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果不其然,第二天剛剛上班,局紀委就把徐國柱叫了過去。
他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紀委的這間辦公室已經被重新布置,分明弄成了審訊室的模樣。在他坐的凳子前橫著一張辦公室,紀委的小張和小李就坐在桌後,徐國柱也沒客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什麼事兒?我手裡一堆活兒呢。」他說。
「徐國柱同志,我們今天找你,是受領導指派,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們的提問。」小張說。
「問,快問。」徐國柱把手揣進兜兒里,猶豫了一下,沒掏出手串。
「你結婚了嗎?」小張問。
「沒有啊。」徐國柱隨意地回答。
「有女朋友嗎?」小張問。
「沒有啊。」徐國柱皺起了眉頭。
「是否和女性同居?」小張問。
「你什麼意思啊?拿我老光棍兒尋開心是吧。」徐國柱憋不住了。
「徐國柱同志,我們剛才明確告知了,我們是在完成領導交辦的任務,請你端正態度好好配合。」小李說。
「哪個領導?我聽聽?」徐國柱問。
「徐國柱同志,請你先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小李說。
「沒同居,不信你們倆待會兒就跟我回家,看看我被窩兒有沒有娘們兒的味兒。」徐國柱蹺起二郎腿。
「那我問你,你認識王金花嗎?」小李問。
「什麼?」徐國柱抬起頭來。
「王金花,女,年齡四十七歲,住在市南區小寬街衚衕28號樓。你認識嗎?」小李的工作挺細,說著就把一張列印出來的照片遞了過去。
徐國柱拿著照片,渾身顫抖起來。「這……這他媽是誰在嚼舌頭,我操他媽啊!」他幾下將照片撕碎。
小張和小李一愣,沒見過來紀委撒野的。「徐國柱,請回答我們的問題!」小張也加重了語氣。
「回答個屁!」徐國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從兜兒里掏出手串,無所顧忌地揉了起來,「我問你,是他們誰到你們這兒告狀的?啊?我聽聽!」他質問道。
「你無權對我們發問。」小李也急了。
「你們丫裝什麼孫子啊。我他媽當警察的時候,你們丫還是液體呢。」徐國柱撇著嘴說。
一聽這話,小張和小李可不幹了,也站了起來:「徐國柱,你要是這個態度,我覺得咱們就沒法談了。我們只能採取下一步措施。」
「下一步什麼措施啊?給我找個炮友,解決我的生理問題。行啊,我歡迎啊。」徐國柱一發起脾氣來就什麼都不吝。
「好,好,你就是這個態度是吧。」小李指著徐國柱問。
「你他媽指誰呢!」徐國柱往前湊了一步,拿右手一掰小李的手指,疼得小李哇哇大叫。
辦公室徹底亂了。這時門被打開,紀委副書記沈政平跑了進來:「老徐,鬆手,快鬆手!」他過來阻攔。
徐國柱一看是他來了,才鬆開手:「哎,我說書記,你們什麼意思啊?跟我玩鴻門宴呢?」
沈政平嚴肅地看著他,沖兩個年輕人使了個眼色,他們便走出了辦公室。「老徐,我們是在正常履行程序。」沈政平說。
「履行什麼程序?審問民警?問民警下班回家是不是找炮友、搞破鞋?」徐國柱咄咄逼人。
「你……」沈政平一時語塞,「哎……」他嘆了口氣,「你呀你,怎麼還是年輕時那個德行啊。」他苦笑著搖頭。
「我什麼德行我自己知道,我就問你,這是誰想變著法地弄我,到你們這告狀來了啊?」徐國柱問。
「沒人告狀,匿名舉報。懂了嗎?」沈政平。
「匿名……」徐國柱沉默了。
「既然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就問你,有沒有這事兒吧。」沈政平把語氣放緩,做推心置腹狀。
徐國柱盯著他的眼睛,知道沈政平看似平常的詢問,實際上暗藏殺機。他移開了眼神,默默地揉搓著手串。
「怎麼著?拒絕回答,還是沒有?」沈政平把問題遞進。
徐國柱看著沈政平,知道他身後就是監控攝像頭。沈政平是多年的「老紀委」了,別看平時客客氣氣的,但辦起事兒來可一點兒不手軟。徐國柱知道,在警察行里,那些高冷裝驕傲的,往往都是蠢貨,而看似溫和能跟你促膝談心的,往往才是軟刀子殺人。他慢慢地把手串收了起來,看著沈政平一言不發。
「行,老徐,那我就也跟你透透底。」沈政平說著就轉過身,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個公文袋,拿出一摞照片,「上個月的24號凌晨,這個月的3號、12號,你看看吧,每張上面都有時間。」他開始拍山震虎。
徐國柱拿起那摞照片,逐一翻看。每張照片上都有自己的身影,而且在照片下方都標註了具體時間。他笑了笑,把照片扔在桌上。「這能說明什麼?我進過那棟樓?」他反問。
沈政平知道他是警察老炮兒,就笑笑說:「這只是我給你出示的一部分照片,還有更不堪入目的呢。」他玩起疑兵計。
徐國柱看著他的眼睛,判斷著真偽。「不堪入目?怎麼不堪入目了?拿來看看啊。」他問。
沈政平笑笑,又扔過一張照片。徐國柱一看就傻了,在照片里,自己竟然和花姐摟在一起。「這照片是哪兒來的?」他抬頭問。
「我們也不知道,匿名寄來的。」沈政平說,「我說老徐啊,你是真能扛啊。怎麼著?就這點事兒非要難為我們?」
「我說老沈,這哪是我難為你們啊,分明是你們難為我好嗎?」徐國柱反問,「我現在正搞著一個專案,估計是擋了不少人的道兒,這事兒你能看不明白?不明擺著有人給我挖坑兒使絆兒嗎?」
沈政平盯著徐國柱的眼睛,沉默了一下說:「老徐,和你辦案一樣,我們也在履行著職責。你當了這麼多年警察了,該知道哪兒是雷區。今天我們找你談話,也只是走第一步程序,如果你拒絕配合,我們會直接開始第二步。」
「第二步?什麼第二步?」徐國柱問。
「找照片上的另一個當事人談話。」沈政平說。
徐國柱愣住了。
「老徐,回答我的問題,你和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沈政平問。
「我……」徐國柱一時語塞。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崔鐵軍打發走小呂,坐到了他的身旁。
「怎麼回事?」崔鐵軍問。
「什麼怎麼回事?」徐國柱流露出警惕的眼神。
「嘿,我可不是紀委的啊。」崔鐵軍說。
「哎……」徐國柱長嘆一口氣,「怎麼著,你都知道了?」他問。
「操,你這麼一鬧,市局誰不知道啊。」崔鐵軍搖頭,「有影響嗎?」
「影響不知道,操,反正我都這個歲數了。但是不知道是哪個孫子在後邊扎的針兒。」徐國柱說。
「會是局裡人嗎?」崔鐵軍問。
「不像。」徐國柱搖頭,「局裡人再恨我,也不至於玩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那是……案子上的?」崔鐵軍皺眉。
「不知道。」徐國柱也思索著,「嗨……我他媽一光棍兒,人家也沒結婚,他們能拿我怎麼著啊。」他開始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操,你丫還真有啊。行啊你棍子……」崔鐵軍笑了。
「哎……」徐國柱搖頭,「有什麼有啊,都他媽是憋得。」他自嘲。
「其實我擔心並不是這個,而是……」崔鐵軍停頓了一下說,「他們終於開始了。」
「他們是誰?」徐國柱抬頭問。
「就因為咱們不知道他們是誰,所以才更危險。」崔鐵軍說。
快下班的時候,崔鐵軍接到了兒子的電話,他猶豫了一下才接通。「喂,小斌啊,什麼事?」
「爸,今晚我請您吃飯,你一定要來。」兒子崔斌興奮地說。
「我……」崔鐵軍猶豫了。上次他到前妻家做客的時候,就覺得別彆扭扭。
「爸,今天不在家吃。我請你們倆到外面吃。」崔斌也很聰明,特意說出了人數。
「哦,什麼喜事兒啊,這麼高興?」崔鐵軍問。
「您來就是了,我請客。老地方,不見不散啊。」崔斌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崔鐵軍嘆了口氣,推著自行車走出了市局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