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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鏡花水月

「師傅?」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朦朧燭光中見到白色的背影。 白子畫轉過身走到榻邊手裡端了碗清茶。 「好點了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是頭還有點暈我睡了很久了么?」花千骨抬頭打量空間不大布置簡單但是整潔而舒適。 「不久你喝得很少所以只睡了三天。」 「三天?!」花千骨驚道「可是我只是抿了一小口。」 「群仙之中因為醉酒睡上三年的都常有。」白子畫把茶遞給她花千骨正覺得口乾咕嚕咕嚕全喝了。 「糖寶呢?」 「它也偷酒喝了嘗了一點當時就暈了掉到酒杯里等把它撈起來的時候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現在還在睡怕是還得許多天去了。」 花千骨哈哈的笑:「師傅我們這是在哪啊?我怎麼覺得天和地都在搖晃是不是還醉著呢?」 「我們在船里。」 花千骨一聽驚喜的跳下榻來撩開帘子跑出去果然是在大江上的一葉扁舟里。周圍碧浪滔滔一望無際兩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新月如勾夜空如洗漫天的星子倒映江上流光碎影猶若灑落一地的水晶。 夜來風大萬籟俱寂花千骨跳到船頭迎風而立。 「師傅師傅我跟你說我剛剛做夢了。」 「恩?」 「這三天里我做了三個夢第一個夢裡我是一顆石頭每天很無聊的呆在一棵大樹下面。我的身邊有小草啊小花啊小樹啊很多朋友可是我還是每天都很不開心因為我羨慕天上的小鳥可以有翅膀可以到處飛可以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於是第二個夢裡我就變成了小鳥可是沒想到做了小鳥我還是不開心因為我想飛得更高更遠於是每天羨慕掛在天上的太陽。終於第三個夢裡我變成了太陽可是沒想到卻更加難過了。每天在高高的天上看著小草小花和小樹快樂的在一起玩可是我卻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掛在天上。我很傷心很後悔原來我最終的願望是重新做回一個小石頭。」 白子畫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 「後來呢?」 花千骨輕輕往身後依靠在他身上。 「沒有後來了因為我只有三個夢啊所以不能變回小石頭還是繼續做我的太陽。但是我已經懂了雖然孤獨的掛在天上但是我可以每天都可以看著大家給大家溫暖還可以看見世界上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所以最後我還是很開心。」 「大夢三生這個便是忘憂酒的功效你可知道這夢的寓意?」 「恩。」花千骨用力點頭「師傅我知道最初擁有的其實已是最好。還有便是哪怕回不到最初心中沒有執念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就能開心。」 白子畫蹲下身子看著她點點頭:「小骨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夢想有時候是自由無拘有的時候是海闊天空。所以不管小骨你以後有了雄鷹的翅膀還是太陽的能力都一定要記住自己身為一顆小石頭時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蒼生大地。」 「哦!」花千骨有點捉摸不透白子畫面上的表情可是心裡卻暗暗誓她才不要做什麼小鳥和太陽她只要一輩子做師傅身邊的小石頭。 「小骨師傅給你看的那些劍譜你可都有練熟?」 「恩。」 「為師再傳你一套劍法此劍法不用來對敵只用來修身與清心對提高內力大有裨益。我只演示一遍你看清楚了。」 花千骨一聽心中大喜跟在師傅身邊這麼多年師傅除了彈琴還從未親授過她什麼基本上都是讓她自學。別說看見師傅與誰打鬥就是練劍也偷看不到。奇怪了今天師傅是吃錯什麼葯了? 「此劍法名叫『鏡花水月』講的就是一個空字。」 白子畫飛身已矗立在江面之上月光下更顯得白衣勝雪周身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倒映在水中美得如夢似幻直叫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卻見白子畫隨風而動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白衣翩然黑如瀑卻又始終波瀾不驚;矯若游龍貫若驚鴻猶若仙人九天飛臨。 花千骨完全呆傻的愣在當場彷彿又回到當年群仙宴上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他手中無劍卻勝似有劍。江中倒映的點點破碎的星光一點點飛起環繞他周身。白子畫的手中似有似無一把銀色光劍上指天下指地。陡然之間整個江水都停止了流動波浪也凝固成形。卻又在下一個他飛天而起的瞬間湧起巨大驚濤白子畫劍氣一指立刻飛花碎玉。 多少年之後花千骨常常回想這夜師傅在江上為她月下舞劍的情形那是她人生最美最夢幻的場景之一。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惜生命去交換隻要可以重來一次重新回到做他身邊小石頭的自己。 「你可都記清了?」 花千骨抬頭看他猶若仰望天神一般心中滿是敬畏。 她的心只需要他低頭一望便瞬間靜如止水。 「弟子都記清了。」 那一夜白子畫在一旁靜坐偶爾指點一二花千骨在江上舞劍舞累了就躺在他身邊的甲板上抬頭看星星。這一輩子她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星星。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一路順江東下。去過許多名山大川也到過許多洞天福地。為了歷練甚至到過很多山林沼澤魔洞屍窟。雖然花千骨周身異味會引來一些小白和小紅也扛不住的厲害傢伙。但是白子畫仙氣逼人妖魔一見他立馬不是奪路而逃便是跪地求饒。所以偶爾白子畫也會跟她分開一下把她單獨扔到哪個較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去戰鬥或者妖魔界與人間界出現裂縫的地方讓她封印出口。 花千骨早就習慣了妖魔卻始終對鬼怪心有忌憚。無奈白子畫不讓小紅和小白幫她可憐的她便只能硬起頭皮承擔這悲劇的宿命那就是被冤魂追被惡鬼咬。 在白子畫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和教導之下花千骨也一次又一次的鬼口餘生。 白子畫總是說人要心有所敬心無所畏沒有恐懼的人才是最強大的。 花千骨哭喪著臉想只要師傅你在一天我永遠成不了最強大的人。因為師傅可比鬼可怕多了。見了鬼她還知道逃跑見了師傅她就只知道兩腿打顫連跑的力氣都沒了。 白子畫因為仙資出塵所以一般凡人面前都用了障眼法。花千骨看他雖是本來面目普通人見他卻是平凡到記不住相貌的男子。 但是一般用法術變身還有障眼法遇上專門破解的法器或者是道行比自己高深的都容易被看穿。這也是殺阡陌去長留山需要易容的原因。 這一日花千骨和白子畫來到杭州花千骨嚷著肚子餓了於是二人進了一旁的只要是客棧基本上都叫這名的悅來客棧。 江湖人都知道進了悅來客棧便是半隻腳踏進了武林。吃飯途中不生點磕磕撞撞摔盤子掀桌的事那是不可能滴…… 所以捏正當花千骨點了一大桌子飯菜和糖寶兩個風捲殘雲之時。一把殺豬刀「乓」的就飛過來插在了桌子正中央。 白子畫優雅的夾起一個菜花放進嘴裡眉毛都不抬一下。花千骨則吃得太忘乎所以等反應過來殺豬刀已插在了自己的面前離自己的鼻子只有不到十公分距離。 花千骨得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把掛在嘴巴外面的粉絲和半張菜葉吸進嘴裡。 一個五短身材肥頭大耳滿面油光袒胸露乳的男人跑到他們面前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說著拔起殺豬刀往兩手呸呸啐了兩口唾沫左瞄準右瞄準。這次十分精確的插在了對方角落裡的桌上。 對面一桌愣了一下刷刷全部拔刀而起。對著此殺豬的怒目而視。 這人一看對方五個人自己才跟了兩個不但人數比自己多就是個子也比自己高勢氣不足便鐺鐺鐺爬到花千骨他們桌上站了起來。 「啊!我的大白菜!」花千骨心疼的看著他的大腳踩在自己盤子上。 店小二上來上菜早就對這樣的事學會見怪不怪。不過這搞後勤的是不是偷懶沒好好洗菜啊這蘿蔔上怎麼還爬著條這麼肥的蟲子啊?得了得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小二把一盤四喜丸子遞上:「客官你們慢用。」 花千骨連忙接了過來不讓他放在桌子上怕被胖子踩到。然後抱著盤子蹲在角落裡享用去了。黑喲黑喲昨天打妖怪打了一晚上累得她腰酸腿疼的。平時跟著師傅又大多吃素她得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筷子叉上一個還沒張口咬呢突然聽到對面大喊:「暴雨梨花針!」 無數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下雨一般激射而來。花千骨早先練習暗器的時候不知道被白子畫用水滴打過多少次了。反射性的便十個手指夾起八個丸子用內力將針全部吸了過來。 待反應過來八個美麗可愛的丸子全部變成了刺蝟。花千骨爆出一陣咆哮瞬間變作級賽亞人。雖然師傅再三交代過不要引人注意不要惹出麻煩不要欺負普通人。 但是——是可忍丸子不可忍! 花千骨操起武林七種武器排名第一的摺疊椅便對著兩幫打群架的人一頓痛毆。 「嗚嗚嗚我的丸子!還我的丸子!」 白子畫華麗麗的閃到一邊菜葉都沒沾上一片。眼不見為凈唉收徒不慎啊收徒不慎啊。 「饒命啊女小俠女小俠!」 最後事情以幾人賠了花千骨一桌子菜二十盤丸子而告終。 花千骨趴在桌子上一面吃丸子一面大慈悲的替兩幫人解決糾紛感情她就是那居委會大媽。 爭端的原由原來是為了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 最後事情以英雄帖上交女小俠這樣兩幫就沒得爭了也不用打啦而告終。 吃飽了喝足了還打了架了運動了花千骨踢踢胳膊伸伸腿哦不對是伸伸胳膊踢踢腿。 「師傅我們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在凡間不要多管閑事惹是生非那些只是普通人。」 「是是是所以我也只用凡間的方法解決啊。」花千骨齜牙咧嘴笑伸出豬蹄「那便是——拳頭!」 繞著白子畫轉圈圈:「師傅去嘛去嘛我打妖怪打得很累了戰鬥力也很強了現在看到鬼也比以前跑得慢了趁鬼不注意的時候也會扔道符什麼的去砸他們了。武林大會多好玩啊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我們去吧去吧要是你徒弟一不小心做上了武林盟主那你就是武林盟主她師傅了那該多威風啊!」 白子畫無奈的搖頭心道出來本來也只是為了能讓她多長見識她若真感興趣去去倒也無妨。 「只准看……」 「不準動手……」花千骨很自覺的接上話興高采烈的蹦躂起來如同小豬出圈無比歡快。糖寶趴在她肩上手捧丸子也是歡天喜地。 白子畫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頭不由莞爾。出來這兩個多月花千骨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他想他若沒成仙的話終日領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傢伙遊歷江湖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生活。 遙望了一下藍天和白雲朵朵心中竟是感覺到了几絲歡樂。 還有不到半年自己的大劫就快到了。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最近會對她的教導越急促管教卻稍加放縱。特意帶她下山是因為他希望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裡能盡其所能的多教她些東西。 至於這個劫數過得去過不去他倒並不在意修仙到他這一步生死早就看淡了。雖然早在多年前群仙宴上見她那一刻這個因她而起的劫數他就已然洞悉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收她為徒。那個時候他就早已準備好了。 命數雖難更改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裡。 他以前也曾擔心過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了小骨又變成孤獨一個人該如何把握自己崎嶇多舛的命運。後來看見她身邊朋友一個個增多愛她的人也漸漸增多心裡才漸漸安心。有糖寶有輕水有落十一有朔風有東方彧卿有軒轅朗有殺阡陌…… 這麼多小花小草小樹就算她真成了太陽也不會孤獨也不會無所牽絆無所顧及。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有一日便多陪她一日吧。 白子畫平日里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沉斂的眸子依舊黑得望不到底。唇邊是堪破一切大慈大悲的一朵溫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