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渦五歲時，學會的第一個訣語就是喚出小咒蟲。 月老閣有一棵桂花樹，樹榦粗至兩人抱。雲渦常常在樹下練習訣語，喚出的小咒蟲一扭一扭，爬上了樹榦。 終於有一天，桂花樹里傳出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小丫頭。」 雲渦驚訝極了，她來到月老閣，除了師父和師兄，還沒有見過其他人。 「你是誰？」 「我是桂花仙呀。」那人格格地笑著，「你別往我身上招呼蟲子了行不？癢。」 雲渦趕緊再念動訣語，將小咒蟲都收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桂花仙，對不住啦。」 樹上掉下一個紙包，紙包里裝著甜滋滋的蜜餞。 「謝謝，這是獎勵你的。」桂花仙的聲音格外的甜糯，「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弄來。實現修士們的願望，這是仙地樹仙的本分。」 雲渦眼神亮了：「真的嗎？」 「我想要個姐姐。」 「……」 「不可以嗎？」雲渦有些失望。 「可以，當然可以。」桂花仙尷尬地咳了兩聲。雲渦只眨了眨眼睛，就聽到樹葉里又傳出了聲音，只是這次的聲音明顯變成了一個女子，「你要姐姐，我就給你。」 雲渦睜大眼睛。她看到繁茂枝葉被一隻手撥開，接著，一張柔媚的臉沖著她笑。 「太好了，以後叫你大桂吧。」 桂花仙：「……名字還能再土點不。」 「可是我喜歡呀。」 「你喜歡大桂這個名字，那你喜歡我不？」 「喜歡呀。」雲渦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桂花仙滿意極了：「好，以後就叫我大桂。」 **** 從此以後，雲渦常常在樹下祈求，經常收到一些好吃的。 後來，景宸也忍不住在樹下祈求。 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心想要修鍊成仙，所以每次祈求的內容都是煉丹的仙料什麼的。 可是，樹冠里卻靜悄悄的，桂花仙沒有理睬他。 景宸不懂，問雲渦：「你不是說，樹仙的本分就是實現修士們的願望嗎？」 「對啊。」 「那為什麼桂花仙不回應我？」 雲渦也不懂為什麼，歪著頭想了想：「可能你的聲音不夠大。」 於是，景宸將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這次，樹冠里有了動靜，稀里嘩啦作響。景宸驚喜，仰頭看去，卻被幾本書砸中了臉。 他翻了翻掉下來的書，都是春宮小畫冊。 樹冠里傳出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再打擾老娘睡覺，就給你招幾朵爛桃花。」 景宸默默地掏出了斧子。 本來，樹仙就是最招仇恨的一種。只要根子扎在仙地里，時候到了就自然成仙，一天修鍊的苦都不用吃。 「景小兄弟，別砍我，我錯了還不成嗎？」桂花仙從樹葉里露出笑臉，「你說你要什麼？雲母石？人蔘果？絳仙木？對吧？」 **** 雲渦一天一天長大，對桂花樹提的願望也越來越大。 他再也沒有滿足過她。 「大桂大桂，我想變漂亮一點。」 「你本來就漂亮，不用再美了。」 「大桂大桂，你能幫我做每天的功課嗎？」 「不可以，不然你不能繼續長大呀。」 「大桂大桂，你能讓師兄喜歡我一下不？」 「……」桂花仙破天荒地翻了她一個白眼，「不！行！」 「為什麼？」雲渦叉腰。 桂花仙的聲音很低很低：「因為，我喜歡你。」 「什麼？」 「沒聽清就算了。」桂花仙搖了搖頭，「你可以再換個願望。」 雲渦嗯了很久，腦袋裡卻一片空白。她真的沒什麼其他的願望了。 「那，你把這個送給我可以嗎？」雲渦指了指桂花仙腰上的一塊玉玦。 「這個也不行。」 「小氣。」雲渦扭過頭，「還說會實現我的願望，你都不捨得送我呢。」 桂花仙微微笑著，撫摸著腰上的玉玦：「我很迷信的。」 「嗯？」 「這是玉玦。我呀，不想和你訣別。」桂花仙躺在樹枝上，望著陽光，眯起了眼睛，意態慵懶又瀟洒。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為了救我，死了……」桂花仙說，「我發過誓，如果找到這個人的轉世，再也不要和她訣別，而且我會以命還命。」 雲渦咦了一聲。 「那你找到她了嗎？不會就是我吧？」雲渦指著自己問。 桂花仙一怔，心虛地打著哈欠笑道：「不是不是，怎麼會是你。我給你說，那個人跟泥鰍一樣，特別難找難抓，哈哈哈……」 雲渦鬆了一口氣，拍了怕胸脯：「太好了，還好你沒找到她。」 「啊？」 「我不想讓你以命還命。」雲渦捧著臉說，「大桂，我想讓你一直一直活著。」 雲渦跳下樹，蹦蹦跳跳地去吃飯了。 桂花仙保持著一種姿勢，凝視著她的背影。 「完蛋了。」他捏了捏眉心，「我好像更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