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如同偷情,天下唯一
這是一個極其綿長而深重的吻,秦莞起初神思尚且清楚,可隨著燕遲一點點溫柔的攻城略地,秦莞呼吸不穩腰身發軟,整個身子都要靠著燕遲的拖扶才能站穩。
燕遲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手從她背脊游移到腰際,又從腰際一路往下,恨不得讓秦莞掛在他身上,秦莞呼吸越來越急心跳越來越快,忽然之間,她唇齒之間忍不住的溢出了一絲低低的嚶嚀,這聲低吟落在燕遲耳中只讓他心頭酥癢難耐,一時情動的吻的更深,二人的呼吸皆是越發粗重急促,就在秦莞覺得再這般下去便無法收勢的時候燕遲忽然停了下來。
他緊緊抱著秦莞,黑暗之中粗重的喘息聲落在秦莞頸側,直讓她渾身上下一陣忍不住的戰慄,秦莞頸間生了一層薄汗,面頰心口皆是熱燙,她抿了抿唇,只覺唇角一片晶瑩的濕潤,她腦中轟然一下,一時間禁不住身子又抖了一下,燕遲察覺出,喘息仍未平復。
「冷嗎?」
秦莞往燕遲懷裡縮了縮,暗自搖了搖頭,她眼下說不出話來,若是明光大亮也就罷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放大了她的神識,也遮住了她的羞怯,如此一來,她所有的觸感皆是敏銳萬分,二人交纏的情動就更是潮水一般的將她淹沒。
秦莞不經情事,自然也未曾同誰如此親密過,再加上燕遲強勁的攻勢,秦莞根本無法應對,她好似一個不識前路之人只能跟著燕遲沉沉浮浮,哪怕眼下已經停了下來,她心中的慾念仍然餘溫尚存,她從未如此慌亂急迫,亦從未如此沉醉心動,心底彷彿溢滿了春水,幾息之間已讓她心房濕漉漉一片,浪潮打來,撞的叮咚作響,她素日來的沉靜鎧甲卸下,身體變作了柔軟的花瓣,附在燕遲胸前,有些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燕遲於黑暗之中彎了彎唇,雖然未笑出聲來,可說話時的滿足和愉悅卻是做不得假。
「莞莞……莞莞……」
燕遲低低喚了兩聲,彷彿滿腔情思都在這兩聲之中,秦莞只覺身子又開始發麻了。
「怎麼?」秦莞開口,剛聽到自己的聲音便是一愣。
她似乎從未聽到自己這般沁了水似的聲音,她素日說話倒也不算不溫柔,只是那溫柔是禮數之中恰到好處的溫柔,端方自然,溫婉清雅,雖然也賞心悅耳,卻極少給人女兒家的嬌柔之感,可眼下,她這聲音直聽的她自己都有些頭皮發麻。
燕遲抱著她的手不由更緊了些,灼燙的掌心下意識的輕撫著她的背脊。
「我們在此待不了多久了。」
秦莞到底是能讓自己心緒極快平復下來的,她這會兒本已冷靜許多,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有些奇怪,這時燕遲又補了一句,「你聽……」
秦莞忙屏住了呼吸去聽,這麼一聽,她先是聽到了燕遲強有力的心跳聲,眼下燕遲雖已比她還要更沉定些,可他的心跳卻仍然是極快的,秦莞發現了這一細微末節正有些動容,可很快的,她聽到了一股子悶悶的說話聲。
那說話聲彷彿從極其遙遠之處傳來,沉悶的秦莞一個字也聽不清楚,然而她肯定,那是人聲,這麼一想,秦莞豁然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石牆。
那人聲來自石牆之外,是外面有人尋到了此處!
這想法一出,秦莞一把就將燕遲推了開——
她這動作可謂是利落果斷絲毫不留情面,燕遲剛剛有些愉悅的心情頓時一沉,他堂堂朔西軍少帥,他堂堂的睿親王世子,此時倒是生出幾分與人溫存完了便被丟開之感,眉頭一擰,他一把又將秦莞拉了回來,「他們想進來還早著呢。」
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秦莞一怔,這也反應過來自己粗魯了。
「只要我不破裡面最後一層機關,他們也可以進不來。」
燕遲語聲切切的,秦莞這才知道原來他適才不出聲並非有心逗她。
這暗室的機關他破了幾層了?竟然還留著最後一層?
秦莞正想著,下頜忽然被燕遲大手一捧,他強迫她抬起頭來,雖然在黑暗之中,秦莞卻察覺到了他那實質性的目光,燕遲語聲暗沉道,「莫非出了此處你便要翻臉不認人?」
秦莞聽著這話只好苦笑,「殿下是世——」
秦莞本想說燕遲身份貴胄,她怎能翻臉不認人,可話沒說完他便將她臉頰一捏,「殿下殿下,你怎麼還叫我殿下?!」
秦莞一把將他的手拉下來,只覺自己的臉都要被她捏圓了,他雖控制著力道,可也委實不雅,「好……我不叫殿下了,我怎會翻臉不認人,只是,只是總不能讓人看見……嘶……」
秦莞話未說完便覺唇上一痛,卻是燕遲這廝忽然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她抬手捂住痛處,只聽燕遲冷笑著威脅道,「你翻臉不認人,我便去忠勇候府。」
秦莞苦笑著,「殿……你不能這樣威脅我。」
燕遲挑眉,又將她抵在了牆上,「只說不做才是威脅,你以為這是威脅?」
秦莞被他抵壓著又是無奈又覺心疼一酸,「別說我不會,我便是會,你也不能去忠勇候府,你是睿親王世子,你的世子妃人選絕非小事,我知你自有謀算,可我信你,你也當信我,我雖不願讓人知道,可我對你,也是清楚明白的。」
燕遲聞言倒是頓了頓,他本以為若秦莞這般冷靜自持的性子,遇上自己表明心意也定然會推拒再三,她以為他深不可測,他又何嘗不是,她身上的未解之謎還有許多,再加上女兒家多在情事一道上矜持萬分,可他沒想到秦莞並未退卻驕矜。
然而她倒是給了個清楚明白,可這清楚明白卻無法示人,也沒個明明白白的定數。
「還有……」燕遲還沒說話,秦莞卻又開口了。
燕遲挑眉,他要看看秦莞還能說出什麼來。
秦莞頓了頓才繼續道,「還有,你如何認定我能做你的世子妃呢?」
燕遲的眉頭便大大的挑了起來,「我如何認定……」
他語中帶著冷笑,彷彿被氣到了,秦莞微抬著頭,在黑暗之中待的久了彷彿也適應了,她似乎能看到燕遲大概的輪廓,她便仰頭看著他,十分專註的樣子。
察覺到她問的認真,燕遲終究壓了壓自己的脾氣,他將她的手握住放在唇邊咬了一下,「我知你的顧慮,然而你問的這個問題,答案可不簡單。」
說著,他又在她掌心吻了吻,「你得用一輩子去聽去看。」
秦莞心中是動容且驚訝的,她不在燕遲的位置,或許是沒有他那樣的底氣,也或許是沒有他那樣雷厲風行的性子,所以她遠遠沒有想到一輩子三個字,回應燕遲的心意不過是她不願辜負亦想忠於自己,可真要說她們能走多遠,她當真沒有想過。
見秦莞不出聲,燕遲心中氣惱散去只覺心疼,他傾身將秦莞溫溫柔柔的抱了住,「我做的決定絕無更改的餘地,我想做到的事情絕不會半途而廢,我想要的人,便是九天之上的神女我都會將她捉到我身邊來,莞莞,現在你將信將疑,往後你總會知道。」
燕遲的話語溫柔而有力,一絲一毫的刻入了秦莞心間,她心頭微顫,這才終於覺得燕遲之心比她想像之中更為深重,她抬手抱住他,雙手亦在他背脊之上輕撫了一下。
「那……那要是那九天神女對你無意呢?」
燕遲一愣,被秦莞這話狠狠噎了一下,他手臂一使勁,懲罰似的低頭在她頸側狠狠的一嘬,聽到秦莞的吸氣聲方才抬頭,「那我便讓她對我有意……」
秦莞被嘬疼了,醫術精到的她一瞬間便知道這一下必定會留下印子,她咬了咬牙再噎了燕遲一下,「然而此事並非人能掌控的,便是玉皇大帝都掌控不得。」
「哦?」燕遲只覺秦莞是故意氣他,於是冷笑著磨牙道,「那有什麼,那就耗著,兩個人折磨總比我一個人難受好得多,有一人陪著,我也不虧。」
他這話陰測測的,彷彿在警告秦莞什麼,秦莞苦笑一下,腦袋埋在了他胸口。
若心中無意,她只怕會覺他此念霸道至極亦太過偏執頑固,可眼下她心中有意,便只覺他心意堅定,一時心中便又酸軟一片。
燕遲察覺到了秦莞柔順,心知她心中疑慮已開解不少,正想再在她頸間留個印子,冷不防的,適才那隱隱綽綽的人聲忽然清晰了起來。
「開了開了,只剩下最後一道門了——」
「也不知小姐怎麼樣了,都這麼久了嗚嗚……」
「別說喪氣話!九妹妹不會出事的……」
「白侍衛,這最後一道你需要多少時間?」
「兩炷香的時間便可,你們安靜些……」
先前不知隔著多少道門,聲音沉悶且聽不清,可眼下卻是不同,雖然是隔著一道石門,可秦莞卻是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外面都是誰在說話了,她心頭一跳,忙想將燕遲推開,燕遲早料到她會如此,卻哪裡能讓她得手?!
「你放開,她們要進來了……」
「兩柱香。」燕遲語聲壓低了,一時將秦莞擁的更緊。
秦莞面頰之上忽然一陣火燙,燕遲抱著她,可一門之隔便是茯苓和白楓、秦霜幾人,這形同偷情一般的場景更讓她一顆心飛快的跳了起來。
燕遲也知白楓等人要進來了,一想到秦莞這般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出去定然會換個樣子,他心中如同被百蟻噬咬似的難耐起來,想也不想的,燕遲又低頭吻了下去。
秦莞低吟了一聲,剩下的勸阻皆被燕遲吞入了口中,他彷彿知道時間不多了,一改那溫柔纏綿的吻法,只恨不得將秦莞搓進自己懷裡再在她滿頸子都留下印子然後再在她臉上親出「所屬燕遲」四個大字出來……
……
……
「噓,安靜……」
石門之外,正在破解機關的白楓忽然面色一肅,繼而將耳朵貼在了石門之上。
他忽然如此,直讓其他人立刻緊張起來。
秦霜屏住呼吸不說話,只見白楓的眉頭皺起又展開,展開又皺起,半晌也沒說到底聽到了什麼,秦霜到底沉不住氣,低聲問道,「怎麼了?」
白楓又仔細聽了片刻,忽然眼底一亮!
「裡面有人!一定是主子和九姑娘!」
「什麼?」秦霜眼底也是一亮,「你聽到秦莞的聲音了?」
「小姐?!」茯苓問也不問白楓,撲到石門跟前便是一陣又拍又打,「小姐您在裡面嗎?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嗚嗚嗚……」
茯苓一邊拍打著石門一邊哭喊著,白楓苦笑一瞬,「那個……茯苓姑娘,裡面聲音窸窸窣窣的聽不清楚,不過應該是主子在開石門,你還是別哭了。」
一聽燕遲的名字,茯苓哭聲一止,想到燕遲在門後,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
白楓見狀神色一肅,便又靠在門上聽了片刻。
很快,一聲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一響,白楓立刻後退了一步,而他面前一直巍然不動的石門也在這時打了開來。
石門一開,裡面先是一片濃墨般的漆黑,隨著石門越開越大,外面的光照了進去方才能看到裡面的景象,一處四面皆是石牆的暗房裡,燕遲洒然而立在最前,而秦莞則站在他身後,二人形容皆有兩分狼狽,燕遲和秦莞身上到還好,髮絲卻都還有兩分水汽,一看到燕遲和秦莞,茯苓立時朝暗房裡面撲了進去……
「小姐……您還活著!」
白楓也上前一步,「主子,您和九姑娘可安好?」
燕遲點了點頭,又回頭去看,只見秦莞拉著茯苓的手已經輕聲安撫,當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茯苓,忽然轉身對著燕遲便磕了個頭,「多謝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秦莞看著茯苓苦笑,外面的秦霜等人也朝著燕遲行禮。
燕遲擺了擺手,「起來吧,你家主子自會謝我。」
燕遲語聲沉定,正是秦莞想要的那般不形於色,可他這話一出,秦莞面上禁不住一熱,且不知他要的謝是什麼謝……
茯苓直起身子微愣,看了看燕遲,又看了看秦莞,「哦」了一聲站起了身來,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日的燕遲比往日親切了不少。
茯苓乖乖站到秦莞身後,便聽燕遲問白楓,「外面怎麼樣了?」
白楓面色一肅,「韓將軍已經將人全都拿住了,那個叫董叔的服毒自盡了。」
秦莞聽得心中一跳,卻微訝那「韓將軍」是什麼人。
燕遲點了點頭,指了指暗室之內,「裡面還有個人,還有些東西,你帶人進去將人拿出來,再行搜查一番,這宅子里的人,先暫時看押起來。」
白楓點了點頭,看了秦莞一眼道,「此處入口是那董叔說的,說完他就自盡了。」
秦莞眸色便又是一暗,燕遲聽著也一默,轉而看向秦莞,「我們先出去。」
秦莞點了點頭,對上他的目光之時不知為何有股子心虛之感,生怕旁人看出她和燕遲的不妥來,於是她面上沉靜更甚,倒顯得有些憔悴呆愣。
茯苓一把將她扶住,已細細問她是否不適,秦莞搖了搖頭,「有些受寒,沒大礙的。」
說話間燕遲已大步走在前,秦莞也走了出去,秦霜忙上得前來,看著秦莞眼眶微紅,秦莞看著她們幾人,雖然已經收拾過,可身上衣裙卻仍然沒換,其上塵污滿布很是狼狽,幸而沒見到大的傷勢,「你們幾個如何?白櫻呢?」
茯苓先搖頭道,「我們沒事,奴婢和六小姐只有些擦傷,五小姐手臂上有一處傷口眼下正在休息,白……」茯苓一愣,「小姐,白櫻是誰?」
秦莞唇角微彎,「晚杏……」
茯苓眼珠兒一轉,本想問晚杏為何變成了白櫻,可隨即卻意識到眼下不是多問這些的時候,忙道,「此番有軍醫來,她身上的箭已經取出來了。」
秦莞聞言方才放下心來,「那就好。」
茯苓也微微頷首,又低聲道,「小姐沒事真好,您不知道,這宅子東邊這一片全都塌了,出事的時候還有些下人不知道,也跟著受了傷,索性沒有出人命,就是董叔……」
秦莞拍了拍茯苓手臂,一時沒有說話。
出了石門,卻也是一處暗道,順著暗道往前十多步便是一處階梯,燕遲在前,秦莞跟著他一路上了階梯,待走上去卻見竟然是一處空屋,空屋門窗緊閉,一股子肅穆之意悠然而生,而如秦莞所料的那般,外面早已經天色大亮。
燕遲回頭看了秦莞一眼,眸色深深沉沉的,二人目光一觸即分,燕遲剛回頭,空屋的門被一把推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戎裝大漢走了進來,一見燕遲,這戎裝大漢立刻驚喜道,「殿下!殿下可好?!」
燕遲身姿威儀不減,點頭,「一切都好。」
這戎裝大漢一臉的激動,轉而又往燕遲身後看了一眼,待看到秦莞,他眼底滑過一抹異彩,而後便拱手對燕遲道,「幸而殿下無恙,否則末將真不知如何和睿親王交代!」
提起睿親王,燕遲語氣淡淡的,「現在不是好好的,外面都妥當了?」
韓開陽重重點頭,「殿下放心,都妥當了!」
燕遲點點頭,大步朝外面去,秦莞見忽然多了個韓將軍,腳步便頓了頓讓韓開陽先走,誰知韓開陽卻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看著秦莞,韓開陽身形高大威猛,一臉的羅三鬍子和一雙劍眉尤其顯得粗狂豪烈,他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委實粗莽的緊,然而他卻有禮的一抬手,「請九姑娘先走,九姑娘此番可是讓殿下挂念的緊——」
秦莞聽著這話心頭只覺不妥,走在前的燕遲聞言回頭看了韓開陽一眼,「多話!」
只兩個字,韓開陽立刻收了笑意不再多言,秦莞便道,「韓將軍先請吧……」
韓開陽看了看燕遲的背影似乎不置可否,這才點頭朝燕遲跟了上去,秦莞這才抬步,待一出門她便是一驚,這是一處她從未來過的院落,似乎是在百草園東北方向,而此刻這院子院門大開,裡面站滿了穿著赤色軍服的士兵。
秦莞心中微凜,茯苓忙低聲道,「是不是很嚇人小姐?來的可不止這些人,還有好些軍爺駐紮在山下呢,咱們府上的世子說世子殿下此番帶的人多的能把這宅子踏平了。」
秦莞唇角微抿,抬眸看向走在最前的燕遲,這些燕遲並未說過。
秦莞心中沉重了兩分,目光亦落在了燕遲的背脊之上挪不開分毫,他帶著韓開陽徑直走出了院子,一出門,秦莞只見百草園之內也到處都是士兵,很快,秦莞看到了秦琰和周懷。
「九妹妹——」
秦琰彷彿被士兵攔了下來,他這麼一喊,那士兵方才放行,他徑直走過來,先對著燕遲行禮,「拜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救了家妹,多謝殿下。」
燕遲身姿挺立猶如秦莞初見他時的那一柄長槍,他淡淡點頭,「令妹有些不適,秦世子帶她下去歇著吧,府里的事若是需要,稍後我自會派人尋秦世子。」
這座百草園儼然已經被韓開陽帶來的人接管,燕遲這麼一說,秦琰自然連連點頭,他疾步走到了秦莞跟前來,急急問道,「九妹妹沒事吧?」
秦莞搖了搖頭,「還好。」
秦琰嘆了口氣,「這一次幸而九妹妹先來了一步,否則五妹妹只怕……」說著秦琰看了一眼一旁和韓開陽說著什麼的燕遲,又道,「你先去歇著,東邊的院子都毀了,眼下都住在西邊的,我們還是住早前的院子。」
秦莞點點頭,看燕遲之時便見燕遲在聽韓開陽說話並未看這邊,她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說完秦莞便往西邊走去,可剛走出兩步,秦莞只聽韓開陽說了個「那也是藥王谷之人」,她腳步一頓,轉頭看著韓開陽。
果然韓開陽便道,「他是來了沒幾日的,九姑娘一行早前也是他相邀而來的,他和這件案子似乎沒有關係,眼下人有些消沉,似乎不能接受,剛才還問了九姑娘找到了沒有。」
韓開陽說的正是孫慕卿,秦莞想到孫慕卿便嘆了一聲,孫慕卿還在見到孫皓月的喜悅之中,只怕沒有想過會出這樣的事,這件事他一定是不會受牽連的,只是於他而言心理上定然是不好受的,秦莞上的前去,「請問韓將軍,孫公子在何處?」
秦莞這話一出,燕遲當即看了過來,他目光暗沉如淵,定的秦莞一陣訝然。
韓開陽沒發現燕遲的異常,忙道,「就在後面院子里呢,眼下這宅子里的下人都在後面關著,怎麼了?九姑娘想見他?」
秦莞正要點頭,燕遲冷聲道,「既是姓孫,便先關著,等袁州知府過來了再議。」說著燕遲森森的看秦莞一眼,「九姑娘還是養身子為重。」
秦莞只覺燕遲萬分不喜她此舉,四目相對,他眼中更是涼意一片。
秦莞先是有些不解,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他這不喜來自何處,當即有些哭笑不得。
「那……還是世子考慮周全。」秦莞沒再堅持,福了福身便轉身走了。
一轉過身來,秦莞不自覺彎了彎唇,一旁茯苓看到,奇怪道,「怎麼了小姐?」
秦莞忙斂了笑意,搖頭,「沒什麼,回去吧,我們先去看看白櫻。」
「她喝了葯已經睡了。」茯苓說著又低聲道,「怎麼忽然叫晚杏白櫻了啊?」
秦莞眼珠兒一轉,「白櫻是否比晚杏好聽?」
茯苓也想了一瞬,點頭,「這倒是,小姐真是有才。」
秦莞「嗯」了一聲不再多言,說話間二人便走到了先前的院子,如董叔所言,這院子還和早前一般,因白櫻睡著,秦莞便打算換了衣裳再去看她。
一進門茯苓便拿出了裙衫,又給秦莞準備了熱水梳洗。
「小姐,您頸子上怎麼了?」
茯苓正服侍秦莞更衣,卻一眼看到了秦莞脖頸之上的痕迹。
秦莞面上微熱,卻是神色不動的搖了搖頭,「許是什麼擦傷或是淤痕,不礙事的。」
說著話,秦莞極快的將衣裳穿好,幸而是冬日,領子不低,再加上頭髮掩映,倒是看不出了,等一切收拾完畢,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茯苓拿了熱茶和點心,秦莞只用了一口便去看白櫻。
「小姐,五小姐就在咱們對面的廂房呢。」
因早前那院子死過人,秦湘無論如何不願去住,倒還是和秦莞幾人一個院子住著,白櫻則安置在早前秦湘住的院子里,秦莞聽著點了點頭,還是先去看白櫻。
那兩支箭深可入骨,秦莞面上不顯心中卻極其擔心,等到了秦湘那處院落進了門,卻見趴在床榻之上的白櫻竟然是醒的,一見秦莞進來,白櫻立刻就要起身。
「快別動,你的傷動不得——」
秦莞將白櫻按住,白櫻費力的轉過頭來看著秦莞,「小姐沒事?」
秦莞點頭,「本以為你還睡著,若是知道你醒了便早點來看你了。」
「奴婢沒事,小姐沒事便好。」
白櫻穿著一件內衫,左肩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秦莞當即掀開錦被將她內衫往下退了兩分細細查看,待見無礙之後才鬆了口氣。
茯苓聞言便道,「小姐沒受什麼傷,世子殿下救了小姐呢,晚杏,你別擔心了,你養傷才是要緊的,對了,小姐給你重新取了一個名字呢,白櫻,你可喜歡?」
白櫻一愕,似乎沒想到這麼快秦莞就知道了,她看著秦莞,只見秦莞眼神脈脈又有感激又有心疼似的,不由垂眸道,「喜歡,奴婢喜歡。」
秦莞便彎了唇,「我沒事,世子殿下也沒事,你安心,晚上我來給你換藥。」
白櫻眉峰又是一動,她是燕遲手下之人,自然也會挂念燕遲的安危,卻是不必她多言一句秦莞就告訴了她,她心中有幾分感激幾分自責,「若非小姐為了救我,也不會落入機關之中,小姐和世子殿下也不會有此番冒險。」
秦莞歪頭想了一瞬,「這一番冒險……倒也有趣。」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語聲溫軟,繼而一笑道,「我們不僅無礙,還找到了許多孫神醫作惡的證據,所以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何況你救了我們所有人,若是沒有你,我們出不來石門,便是出的來,外面的箭陣我們可是一點都躲不過去。」
秦莞這一番意味深長茯苓半點不懂,白櫻卻是知道燕遲的心思的,聽秦莞這麼說,便想到了二人或許發生了什麼,然而這並非是她一個小小下人該知道的,便知當做秦莞說的有趣只是那些表面意思,她到底傷重,秦莞和她說了些話讓她安心,然後便要看著她睡去,白櫻雖有些不好意思,卻捱不住失血過多沒多時便呼吸綿長起來。
秦莞又坐著看了她片刻,這才和茯苓輕手輕腳的離開。
出了門,外面的天色已經到了午時,秦莞抬眸往東邊看去,只見原本連綿不絕的飛檐斗拱此刻已經缺了一塊,這一處坐落在半山之間世外桃源一般的老宅到底還是毀了。
秦莞腳步放慢,雖然已經到午時,可天色卻還是有幾分陰沉,彷彿又在醞釀一場大雪似的,冷風一來,披著斗篷的秦莞只覺脖頸之上有股子隱隱的疼癢,片刻之前她已對鏡看了,她頸側之上留了兩三處印痕,最嚴重的一處已經腫了凸起。
適才在地下之時危急情境之下想不得那麼許多,如今到了外面秦莞的冷靜和理智便又回來了不少,於是心中又是一陣陳雜,她和燕遲……燕遲……
「九妹妹,你看完了?!」
正想著,秦霜忽然走了過來,秦莞剛一點頭,秦霜便道,「三哥說若是你不休息的話便讓你過去他那一趟呢。」
秦莞眸色一凝,她知道秦琰想知道什麼。
秦莞跟著秦霜往秦琰那處去,剛進院子便看到周懷站在屋門口,他面色有些發白,容色也有幾分憔悴,見秦莞來,周懷忙走上前來行禮,「九小姐!」
秦莞上下打量了周懷一眼,「可有受傷?」
周懷搖頭,「不曾,只是那"mi yao"藥性未過。」說著周懷又一頓,「九小姐當真讓人刮目。」
秦莞笑意疏淡,「周管家沒事便好。」
這話又讓周懷眼神輕動,周懷只抬手一請,「世子在裡面等著。」
秦莞便和秦霜一起抬步上了台階,屋子裡,秦琰正在和一個侍從吩咐什麼,那侍從手中拿了一封信,見秦莞進來,點點頭便出去了。
「九妹妹,過來坐。」秦琰對秦莞倒是很有幾分關切,「可還好?怎不睡一會兒?那機關之下儘是冰水,你要不要給自己開個方子?」
秦莞笑著搖頭,「無礙的,三哥有什麼事請講吧。」
秦琰略一猶豫嘆了口氣,「沒想到這次的事竟然讓你們涉險了,五妹妹這事到底是她行事不周全,我會說她的,你們兩個無礙便好。」
頓了頓,秦琰終於問出了正題,「九妹妹怎會有世子給的令牌?」
秦莞本是不願用燕遲的令牌的,可她當時只擔心薊縣縣衙再次不作為,而秦湘這事又萬分緊急,再加上秦琰不在,她只好用燕遲的令牌去壓一壓,可沒想到事情似乎有些鬧大了,燕遲竟然連袁州駐軍都帶了過來……
秦莞一瞬間心思百轉,面上卻一分不顯,「說來還是太長公主的意思。」
秦莞已經認了岳瓊夫婦為義父義母,自然地太長公主也能算她的半個祖母了,用太長公主來解釋此事在合理不過,「太長公主擔心我一路上遇到危險無法自救,本想讓侯府二公子送我一程,可我怎敢領受?正好世子殿下也在錦州,也要回京城去,太長公主便將我託付給了世子殿下,世子殿下那時候無法與我們同行三哥是知道的,於是他給了我這令牌,只說著令牌一亮別人便知道我和睿親王府有關,定然不會為難我。」
秦琰目光深深的看著秦莞,若非秦莞的容色坦蕩從容,他幾乎就要以為秦莞在騙他了,「可是……你可知道,睿親王世子給你的令牌是什麼令牌?」
秦莞眨了眨眼,「不是睿親王府下人用的令牌嗎?」
秦琰搖著頭嘆氣,「九妹妹啊,你想的太簡單了,那是代表睿親王世子殿下身份的令牌,那令牌一出,整片袁州駐軍都知道他來了,別說袁州駐軍了,天黑之前,只怕袁州知府和薊縣縣令都要親來,你讓侍衛帶著令牌去薊縣縣衙,那薊縣縣令只怕嚇得魂飛天外。」
秦莞愣住,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代表……世子殿下身份……」
秦琰看著秦莞懵懂的樣子哭笑不得,「那令牌天下唯一,哪裡是睿親王府下人用的?他給了你這個,你便能代表他,別說小小的薊縣縣衙,便是袁州駐軍你也調得,可一旦出了岔子,便也是他一人之責。」
天下唯一……袁州駐軍也調得……一人之責……
秦莞放在身前的粉拳微微一攥,正有些心潮起伏,外間卻有侍從急急跑了過來,「世子,睿親王世子殿下請九小姐前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