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財源滾滾（下） 「不給誰留，也得給你留嘛。」小錢溫柔的回答，讓第五名感覺有些異樣。屁股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了扭，告訴她，那二百斤的蟲干不用給現錢，都折算到自己買的飼料里去。 「先來一百斤，回去喂著試試。」小錢幫第五名調了貨，告訴他幾種營養成分的配比，「紅魚蟲那兒，就拿你這些蟲干替代。你回家後，按比例把蟲干摻進去，跟這些飼料一起磨成粉就行。」怕第五名記不明白，又把自己琢磨出的替換比例都給第五名寫上。「比起你上次提的那飼料，營養是略少些；但餵養得當，照樣能養起來；關鍵是成本低。也就是你那飼料錢的零頭。」 「厲害！」第五名看了小錢姑娘調整的表格，拍案叫絕。這就是專業跟業餘的區別。孫婷傾注再多心血，畢竟不是學生物的出身；小錢姑娘略一調整，性價比提升得不是一星半點。 「記住，養錦鯉一定要營養充足，花色才鮮艷。」因為第五名的關係，才得到了個錦鯉飼料的方子；小錢還是很感激第五名的。但這話不能給第五名說，便又拿了防治病害的魚葯給第五名，只說免費贈送。 「謝謝。」第五名不明就裡，還以為小錢轉性了，今兒不像奸商，挺不習慣的。旁邊錢哥看出門道，開玩笑似的提議：「真要謝呈我妹，不如把你那飼料方子賣給咱家。」 「那個不能賣。別人的。」第五名連忙澄清。 錢哥不信：誰能輕易把這寶貝東西給人。正要再勸說一番，卻見毛倩倩在店外朝第五名招手，溫柔體貼的模樣讓錢哥詫異，便大聲問第五名：「你倆不分手了么。」 這分貝太讓人尷尬了。毛倩倩、第五名都有些不適。小錢嗔怪地看哥哥一眼，對第五名說：「趕緊把飼料帶上，忙去吧。這些日子魚都沒營養，回去別補太狠了呀。」 「記住了。」感激地看了眼小錢，礙於她和錢哥在場，第五名不願卷了毛倩倩的面子。便提了飼料，告辭出門，和毛倩倩單練去了。 錢哥滿意地看著自家妹妹，對比毛倩倩的不合時宜，自家妹妹顯得進退有度，明白事理。「這配料方如今就你跟第五名有。要是你倆在一起，這配方不就等於咱家的了嘛。靠著它，肯定一輩子不愁吃喝。」 有這麼撮合人的嗎？！白了哥哥一眼，小錢不願意說話。 「沒啥抹不開的。」見妹妹生氣，錢哥忙勸，「他農大畢業，你也農大畢業，多有共同語言，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話都由你說了。問過人第五名沒。」小錢不滿哥哥智珠在握的模樣，把賬本丟給哥哥，讓他快些幹活兒。 意思是你這邊兒挺贊同，就看人第五名的說法了？錢哥領會了妹妹的心思，咧嘴笑起來。 毛倩倩卻很苦悶。 擔心和第五名無話可說，她特意買了一瓶水，借著天熱的名義給第五名送到錢家飼料店門外。雖然錢哥說話跟牲口似的，但第五名心慈面軟，還是出來了。倆人談了天氣，說了近況，到了飯時，還一道兒去市場旁邊的店裡吃了從前喜歡的麻將釀皮；整個過程表面上看起來氣氛融洽，但關於最重要的複合一事，卻隻字未談。 不想給第五名留下步步緊逼的倉促姿態，以免過度放低自家身段，毛倩倩努力展現自家矜持和大度的一面，並沒有提及兩人的感情。第五名則是有意避開這個話題的。既沒有想，也可能是不願意想；索性只說了養錦鯉的艱辛和忙碌，便急著回去了。 農民工一樣扛了百多斤飼料，第五名消失在茫茫人海。毛倩倩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懷疑起自己的選擇：這還是當初和自己談戀愛的第五名嗎？那個努力想擺脫山裡人身份的第五名？最怕人前顯露農民氣息的第五名？扛飼料的樣子，比剛進城的民工都熟練；卻沒了從前的忐忑和局促…… 「小毛？」侯胖子敲了下辦公室的門。剛見到毛倩倩和第五名並肩出了市場，還以為倆人重歸於好了，心裡充滿期待，等著毛倩倩跟自己彙報好消息。可人在總經理室轉了半天圈，也沒見毛倩倩跑來彙報進展；想是姑娘麵皮薄，就主動跑來探聽情況。「咋樣？」 措辭簡單，含義深遠。可能是問第五名的近況；可能是關心倆人複合的進展；還可能是問第五名有沒有簽下那兩份合同——它們都在毛倩倩手裡呢。 「他最近挺忙的……」毛倩倩說了半句，發現侯胖子露出不滿意的表情，立刻改了口風，「所以忙過這陣子，再和我詳談……我倆的婚事。」咬著嘴唇，羞澀地低下頭，一副不好意思多講的姿態。 這使得侯胖子滿意起來。他是樂觀主義者，凡事愛朝好的方面想；「你們這些年輕人，婚姻大事還這麼拖拉。」自作聰明地以為第五名和毛倩倩複合指日可待，便樂顛顛地離去。 「毛經理……」門外下屬過來簽字，羨慕地看著毛倩倩，認定她深受侯總經理的賞識。挺胸抬頭朝下屬笑笑，毛倩倩告訴自己，都是為了前途，剛剛的誤導也是迫於無奈！反正那話也沒撒謊，天底下談婚論嫁的人那樣多，又不是都成功了。龍飛鳳舞地在文件上籤了字，面對下屬敬畏的姿態，心裡又滿足了起來。能牢牢攥在手心裡的，只有自己的事業呀！毛倩倩如是想。 第五名跑省城的這功夫；劉秀娟又收了幾十斤蟲干；並按照小叔子交待的，拿磨子打成了粉。李大亮以為什麼好吃的，哼哼唧唧湊到旁，聳動著鼻孔。 「邊兒去。」第五名進來，一葉白菜就給李大亮打發走了。按照小錢的配比表，將蟲粉和其他飼料充分混合，先折騰出了第一批重達十公斤的飼料。 「你家裡歇著，我去送。」心疼小叔子，劉秀娟想替他上山送飼料，卻被第五名態度堅決地阻攔。 「我得親自觀察魚吃食的狀態；還得教墳包餵養方式。」第五名拎著二十斤的飼料，也覺得有些壓手。到院子里想抓李大亮一頭勞力，可挨了一蹶子後，便歇了這心思，自己扛著爬山樑去了。 漸漸西沉的日頭，染紅了連綿群山。水面，也被照成了金紅色。粼粼波光望上去美不勝收，四萬尾錦鯉在清澈的水潭裡游著。整個美好的自然畫面里，只有墳包顯得突兀。瘦得真抽象！第五名望見蹲在水潭邊發愣的墳包，喊著讓他快搭把手。 「來啦，來啦。」墳包跑來接過飼料，「配好了？」 「今兒開始，就喂這。」第五名見墳包強作歡顏的模樣，有些奇怪。「咋了？」 支支吾吾的，墳包問第五名：「村上人都說我不吉利……這魚塘還要我看么？要不，」試探地問第五名，「我還跟魁首去收蟲？」 屁個不吉利，是嫌看魚沒錢賺呢。第五名哭笑不得，只拿眼瞅著墳包。 等了會兒，見第五名不說話，卻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墳包明白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很不好意思。 「不用羨慕別人。好好看著這魚塘，也來錢呢。」第五名邊撒著飼料，邊給墳包算賬，「如今每天十塊錢，這是村上給你的；我這邊也不會叫你白乾，每天給你補貼一百五十。」 「每天一百五？！」墳包看著第五名，表情都痴傻了，「不是在日弄我？」 就你那嗶樣子，狗才日弄你呢。抬起一腳讓墳包冷靜下來，第五名告訴他，這錢可不白拿，要白天晚上都在魚塘邊看著，錦鯉有個啥情況，隨時彙報。 「一定的。誰敢動咱家錦鯉，我跟他拚命。」墳包的心勁兒一鼓起來，整個人的氣勢都不同了。 「這會兒不想跟魁首去收蟲了？」第五名笑著打趣墳包；墳包卻不屑地笑笑，給第五名算賬，「那不划算。看這魚塘，每天一百五；一個月就是四千五百塊呀。比出門打工賺得多多了。他們還要在房租水電上開銷，我都是凈落。」說著，表情里又帶上了些許狡黠，「再說這看魚又不是死不挪窩，每天繞著水潭走幾圈，旁邊草稞里遇到竹蛉、馬蛉的，你能不讓我捉？」 還真不能。第五名發現自己小看了墳包。 「捉一隻，怎麼也得塊八毛的吧。一圈魚塘巡視下來，怎麼不得賺上幾塊錢。」墳包說著，得意地指指窩棚旁邊，「瞧見沒？」 瞧見啥……這燈泡竟比老伍家的都大！ 「鎮街商店裡買的。晚上一掛，旁邊都是蟲。魚吃也行，捕網一捉也行。反正肉都是爛在咱自家鍋里。」墳包滿足地盤算著，「這日子多嫽，就算讓我當鎮長，我都不幹。」 還鎮長呢，不怕美死你。第五名替墳包一算，按他的辦法，在蟲季上，每月起碼收入五六千塊，這收入是很多剛畢業的大學生的兩倍。不得不承認，對一名小學肄業、不學無術、曾靠賣血為生的青年來說，看守魚塘真是個絕佳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