倩倩笑得直不起腰來。「笨手笨腳的，我來。」大方地拉過第五名的手，盛烤肉的盤子里蘸了點油脂，輕輕擦在箍子周圍。餐巾紙墊著，上下輕輕挪動，等潤滑充分了，一點點的從手指上蹭了下來。整個過程細緻巧妙，比孫婷拿著老虎鉗子要剪出二十一根來的氣勢不可同日而語。 「你那個孫老闆比我難伺候吧？」毛倩倩眯了一隻眼，透過箍子圈審視第五名，一副俏皮的樣子。 這怎麼比呢。說起來都不好伺候。就孫婷那德性，伺候好了都不一定樂意呢。可心裡儘管這麼想，倒也沒那麼多委屈，估計是自己自作自受。「再怎麼難伺候也總比待在侯胖子手下要好得多。」 聽到這兒，毛倩倩神色變得黯淡起來。「你別多心，我沒催你去當什麼副總。」一邊說一邊把烤肉朝第五名面前挪了挪，「一直想找你出來坐坐。把有些事說清楚，可一直找不到時間。其實之前我當這個門市部經理也不是出於本意……」 第五名擺擺手，「當時那情況，你要不利用才是傻子呢。這事兒我從沒起過怨氣。」 「那是你現在混出來了，有底氣原諒人了。就依你從前那脾氣，這會兒要仍舊貧困潦倒的話，肯定得抱怨死我。」 「我以前那麼不堪？」第五名思索了一下，就發現很有可能，不好意思起來。「那也不能怪我。你現在堂堂門市部經理了，何必跟個山裡出來的窮學生計較呢。」 毛倩倩有些吃驚地看著第五名。雖說這半年裡隔三差五的總能照面，可沒想到起了這麼大的變化。以前誰敢在第五名面前提山裡人，都能跟人拚命。這會兒坦然平靜的樣子，卻顯得結實可靠了。這麼個感覺一出來，也就多了一肚子委屈。鼻子發酸、眼眶變紅，聲音竟哽咽起來。「當時你要若有現在這氣度，就算落難了，也沒人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