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福澤諭吉與日本軍國主義(2)
哈達已從日本帶回了郭文通早年從老師處偷出來的那份極其珍貴的奏文。在寶迪扎布的介紹下,哈達也加入了情報組織。
「我先給大家讀一遍田中義一內閣提交給天皇的這份《上奏文》,這是1927年的一份文件,看看那時的日本上層就是怎麼想的。」
哈達便挑重要的讀了幾段:「要想征服支那,首先必須征服滿蒙。要想征服世界,首先必須征服支那……此乃明治大帝之遺策,第一期征服台灣,第二期征服朝鮮,第三期征服滿蒙為前提,繼而征服支那全土……」
華林泰發言,講他剛從寺田利光家裡偷看的那份日本關東軍制訂的《日本人服務須知》秘密手冊,這事他想了很久,他覺得寺田利光不會無緣無故地把這樣一份文件擺放在重要的位置,也許就是想勾引自己去偷看的。文件上的內容他基本都記得,「最上邊一行寫著:限發到日本人薦任官以上。我和組長奈勒爾圖反覆討論過了,什麼叫薦任官?我們集體判斷的結論是:日本人將要在新成立的偽滿洲國里,也許是政府的每個部門,都會設置一個日本人的崗位,就是薦任官,其實就是掌握實權的人物。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就更加說明了將要成立的偽滿洲國政府就是他們的一個傀儡。滿洲國設在長春,關東軍的司令部隨後也要遷往長春,為的就是要完全控制這個偽政權按照他們的旨意辦事。」
「我自己也很有些費解,好些事情也沒想得明白。」華林泰咽下一大口烈酒,嗆了起來,「日本人就是一個心思地要擴張的,這是由他們的文化機制和現實國策決定了的。日本有幾百年的將軍幕府傳統,實行天皇制度,講究武士道。但最近一百年的日本受一個叫福澤諭吉的影響最大,此人被稱為最有影響的啟蒙思想家。我就給你講講這個人吧,我在日本沒事時就老研究這個人。這個福澤諭吉自幼學習的是漢學,日本開國後又學習了藍學,開始接觸西方的思想,26歲時又刻苦學習英語,並三次去英美考察。但這些都趕不上中法之戰中國的失敗給他的刺激,這種刺激是直接的,引發了他的一系列大膽的狂想,就是一個民族要生存,又特別是日本這種地少資源匱乏,臨海,沒有內陸國界遮掩,又頻發地震的國度,必須,或者只有走民族擴張的路子。日本要擴張要從哪裡擴呢?只有中國。
「日本要侵吞中國,必須要個理由,福澤諭吉也找到了。他開始論述東亞的國際關係,中國衰弱了很多年,文化落後,國力不振,這是只病貓,但日本是新興的國家,國家實力、文明水準不斷上升,所以,沒有什麼好遮掩的,國與國就是禽獸相互吞食,這才是必須要重新闡述的文明概念。福澤諭吉直接宣稱,能吞噬其他國家的就是文明國家,被吞噬的一定是半開化或野蠻國家。
華林泰看了看眾人,繼續說:「文件里有這樣一些規定:日本民族是滿洲各族的核心,天生的指導者,日本人在滿洲的地位,不是僑民而是主人,要使滿洲人日本化。日本人充任滿洲國官吏,不是像外國顧問那樣的作客性質,而是主權的行使者。凡事須通過日本人的負責官員,尤其重要事情須通過關東軍的允許或同意,才能決定與施行,日本人既系核心民族,須誘導他族向日本人學習,養成武士道精神,以便驅使。朝鮮民族可利用,懷柔,化為皇民,只可使其與漢族疏遠,不可與漢族親密。漢鮮兩族人民有衝突時,同等是非,要揚鮮抑漢;漢滿之間還存在著歷史仇恨,要促醒滿族人不要忘記這個仇恨,才能為我們利用;蒙古與漢族是世仇,這一點要好好抓住。我們日本人是否能夠征服亞洲稱雄世界,在於是否能夠征服中國,因此對於漢族的手段方法,在原則上是順我著生,逆我者死;國民黨、共產黨和張學良一定會派來很多間諜,潛伏在各機關各方面,盜竊情報,宣傳反滿抗日,進行種種破壞活動,必須徹底糾察,嚴行逮捕,寧使錯殺一千,不使一個漏網;凡屬各種機關和重要的科學技術部門,除日人外不許其他民族參加,尤其是漢族;除日本外,對於其他民族的財富,只能使其縮小減少,不能使其增長擴大;絕對禁止日本人吸食鴉片、海洛因、嗎啡等毒品和賭博行為,對於其他民族則放任不問……」
眾人氣得咬牙切齒。
「對日本的嘴臉我們基本上可以看清了,剩下來的只有戰鬥,我們要準備犧牲。我提議,我們把自己加入情報組織的誓言再集體宣讀一遍。因為情況緊急,我們已經違反了情報工作所需要的單線聯繫,許多人聚在一起,這樣,一人暴露就可能牽連其他的人。但是,我們都是草原民族的後裔,大多都是達斡爾人,或者叫達斡爾蒙古人,我們的祖先都是同樣的英雄,都知道守信、義氣、兄弟情誼、頑強就是我們草原人的生命。我們的目的就是要保衛我們的家園,我希望大家永遠記得『達斡爾』的意思,就是『跟隨的人』。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要集體宣一次誓言。」奈勒爾圖莊重地開頭。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集體宣誓完畢。奈勒爾圖又接著講了自己的看法:「我們現在面對的是最頑惡的,也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敵人——日本。但我們的具體工作是情報,我們是為情報而生,也要準備著為情報而死。」奈勒爾圖停住了話題,他講不下去了,他想談談自己又剛去蘇聯邊防哨所帶回來的消息,但那多半都是壞消息:蘇聯人最近幾次提出締結日俄互不侵犯條約,甚至願以默認滿洲國和放棄中東跌路為條件,但日本人毫無興趣。奈勒爾圖不知蘇聯人怎麼想的,蘇聯人也不給他解釋。
「組長,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呢?」華林泰覺得奈勒爾圖的話沒說完,也許是忘了想講什麼了。
「我說不下去了。我們的老校長郭道甫,在去了蘇聯駐滿洲里使館至今,已半年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我從蘇聯人那裡什麼都沒問出來。總之,他神秘失蹤了。」奈勒爾圖聲音有點哽咽。
在場的人也無不傷感起來,畢竟,大家都受過老校長的恩澤,大都是他直接教過,又跟他一起參加過青年黨以及各種革命活動。老校長那獨特的,雖然簡單但絕對純粹的人格魅力和行事作風早已深深地映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好了,不說了,接下來的當務之急,必須要最快地再建立三條交通線,無論如何也要儘快建起來。」
「是立即要嗎?」寶迪扎布輕輕地問了一句。
「當然,最好是這會兒就有了。但如果人不可靠,就寧願永遠沒有。」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分手之際,華林泰再次提醒奈勒爾圖。
「對了,補充的情報員都先在達斡爾人中想辦法吧。」
「你到底還有什麼心事呢?」都分手了,華林泰又轉回來,「還有,郭文通不是已經參加了情報組嗎?為什麼沒看到他呢?」
「郭文通不會出現在我們這種場合了。」奈勒爾圖簡短地說,拍了拍華林泰的後背先自走開了。
奈勒爾圖瞪著紅紅的眼睛,回到家裡,趕緊擬了一張三人名單,次日就交給額爾登泰,要他去找自己的同父異母弟弟寶迪扎布辦妥。額爾登泰一看,原來是額爾很巴雅爾、色爾古楞、色爾傑布,清一色的達斡爾人,都是準備潛往蘇聯去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