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奈勒爾圖的誓言(1)
奈勒爾圖回到了家中,不久前,他的弟弟去伊敏河遊玩時落水身亡,而他的大姐也於一年前病故,加上父親早已在傷寒流行時去世,家道中落,他必須回家。而關於在海拉爾前後兩次蔓延的傷寒霍亂病菌,已被都統衙門證實是日本特務在水井裡偷放細菌引起的。
郭道甫一直將奈勒爾圖送到伊敏河邊,師生倆依依不捨地分別。「安頓好了家庭,陪你母親待一陣子,然後還是要出來,找個事做。必須要出來。」
奈勒爾圖用力地點點頭。
奈勒爾圖在家中待了一段日子,打草,放羊,擠奶,趕氈子,儘可能地承擔著家中的一切雜務,以此安慰著孤獨的母親。
「兒子,你不用留在家裡陪我了,達斡爾人從來沒有把孩子留在家裡的。」過了不久,母親給奈勒爾圖盛過來一碗面片,慎重地趕他出門。奈勒爾圖接過碗來,幾滴奪眶而出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滴進了濃濃的麵湯里。
得知奈勒爾圖要出來做事,郭道甫早早給他聯繫好了一份工作,去呼倫貝爾蒙旗合作社貝爾湖分社上班。貝爾湖遠在滿蒙邊境,呼倫貝爾,就是以呼倫和貝爾兩大湖命名的。貝爾湖是一個界湖,主體位於蒙古境內。
設在湖邊的貝爾湖分社主要收購當地的畜產品,並發往哈爾濱和內地,換回牧民的生活用品。
奈勒爾圖的職務是倉庫保管員。由於從小家貧懂事,各種雜活都從頭做起,所以,倉庫保管員對奈勒爾圖來說,輕車熟路,他總是順手就做很多事,把個倉庫收拾得井井有條。
半年後的一天,蒙旗合作社經理喜爾尼帶著瓦恩其克、色登依西以及會計額爾德尼來貝爾湖分社考察,夜裡找奈勒爾圖喝酒。
「我們又見面了。」色登依西上來給了奈勒爾圖一個擁抱。
「我還以為你消失了。」奈勒爾圖笑著說,「很久沒有你的消息,挺挂念的。」
「啊,我鑽地下去了。」色登依西大笑著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奈勒爾圖搖搖頭。
「我們都知道你是郭道甫和福明泰的學生。」色登依西笑嘻嘻地說,「你家裡的情況我們也很清楚。」
奈勒爾圖不說話,似乎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
「你猜接下來我要給你說什麼?」色登依西突然有點嚴肅起來。
「我在聽。」奈勒爾圖仍舊不動聲色。
「穩重,老實,心裡什麼都明白,但就是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色登依西回頭對喜爾尼說,「看來我們找對人了。」
「直接說了吧,我們是從那邊來的。」喜爾尼腦袋朝北邊晃了晃。
「我知道你們都是從那邊過來的。」奈勒爾圖也把頭望望「蘇聯」的方向,幾人突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我叫色登依西,需要我詳細介紹一下自己嗎?」
「不需要了。」奈勒爾圖微笑著說,「我想知道你接下來會說什麼,說完我們再喝酒,一醉方休。」
「你真是天下難找的情報員,看來我們的確沒有找錯人,」色登依西再一次看看喜爾尼,回頭對奈勒爾圖說,「我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合作社是郭道甫和福明泰二人,在呼倫貝爾都統衙門左廳正堂成德的支持下興建起來的。但他們不太清楚,或許是睜隻眼閉隻眼的情況是,我們這幾人都是第三國際的。第三國際,你聽說過嗎?也就是共產國際。我們所有的情報組織對外都說的是隸屬於第三國際,也就是列寧創建並領導的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共產主義團體的國際聯合組織,所以也叫共產國際。這是為著一個人類的未來大目標而建立的。它是1919年3月2日在莫斯科成立的,總部設在莫斯科,各國共產黨是它的支部。到了20世紀30年代,蘇聯紅軍總參謀部、情報部,為了便於在世界各地開展對帝國主義國家的情報偵查活動,動員了成千上萬的各國共產黨員,組成了數以百計的情報小組,對外統稱共產國際情報組。你們就是隸屬於這個組織中的一員。當然,你們的老校長,我們也都是老熟人了,他是什麼都明白的,他就是為了革命而生的,他應該把什麼都給你講過了。我們的合法名義是與蘇聯和蒙古人民共和國開展邊境貿易,其實是以此為掩護的共產國際的秘密情報組織。」色登依西頓了頓,看看奈勒爾圖的反應。
奈勒爾圖微笑著看著色登依西:「我知道你的身份有幾年了。」他把話繼續留給色登依西。
「是的,我猜你們的校長應該給你們講起過這個組織的事。現在的草原上,也就是你們的家園,很不平靜,日本人虎視眈眈,國內又軍閥混戰,你們必須走出一條爭取民族解放的道路,這跟我們蘇聯的立足點是一致的。為今之計,日本人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奈勒爾圖點點頭,不接話,聽色登依西繼續說下去。
「日本人的胃口很大,他們到處派遣特務,對周邊的國家,所有跟他們有邊界相連的國家,都想吞下去。我們必須聯起手來,把他們趕出去……作為新興的蘇維埃政權,我們必須警惕一切的反動勢力,要嚴密地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我們需要你,也希望你加入我們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