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程迦過了這茬兒,問:「怎麼跑那兒去了?」
「順道過來看看。」
正說著,程迦聽到那頭阿槐的聲音:「你們進來呀。」
程迦有意無意問:「順道去看四哥么?」
彭野頭皮發麻:「……」
程迦涼笑一聲了,說正事兒:「你聽過萊斯·沃森號護鯨船么?」
彭野微愣:「聽過。」
程迦說:「我在西伯利亞見過那艘船的船長。我打算過段時間去他船上拍鯨魚保護的紀錄片。」
「挺好。」彭野說。
程迦問:「以前石頭說,你喜歡海洋?」
彭野低頭,摸著鼻子微笑:「嗯。」
「我拍好了拿回來給你看。」
「好。」彭野含笑。
程迦說著,卻冷不丁換了個話題,問:「我們多少天沒見面了?」
彭野:「35天。」
「……」電話兩頭都安靜了,悄然笑著。
程迦又說:「有個記者要去跟蹤採訪,你知道這事兒?」
「嗯。三天後。」
「他讓我和他一起來。」
「你來么?」
「嗯。」
「三天後?」
程迦想了想,卻說:「現在。」
彭野自然就加了句:「多穿衣服,這邊降溫挺快。」
放下電話,他不經意笑了笑,轉身走進阿槐店裡。
這次特意繞來風南鎮,是因為阿槐發現了黑狐的蹤跡。十六他們打聽到,黑狐三天前來風南鎮落腳,找過阿槐曾經的一個小姐妹。
彭野問到那小姐妹的住處後,給老鄭發了條簡訊提醒他派人盯著。
說到黑狐的懸賞,阿槐道:「你們得好好看著野哥啊。」
十六等人打包票:「咱們都警惕著呢。」
一伙人並沒在阿槐那兒多待。行將要走,阿槐走到彭野身邊,問:「你和程迦在一起了?」
彭野微愣;
阿槐微笑:「都不用桑央他們說,我看見你在路邊打電話時那笑臉了。」
彭野「嗯」一聲。
阿槐說:「野哥,看好自個兒的命。」
彭野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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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從拉薩到風南鎮的客車慢慢駛進客運站時,程迦看到了等在站台上的彭野。快一個月不見,人似乎黑了點兒。
他也一眼看見了她,跟著車往前走。
程迦坐的靠後,前邊乘客一窩蜂往下擠,她拖著箱子背著包,慢慢在後邊挪,下車時看見彭野等候在門邊,正仰望著她。
前邊人下去,他走上車給她提箱子,她跟他身後下了車,他把她背上的包卸下來,掛在自己肩上,短暫地握一下她的手,問:「冷么?」
程迦說:「不冷。」
他又問:「想吃什麼?」
程迦問:「我們上次吃早餐的店現在還營業不?」
彭野極淡地笑了笑,說:「去看看。」
程迦問:「你笑什麼?」
彭野說:「感覺過了很久,想想也就幾個月的功夫。」
程迦說:「上次說請你,結果你付了錢,這次我請。」
彭野說:「行。」
深夜的西部小鎮,夜風裹著黃葉在路上卷,兩人走到小巷口,見藏族鋪子的店亮著燈,黃澄澄的。
夜裡風冷,進店就暖了。這時候沒客人,老闆準備打烊,見了他們,說招呼最後一單。
程迦說:「坐上次那位置。」
彭野過去放下箱子和包;程迦筆直坐下,板凳涼得刺屁股,她不自禁縮一下身子,又平靜地說:「點和上次一樣的菜。」
彭野問:「吃得完么?」
「吃得完,我胃口比以前好。」
彭野拿起桌上的菜單,一張白紙蒙一層硬塑料紙,擱手上有點油膩,點了和上次一樣的菜:「一份糌粑,一壺酥油茶,兩份麵疙瘩,一份乳酪,一盤烤羊肉,一盤蒸牛舌。」
他看一眼老闆,示意點齊了。
「酥酪糕。」程迦表情認真。
彭野:「嗯?」
「上次還點了酥酪糕。」
彭野看老闆:「還有酥酪糕。」
「好嘞。」
彭野微眯眼,打量程迦白皙的臉頰:「記得這麼清楚?」
程迦挺嚴肅的,拿手在桌上比劃:「上次的菜是這麼擺的,你剛點完後,這裡還缺一盤。」
上次就是這個位置,那時,她只想要一夜.情;而他不把她放在眼裡。
那時是早晨,陽光燦爛;此刻是深夜,秋風蕭索。
兩人看著對方,就那麼看著,沒怎麼說話,也不尷尬。
看了一會兒,程迦想起:「剛在車站第一眼見了就想說來著,忘了講。——你黑了點兒。」
彭野笑:「你白了。」
沒有別的客人,菜很快上來。
兩人把一大桌食物解決完,彭野問:「吃飽沒?用不用再加點兒?」
程迦說:「吃飽了。你呢?」
他淡笑:「吃飽了。」
她起身:「我去結賬。」
他點頭:「好。」
從店裡出來,彭野一手拖著箱子,一手背著背包;程迦兩手插兜在他身邊走。
深夜的小鎮街道,路燈昏黃,透過光禿的樹椏照在兩人身上。行李箱在空無他人的石板路上滾動,蓋過兩人的腳步聲。
冷風捲走腳邊的落葉,彭野問:「冷么?」
「不冷。」程迦說,她從口袋裡摸出煙來點。葯不需要吃了,煙得慢慢來。風有點兒大,她側著身子擋風;彭野走上去,攔住風來的方向,給她擋著。
風在一小方縫隙里止了。她點燃了煙,彭野把背包掛肩上,抬手把她背後的帽子戴起來。
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就戴著。
兩人繼續往前,程迦呼著煙,淡淡問:「最近很忙?」
彭野說:「沒什麼空餘時間。」
程迦說:「嗯。你這工作,一年四季都忙。」
彭野腦門一緊,但又鬆了。她話里沒半點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
彭野說:「干這行,沒辦法。」
程迦說:「想清閑,只能當聖誕老人。」
彭野就笑了。
他問:「你忙么?」
「前段時間忙得厲害,最近緩了點。」她點了點煙灰,漫不經意道,「你安心忙,我不忙的時候,自然就過來看你了。」
彭野不禁吸了口冷氣,心卻熱得厲害。
他沒回應,程迦也沒再說。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待平復了,彭野道:「程迦。」
「嗯?」
「我每天都想你。」他語氣尋常,
她也風淡雲輕:「我知道。」
即使在無人區深處,即使沒有信號可連接溝通;他想她,她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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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棧,程迦問:「你和誰住一屋?」
彭野說:「桑央。」
程迦略一垂眸,問:「隊里人都來了?」
「嗯。」
「達瓦一個人住?」
「嗯。」
兩人心照不宣對視著,最終,程迦說:「我和她住一屋。」
彭野說:「好。」
才上樓梯,就聽腳步聲。「程迦姐?」尼瑪站在樓梯上頭,驚喜地瞧著。
程迦抬頭看,想起初見面那晚,她讓尼瑪委屈得夠嗆,她道:「你身體壯實了。」
尼瑪撓著腦袋,嘿嘿笑,朝走廊里嚷:「程迦姐到啦!」
腳步聲起了一串兒,石頭十六濤子胡楊達瓦全出來了,一個個臉上笑開花兒。
石頭都起了興奮勁兒:「程迦,大伙兒想死你了。」
十六嚷:「七哥最想。」
一陣鬨笑。
程迦問:「最近工作忙嗎?」
彭野去接人前交代過不能提黑狐買兇的事兒,大家也都曉得分寸。看彭野一眼,笑道:「也就是以前那些事兒,你曉得的。」
程迦還要說什麼,濤子胡楊上前幫拿行李,彭野說:「放達瓦屋裡。」
好些個月不見,大家還和以前一樣親密。
因程迦來了,石頭怕她晚上無聊,叫上大伙兒去他屋裡打牌,玩升級。八人剛好分成四對,每局兩對人打,輸了的下場換人。
住的是最便宜的房,也沒個桌子,幾個男人把兩張單人床抬了一拼,一伙人脫鞋坐上去,熱鬧極了。
按房間分,程迦和達瓦一對,先和尼瑪彭野對打。
程迦沒他們鬧,最先盤腿坐好。床上人來人往,床墊子波浪般這兒一陷,那兒一鼓,她在上邊晃晃悠悠。
彭野瞟她身板一眼:「你坐那麼直幹什麼?」
程迦看大家都鬆鬆垮垮的,把腰彎下來一點點。
彭野坐下了,低聲問:「會玩么?」
程迦說:「沒輸過。」
彭野瞧著她,眼裡緩緩聚起笑意:「那你今晚得輸。」
「……」程迦平靜地對他比了個中指。
彭野抿著唇舔了舔牙齒,說:「得壓點兒賭注。你要輸了——」
程迦瞥他褲子一眼。
彭野:「跟。」
尼瑪和達瓦都不擅玩牌,倒也公平。一局開始,十六坐程迦後邊看,說:「程迦很精呀。」
程迦打牌時很認真,不談笑也不說話。很快,她帶著達瓦上了40分,眼見勝利在望,沒想彭野扭轉局勢,把她壓得死死的,最後5分怎麼也加不上去。
結果程迦和達瓦輸了。她看了彭野一眼,彭野也在看她。
她開了錢,挪到一邊,給濤子和胡楊讓位置。
石頭出去一趟,買了瓜子和花生,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冷氣,他把袋子擱程迦面前鋪開:「程迦,吃嗯,別客氣。」
「嗯。」
大家都來抓瓜子,程迦也吃,一邊看牌,瓜子殼掉床單上,撿起來扔塑料袋裡,撿了好幾次。石頭擺手:「不用,過會兒抖抖就成。」
十六說:「皮厚,扎不疼的。」
濤子聽言,瓜子殼就往床上放,石頭一掌拍他腦袋:「往哪兒扔呢,丟袋子里!」
程迦:「……」
程迦挪到彭野身邊坐好,看他出牌,間隙,他回頭看她,低聲說:「贏錢了給你買瓜子吃。」
程迦淡淡瞅了他一眼,沒理。
大伙兒都挺歡樂,程迦卻沒什麼興緻,隱隱感覺大家都在時不時看她和彭野。
看了一會兒,她起身下床,拍拍褲子上的瓜子灰,走到浴室里點了根煙。心口像蒙了一層保鮮膜,透不過氣。
抽到一半,彭野來了。
程迦問:「輸了?」
「嗯。」
「怎麼就輸了?」
「打不贏。」他聳聳肩,無奈的樣子。
程迦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沒吭聲。
他到洗手台邊洗手,程迦往邊上挪了挪,給他讓位置,不免看他。隔著煙霧,兩人的目光若有似無碰上,便挪不開了。許久不見,都有些按捺不住。
先動的是程迦,她摁滅了煙,伸手去勾他皮帶,語氣平平,說:「願賭服輸。」
這下輪到彭野一愣,待她解開了,才想起攔她的手,使了個眼色。
門半掩著,外邊大伙兒在笑鬧。
程迦恍若未見,仰頭看他,眼睛跟潭水一樣深,手卻往下鑽,又抓又撓,又揉又撫,彭野臉上風雲萬變。
想要制止,她踮起腳,在他耳邊低聲說:「忍著啊,別出聲嗯。」
她跪下.身去,牙齒咬住他牛仔褲的拉鏈,嘩地向下拉開,動作竟有一絲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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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輪到程迦和達瓦上場,尼瑪四處看,又跑去浴室看,都沒人。
尼瑪揉揉腦袋,說:「我去找七哥和迦姐。」
石頭趕緊從床上跳下,追上去「啪」一下打他腦袋:「叫什麼叫,你先和達瓦湊一對兒。」
尼瑪皺眉:「現在輪到迦姐玩了,我不能搶她機會。」
「她才不跟你玩。」石頭箍他脖子,把他拉過來,「我告訴你啊,過會兒……」
尼瑪聽著他的指示,漸漸臉紅,懵懂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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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戰場早已換到彭野房間,程迦用嘴給他弄出來了,仰頭看他濕潤發紅的眼,問:「什麼感覺?」
「軟。」彭野微喘著氣,說,「還熱乎。」
程迦起了身,脫了褲子拿腿根去貼他,問:「這裡呢?」
「軟,」他盯著她,「還熱乎。」
「你更喜歡哪個?」
他輕輕一推,她趴倒在床邊,他跪上前去,抬起她的屁股。
近乎發泄地衝撞,程迦骨頭酸軟,疼而暈眩,胸口好似壓著一塊石頭,有翻湧的情緒要從縫隙里奔涌而出。她死死忍住。
彭野把她翻身過來,撲倒在床上,分開了雙腿,最傳統的姿勢,最原始的衝擊,她摟著他的脖子,隨著木床吱呀搖晃,細吟出聲。
汗出如漿,眉皺成川。
他還是一貫的嚴肅與認真,漆黑的眼睛盯著她,像盯著獵物的狼。低沉的吼叫震蕩在房間上空。她箍緊了他,感受到他的顫慄,還有他的隱忍,剋制,堅承……
有些感覺,她很清晰。她一直都是一個對細節敏銳的人,彷彿有無形的觸手吸收著周圍的每一絲氣息,彙集到她心底,攪成一團拎不清的麻。
她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身吻他的唇,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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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牌局散場,各自回屋。尼瑪拾掇了一遭,說:「七哥,我去和石頭哥他們住一屋。」
彭野:「怎麼了?」
尼瑪一本正經地說:「七哥,我懂的。明面兒上做做樣子就好了。你叫程迦姐過來吧。」
彭野:「……」他揉揉他的頭,尼瑪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