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筆買賣的得失 農曆十五，大吉。一早醒來，就發現存放在廟裡的家用電器都丟了！ 想到自家在方圓兩三里內的名聲，第五名懷疑半夜有賊娃子跑來化緣。趕緊去後殿問伍魁首聽沒聽見動靜，不料小和尚人不在。跑外頭去找，廟門一開，見劉秀娟正紅光滿面地給幾個鄉民道謝呢。 「大伙兒辛苦了，那天都家裡來喝酒呀。」劉秀娟熱情地散著煙，隨手一抓就是好幾根，跟平日里儉省的做派截然不同。 「嫂子。家電……」第五名剛要彙報情況，就被喜笑顏開的劉秀娟打斷。 「都搬咱家去了。」揚眉吐氣地眺望，第五家那標準的關中宅院依著緩坡拔地而起，青磚大瓦的，在滿伍家溝的破爛院落中鶴立雞群。別說現在，放舊社會，縣城的地主家怕是都沒這氣派。幸福得頭暈，劉秀娟扶著紅撲撲的臉蛋，絲毫不認為這跟早起沒吃飯有關。 「院子這就收拾乾淨了？」第五名也來了精神。這些天凈顧著在魚塘忙，家裡那套關中大宅蓋好後，都是劉秀娟在拾掇。 「有我出馬，當然快嘛。」得意地拍打拍打衣襟，劉秀娟告訴第五名，「我算過了，半拉月後就是吉日，正好搬家、請客一起弄完。」 搬家無所謂，倆人行李不多。「請客會不會急了些？」這是臉面上的大事，賓客要請，宴客的東西要買，記得嫂子還提過要請縣上的秦腔戲班子……第五名擔心安排不過來。 「可不敢拖延。下次逢雙、宜動土、搬遷宴客、宜買賣的綜合吉日，得半年以後呢。」劉秀娟笑眯眯地看著小叔子，告訴他不用擔心，賓客那邊，已經請老伍張羅去了，至於秦腔戲班子，了斷和尚跟縣裡秦腔劇團女演員……老熟人。 吉日還有綜合的？第五名正懷疑著，電話響了。鐵馬在那頭吱哇亂叫，告訴第五名剛剛水族館來了個人，雖然是來找孫婷買錦鯉的；但在他的努力下，跟對方成就了一筆大買賣。 「五千尾四月齡的錦鯉！一條十塊！」聽筒里亢奮的聲音差點把第五名耳膜刺穿。 那不就是五萬塊的售價！別管毛利潤多少，這可是養魚以來第一筆大收入。第五名也激動起來：如果賣魚的錢能把魚飼料的成本包住，那不就形成自給自足的良性循環嗎？那這養魚就算走上正軌了；現金周轉起來也活泛呀。趕緊問鐵馬對方啥時候要貨。 「下午，人家給的現金！你看著撈，反正夠數就行！哎呀，像我這麼有經商天賦的，不管家族買賣，倒來你這水族館屈就，你真是拾了個大便宜。」樂不可支的語調，讓第五名隔著聽筒都能腦補出鐵馬那騷情自滿的模樣。 「那就這。」開心地掛了電話，第五名頭一次感覺嫂子的測算竟然如此靈，果然今天宜買賣！ 「魚賣掉了？」又搬新家又正式開了張，劉秀娟覺得這簡直是傳說中的雙喜臨門。 「不多，才五千尾。」第五名佯作淡定地加快步伐：好傢夥，五千尾，這得趕緊去水潭撈呀。也不知道墳包那糖尿病小身板能不能挺住這高強度勞作。 「不管多少，都是個好的開始。」劉秀娟欣慰地看著小叔子，為養那些錦鯉，人又黑瘦了，可那股精氣神，讓人賞心悅目。再望望自家那「關中豪宅」，一股女主人的自豪油然而生，叮囑第五名：「快去吧，正好也能在省城買些好煙酒回來待客。」 時間緊任務重，又怕撈錯了，誤賣了好錦鯉苗子，第五名挑挑揀揀的，五千尾小錦鯉直到下午，才押車送到了文苑市場。讓老苟直接把車開到鐵馬提供的地址去卸貨，自己進了市場去尋鐵馬。 不愧是吉日，今天和熟悉的商戶們打個照面，對方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帶著真誠、帶著熱情，帶著……咋一個個都心花怒放，看到自己跟瞧見人民幣似的？ 「第五大老闆回來啦！」連稱呼都上了一個檔次。 「不敢當，不敢當。」第五名忙謙虛，「在黃總面前，我哪稱得上老闆。剛起步而已。」 「年輕人不要妄自菲薄。你這Party辦得不錯，往後這種活動多多益善！」老黃親熱地拍拍第五名肩膀，繼續指揮工人朝鋪子里搬運假「海黃」。 啥Party？我啥時候辦Party了？接連遭到幾個熟悉商戶對Party的盛讚，第五名更懵了。正好路過錢家飼料店，問錢哥發生了啥，錢哥二話不說，豎起倆大拇指，誇讚說：「雖然你沒參加，但畢竟是以你名義辦的呀。今兒算是在咱全文苑市場都露了臉了。」 聽了這話，第五名有種不妙的預感。尤其遇到毛倩倩的時候，這預感來得更強烈了。雖然一直沒談過複合的事，但毛倩倩自動自覺地代入了女朋友的位置。嗔怪地替第五名拉平T恤衫下擺的褶皺，「剛掙了幾個錢，就這麼花咋行。」擔心完，又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不過倒是真露臉。」羞澀地笑笑，「你沒到場，我也不好意思久留，抽了個獎就回了。」晃晃手裡的蘋果PLUS手機，露出滿意表情：「鐵馬夠意思，就一個特等獎，落我頭上了。像錢哥，只抽中了幾百塊的酒……」 毛倩倩後來說的啥已經完全忘了，沒心情理會，第五名腦子裡頭一陣嗡嗡，人再清醒過來時，已經衝進了玉立水族館，質問鐵馬是怎麼回事？ 「慶祝我做成的第一單生意嘛！」鐵馬還陶醉在中午Party的氛圍里。雖說了配合左鄰右舍的時間，本次Party是在中午舉辦的；但人民群眾的歡樂度很高，充分說明這次盛會是圓滿的、勝利的、成功的。 第五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鐵馬是富二代，平日里豪車開著，無所事事，偶然辦成個事兒，想慶祝下的心情能理解。但關鍵問題是：「慶祝你做成生意，為啥用我名義？」 「花的公款呀。」鐵馬開心地提醒第五名，「客戶不是給了五萬塊的錦鯉錢？」回味著首次公款吃喝的經歷，真是一種奇妙而有趣的體驗。 「營業額你敢隨便碰！」第五名抬手就想打人，看到鐵馬那小身板，又忍住火氣，問他花了多少。 「大家都忙忙的，哪來得及大操大辦。」鐵馬的話剛讓第五名有些安慰，下來的敘述就又讓他如墮深淵，「就隔壁海鮮自助那兒請咱們這些鄰居和熟人吃了一頓，又抽了個獎嘛。」挑挑指甲蓋里的灰塵，挺遺憾，「要是趕上周末就好了，會所里怎麼不得浪到後半夜。」 隔壁海鮮自助？！「一百九十八一位的那地方？」第五名的心瞬間就涼了。就剛才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沒十五也有二十，再加上毛倩倩她們抽的什麼鬼獎，恐怕一萬多塊錢就打了水漂！老天爺！養錦鯉的成本，是隨著錦鯉長大越來越高的；本想著錦鯉買賣能自給自足了，竹蛉季節過去就不用擔心；沒料到還得繼續拿蛉蛉蟲那邊的收入來填坑…… 富二代不會看人眼色，沒發現第五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鐵馬不悅地看著他，「Areyoucrazy？按人頭算多不美氣，我開Party從來都是包場的呀！」 還包場！第五名火冒三丈地瞪著鐵馬，「到底花了多少？」 鐵馬這會兒才覺出第五名好像對公款挺在意。不屑地撇撇嘴：「放心，那邊領班我熟人，給打了折扣。連包場帶發獎品，統共才八萬。」 才！八！！萬！！！ 慶祝五萬塊的收入你竟給我花出八萬塊去！怒不可遏地將鐵馬按在沙發上，第五名悲憤填膺地告訴他：「賠！」 「賠就賠嘛。」享受地把下巴朝第五名扼住自己的手腕上蹭蹭，鐵馬很同情第五名這窮困中長大的山裡娃，「瞧你這人，一點飯錢就急了。將來還怎麼做大事。」 還有個屁將來，剛起步就負債了。掏出銀行卡，第五名惡狠狠地瞪著鐵馬。有心讓他滾蛋，但畢竟是孫婷名義上的男朋友，眼下又沒別人能幫忙看水族館，忍著火氣，要求鐵馬現在就把貪污揮霍的公款打回卡里。 「現在還？要不……過一陣吧。」剛還理直氣壯的鐵馬，這會兒突然氣勢弱了。 「咋，你富二代還沒錢？」第五名這會兒連人話都不願意跟鐵馬說了。 不自在地看著第五名，鐵馬解釋：「我爸嫌我不回公司幫忙，在外頭胡逛，剛把我信用卡斷了。那三萬塊是我這月最後能透支的……」 不能忍！第五名的手指頭情不自禁掐住了鐵馬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