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 14
楊巡為了不讓梁凡、李力看出他的熱衷,費勁地磨蹭了好幾天,將自身所需資料充實完畢,才準備起程。他起程前想到何不帶上任遐邇,但又知道孤男寡女地上路,肯定會被任遐邇反對。因此他就堂而皇之地走進財務室,想通過公開宣布決定來打消任遐邇的顧慮。「小任,你安排一下工作,下午跟我一起坐火車去上海談判。前幾天整理的資料你也帶上一份,別忘帶計算器,公章也帶上。估計要三天。」
任遐邇頭大,這一出門,回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楊總,月底關賬,走不開啊。」
楊巡當然不會就此罷休,笑道:「工作可以安排一下,繳稅有十天時間。會不會經常送花的男朋友有反對?呵呵,女經理就是怕遇到這種事。」楊巡的話說出來,財務室眾人都笑。最近常有鮮花西點送來,大家本就非常踴躍地猜測究竟任遐邇的男友是誰,因此都笑嘻嘻地看著任遐邇的好戲。
任遐邇本就在為沒法阻止楊巡送花而頭痛,聞言自然更是頭痛,這不是賊喊捉賊嗎?可她又不能當麵攤牌,只得硬著頭皮堅持道:「五一促銷的賬還是第一次做,得單列出來。而且營業額這麼高,利潤卻不好,一定要再三核對才行,以免招稅務查賬出問題。」
楊巡一想不錯,五一促銷的利潤必須單列計算,不能讓別人知道,當然只有任遐邇親手處理,工作量本已夠大,再加月底關賬忙碌,她哪裡能夠騰出三天時間。他沖一室的財務笑道:「果然請不動,呵呵。」嘴上雖然打趣,可心裡卻是失望,怏怏而回。但他這麼一鬧,別人對他和任遐邇的懷疑倒是少了許多。
楊巡處理了一些事情,才又給任遐邇打電話:「真的不去?一天都不行?本來我想替你約宋總的太太一起吃飯,讓你看個夠。今天下午去,晚上一起吃飯,明天談判,你明天下午回。」
任遐邇最近已經被楊巡搞得煩死,既然單獨說話,就比較強硬地道:「楊總,不方便,請別為難我。」
楊巡早知道肯定是這話,不屈不撓地道:「你有什麼想在上海買的?我替你帶來。」
任遐邇還是道:「楊總,行行好,別為難我,行嗎?」
楊巡笑道:「我怎麼是為難你,我誠心誠意,考慮到你說的我們在商場的地位不平等,我也沒緊追你,不逼迫你,讓你自己做決定。你還要我怎樣?」
「楊總,你究竟要我怎樣?我是來工作掙錢的,不是來玩的。」
楊巡都聽得出電話那端任遐邇心裡亂想辭職的念頭,他笑道:「小任,你有才,做人也有原則,我一直很欣賞你,也尊重你,從不對你亂來,但你總得給我機會相處,你現在是為拒絕而拒絕,那就對我有偏見了。你如果不信,乾脆我直接向你求婚,說明我所作所為都是真心的。你回我一句話。」
任遐邇毫不猶豫就是一句:「任遐邇昏迷中,沒法說話。」
楊巡還以為是開玩笑,卻聽那邊將電話擱了,他倒一時不知道對方想什麼了。心裡很想衝過去直接問任遐邇到底想什麼,但也清楚這是辦公場所,確實不便。一時在辦公室急得團團轉。可又因為要去上海出差,得回家收拾行李,經過財務室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沒見到任遐邇,失望而走。心說自己夠誠意,到底任遐邇想怎樣。看樣子任遐邇不是什麼看不起他學歷之類的淺薄人,平時討論工作時任遐邇很看重他的意見,那問題究竟出在哪兒?還昏迷中呢,他真想拖她出來看個清楚,問個徹底。
任遐邇被楊巡求婚的話轟得魂飛魄散,悠悠回過神來,捫心自問,這麼慌幹什麼,即便是楊巡出言讓她捲鋪蓋走人,她都不用這麼慌,她現在對自己的自信已經不同於春節那陣子,不擔心失去工作後沒地方混飯吃,她只怕自己想走楊巡不放。那麼她慌什麼。
任遐邇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里神思不定,想來想去,感覺自己太物質,被楊巡一天一束花或者一盒糕點給打暈了。可是,明知道他是個好上司,可未必是個好先生啊。任遐邇心中第一次沒了目標。
楊巡迴到家裡收拾好行李,又忍不住給任遐邇一個電話:「真的不去?」
「真的不去,對不起,我很忙。」
楊巡聽著覺得那邊的那個聲音異樣了許多,好像有些沒情緒,他想了想,道:「也是,我安排的時間不對,這幾天你哪裡走得開。不過這個談判對我至關重要,我沒法等你空閑。上海的蛋糕非常好吃,我帶來給你。」
「不用了,謝謝,我不得不為那些西點買了個冰箱,為了不浪費,每天早也吃晚也吃,怕了。」
楊巡不由笑出來,這點他倒是沒考慮到,但他喜歡這樣細細碎碎的談話,看到另一個更加私人的白白胖胖饅頭樣的任遐邇。「小任,有空好好考慮我的話,如果你答應,我立刻公開與你的關係,我們正大光明地相處。現在這樣,其實反而對你不好,對你名聲也不好,你確實會為難。」
任遐邇愣住,好容易才問一句:「如果我不答應,你會不會罷手?」
「不會,我認準的,一向不會放棄。」
「那你意思不是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了嗎?」
楊巡當然不會誤聽任遐邇話里一口一個「你」,而不是「楊總」,他因此堅決地道:「我看你只有一條路。」
「只能說,你看錯人了。」任遐邇氣聚丹田,摜出一句強硬的。
楊巡當然知道任遐邇不止一條路可走,但他當然也要放話給任遐邇,絕不讓她逃脫。他清晰地看出,任遐邇終於對他動心。那就好。等他回頭拿來商場所有權,終於不用夜長夢多的時候,他不會再像前幾天那麼容易打發。
任遐邇則是震驚於楊巡的魄力,只要她答應,立刻公布關係,公布的自然是他剛才提的求婚的關係,楊巡都不怕未來可能沒有結果,他有承擔得失的擔當。而那擔當後面,卻又有周詳地為她考慮。這樣的楊巡很男人。
任遐邇不由縮了縮脖子,拿起案頭的外線電話,思慮之下撥出楊巡的號碼。可一聲「楊總」後,卻又羞於開口。楊巡等半天沒見下文,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那邊的心情,忙道:「我知道了,我很高興。等我回來,我一定把商場股權全拿回來。等著。」
楊巡終於放心上路。心裡喜悅,但不能說是樂翻了天的喜悅,更多的是心裡細細碎碎的歡喜,好像挺踏實,也好像挺溫暖。上了火車,他一會兒想想回頭怎麼正式追任遐邇,一會兒想下一步談判的事情。一路變得並不煩悶,彷彿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上海。到了上海才想到,光顧著任遐邇那頭,忘了給妹妹打電話說他來的事。他心想既然都來了,也懶得再打電話,就在計程車上找出楊邐房子的鑰匙,自己直接開門進去。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楊邐卻不在家。楊巡也沒當回事,小姑娘嘛,能有幾個像任遐邇那樣坐得住的。他自己動手,收拾床鋪,洗澡更衣,坐下吹著電扇看電視。但左等右等,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還不見楊邐回來,他只得拿出手機打楊邐的中文傳呼。
然後又等,一直等到十一點,才聽門一響,楊邐姍姍來遲。但楊邐進門飛速叫聲「大哥」,就立刻躥到廚房窗口,顯然是跟人打招呼。楊巡會意,追過去一看,果然見下面一輛烏黑髮亮的轎車拐彎開走,楊巡只看清一排紅紅的尾燈,他愛車,一看就明了,這是一輛進口高檔車。兄妹一齊看著車子拐彎消失,才都縮回屋內。楊巡看楊邐兩隻眼睛水汪汪的,他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楊邐有問題。
他微笑道:「不叫他上來見見面?」
楊邐道:「又不是誰,普通朋友。大哥,你來也不說提前通知一聲,我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到呢。」
「不坐夜車,怕影響明天動腦筋。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打足精神跟你老闆談。呵呵,我們楊邐很漂亮。」
楊邐興奮地道:「真的嗎?我也覺得這件衣服和裙子配得很好,顯得高檔,沒想到夏天穿高領衣服很顯身材呢。大哥,我先洗澡,回頭跟你說話。」
「去吧。你不肯跟我說男朋友,我倒有個好消息,上回春節我送回去的任遐邇,你還記得嗎?她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她?」楊邐須得好好想想,才想到那麼一張平凡的臉,「日久生情?可大哥,她不漂亮,你一向最喜歡美女。」
「美女當然好,腦袋好更要緊。」
「大哥,我建議你在上海買些護膚品回去送她,我記得她臉上弄得一團糟。要不要我幫忙?」
「好,抽時間你陪我逛街。對了,老四,你在這家公司工作這麼幾天,有沒有想到大哥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大哥的實力並不弱,看到大哥即將買下他們手裡的商場股份,你心裡怎麼想?」
楊邐想了一會兒,道:「大哥,李總他們並不是支撐不住需要賣家產,而是合理調整手頭產業結構,他們有更好的投資方向。」
楊巡微笑:「我即使有更好的投資方向,也不會放棄商場資產,這是實力。就像打仗,你沒有根據地,再強的軍隊都白搭。你洗澡吧,時間不早了。」
楊邐卻堅持說完才肯去洗澡:「大哥,我們公司跟你的不一樣,這就像我們公司是世家,你是新發財主。」
楊巡對著關上的浴室門哭笑不得,楊邐可真愛公司勝過家了。他看看依然簡單的房間布置,想到同樣是女孩子,任遐邇現在有自己的資產,而楊邐這兒除了他們兩兄弟給買的冰箱,卻一直買不起洗衣機。楊巡想,那個開車送楊邐回來的人是誰,開那麼好車子的人,如果真心喜歡楊邐,應該心疼她的兩隻手,替楊邐買台洗衣機應該不在話下。看樣子還真是如楊邐所說,只是普通朋友。
但楊巡很警惕地想到梁凡和李力這兩位公子哥兒。他左思右想,等楊邐洗澡出來,就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李力是什麼時候嗎?我記得他那時候正追梁思申。」楊巡小心觀察楊邐的神色,見楊邐臉上微微露出不自在,楊巡心裡一沉。
楊邐不以為然地道:「那時候不開放,梁思申那樣的人回來跟花蝴蝶一樣稀罕,現在她還不是結婚生子,純粹小婦人一個。」
楊巡依然不動聲色地道:「我記得李力也已經結婚生子了吧,他太太是做什麼的?」
「不清楚。」楊邐翹起嘴唇,後面任憑楊巡怎麼套問,她都不願回答。
楊巡心中大致有了框架,心裡很有劃花李力臉蛋的衝動。第二天他與楊邐打車去梁凡、李力的公司,梁凡不在,盯在香港,楊巡第一時間就見到了李力,第一次坐到李力寬大豪華的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楊巡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李力先開除楊邐,再談下一步。李力笑說沒有必要,但楊巡堅持不開除楊邐就沒下一步。楊巡這麼做,一方面是為挽救楊邐,一方面試探李力他們究竟套現的心情有多急迫。李力沒怎麼堅持,就一個電話打給人事部,讓人事部與楊邐結束合同,並大方提出補償。楊巡心裡大大舒了口氣,他知道該拿出哪套報價了。
當然李力也不是吃素的,相比梁凡,李力狡猾太多。雙方一直談到面紅耳赤,有幾次若是換在過去,楊巡認為李力早已爆發,扔下狠話不再繼續,但是李力這回都沒有,李力一直跟他談到最後。直到楊巡看到談判幾乎談無可談的時候,他提出今天先回去等候消息,等這邊商量確定,他再乘火車上來。但李力沒讓,李力阻止楊巡迴去,自己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便帶著火氣同意退讓。
楊巡認為自己贏了,談判結果幾乎與他預想的一致。他走出李力辦公室的門,卻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一問之下,楊邐已經辦完手續刮颱風一般地離開。想到楊邐一向的個性,楊巡估計小妹恨他。他只好給妹妹傳呼留話,簡單說明情況。一直等走遠了,離開李力辦公室所在大廈,才一個電話打給梁思申。
「我拿回股權了。」在接受梁思申的恭喜後,他詳細告訴談判下來的條款,幾乎沒有什麼商業機密的概念。
梁思申仔細聽著,感覺這些條款對楊巡非常有利。等楊巡說完,她才道:「再次恭喜你,此後我見你不會再有內疚。」
楊巡忙道:「這話應該是我說,謝謝你和宋總不計前嫌。我今天終於把商場奪回來,我很激動,第一個想到先給你打電話報告好消息,我想請你吃飯表示感謝。」
梁思申笑道:「我最近最怕吃飯,家裡還有個小東西等著我回去吃飯呢。你的好意我心領,你還是早早回去處理股份轉讓,免得夜長夢多。還有件小事,設法千萬讓你妹妹離開現在的公司,不大方便。」
「你也看出來了?我今天談判第一個條件就是要他們開除我妹,沒辦法,現在我妹不知下落,我很頭痛。」
楊巡迴去楊邐的房子守株待兔,又不敢去下面打公用電話,只好用死貴的手機漫遊打電話給楊速,讓楊速在那邊趕緊落實相關事宜。楊邐一直到天黑都還沒回家,但楊巡不悔,他清楚楊邐鬼迷心竅,又是執拗性格,如果不在李力那邊著手斬斷,根本無法讓楊邐回頭。
但是一整個晚上,楊邐都沒回家。楊巡萬分擔心,可也知道楊邐在上海多的是同學,有的是地方可去,他即使再守上一個月,楊邐都可以避而不見。他無奈,家裡又是那麼重要的大事等著他,他只能留下紙條回去。楊邐這一鬧,讓他贏回商場的喜悅都消失殆盡,反而帶著滿腔憂慮離開上海。
回到商場,他只擦一把臉,就召開中層會議。他進去先找到任遐邇,見她刻意避開他的眼光,他也沒緊盯著,坐到主持位上,冷靜地道:「公布兩個好消息:第一個好消息,小任終於答應做我女朋友,如果她願意,我很樂意她直接做我未婚妻。」
任遐邇驚住,沒想到楊巡竟是這麼迫不及待地宣布這個消息,都沒與她好好商量,她瞪了楊巡好久,才忽然發現大家都在沖她笑沖她說恭喜,她臉立刻緋紅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乾脆低頭看桌面,嘴角憋出一句:「沒有的事。」
楊巡沒糾纏這個問題,立刻接著冷靜地道:「第二個好消息,商場股份從今天起,全部歸我名下。因此,我們管理部門將做以下調整,徹底清除與上海前股東相關的工作分類。」
整個會議,幾乎是楊巡說,大家做記錄。有關股份調整的事情沒說多久,更多的是對六月份工作的布置。會議沒多久便結束,楊巡先起身道:「小任,我有件重要的事與你商量,我們去我辦公室。」
任遐邇剛退燒的臉立刻又燒紅,她低頭跟著楊巡去總經理辦公室,進去裡面關上門,楊巡有備而來,搶著道:「對不起,我從上海回來沒給你帶東西,昨天出大事,我小妹跟我鬧脾氣失蹤。我要向你討問我妹到底在想什麼,我和楊速都是男的,從來都對小妹沒措施……」
任遐邇本來有話說,但被楊巡這邊這種事一說,又不便這時候耍脾氣,只得道:「太急了吧,我又沒……沒……你小妹為了我跟你鬧?」
「跟你無關,她挺喜歡你,楊速也一直說你的好。你坐,我們慢慢說,這事很頭痛。我叫楊速來。」
任遐邇本來有點擔心楊巡既然宣布了,就開始進入什麼戀人甚至未婚妻狀態,但見楊巡一直嚴肅緊張,她放心不少;再見楊速進來,她又不自在起來。再等楊巡說出楊邐那麼隱私的秘密,她終於意識到一個或許並不是問題的問題:楊巡到底是找一段感情,還是找一個太太?
因此任遐邇後面說話很謹慎,楊巡問起的時候,她才說作為女性,她認為楊邐不可能作踐自己,最多是賭氣不回,達到嚇死大哥的目的大概就消氣了。楊巡一聽就有了主意,讓楊速發傳呼給楊邐,說大哥嚇得如何如何之慘。然後楊巡帶上出納直奔銀行,開出一期付款的第一張匯票,讓楊速帶著匯票和相關文件連夜趕去上海。轉身又去營業廳上面,找相關人員籌措股份轉讓的資金。
留在商場的任遐邇一下成了焦點。會議之後,有關商場產權歸屬的問題並無太多人熱情地關心,而老闆與財務經理的私人關係卻是如此值得八卦,消息頃刻在五樓蔓延,隨即以星火燎原之勢直撲下面四層。任遐邇被各種打著關切旗號的電話轟得如麵包般外焦里嫩。
晚上下班的時候,已經累計有九個人跟著任遐邇要求請客,推都推不掉。任遐邇非常頭痛,這個月已經因為買一台冰箱把前面幾個月的積蓄快用光了,今天這一頓請客都不知道底在哪兒,需要花多少錢,可又是同事情誼,以前可以推,今天推就有些不夠意思。基本上今天得吃下月的口糧錢。可她自己都還沒鬧個清楚,因此心中不甘不願。楊巡那個公開宣布,真是要了她的小命。
與同事一起往外走,走出後門,卻看到楊巡大模大樣站在門外,估計是楊巡也看到了她,就直接沖她走過來。任遐邇繼續頭痛,這幾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楊巡卻旁若無人地道:「小任,我正等你,一起走吧。」
鬧著請客的人在楊巡面前不敢吱聲,紛紛告辭先走。任遐邇這才鬆口氣,感覺夜色中並不高大但精悍的楊巡此時挺可靠。但兩人隔著半米距離走出一段路,都沒說話。直到與下班人群遠了,楊巡才道:「今天下班怎麼這麼熱鬧?都在鬧你?」
任遐邇無奈地道:「要我請客,你不是說晚上與銀行的吃飯嗎?」
楊巡無法不想到任遐邇捉襟見肘的錢包,笑道:「以後他們再起鬨,你說我答應請客,要他們定好時間地點告訴我。銀行飯已經吃完,現在是在唱歌,又正好物價局幾個朋友也要唱歌,再開一個包廂。我一看時間不對,不能做你男朋友第一天就不管接送,趕緊過來。」
任遐邇無意調笑,就轉開話題:「楊邐回家沒有?」
「楊速的電話很快到。我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今晚還不見楊邐,我明天拿匯票逼李力幫我找楊邐。你說她跟你差不多年齡,怎麼她……」楊巡後面沒說下去,畢竟與任遐邇目前只是形式主義上的男女朋友。
任遐邇道:「有人在後面幫著收拾,換誰都願意闖闖。再說,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看楊邐比小楊總學你更學得十足十。」
楊巡腦袋轉個彎便知道任遐邇是在諷刺他的私生活只有比楊邐更亂,他忙道:「楊邐是女孩子,女孩子這方面比較吃虧。」
任遐邇聞言含蓄一笑:「我有言在先,你要宣布今天會議上的第一個好消息作廢,現在還來得及。我倒是想請教,你既然知道女孩子在這方面比較吃虧,你還身體力行,是不是明知故犯,出發點很成問題?當然,如果你承認男女關係願打願挨,彼此只要各得其所,樂在其中,無所謂吃虧佔便宜,那麼你現在也不用擔心楊邐。」
「唉。」楊巡一時無法搭話,並不是因為任遐邇的邏輯,而是一時反應不過來,說話的這還是那個寡言少語但勤快聰明的麵包嗎?但他很快就又笑道:「看起來以前我沒意識到我很有問題,以後不會了,絕不能讓你吃虧。」
任遐邇笑笑,見已經到自家小區門口,就道:「你忙去吧,我到了。還有兩個包廂的人等著你呢。」
「沒關係,送你到樓梯口,只要結賬時候我在場就行。」
「你每天壓力也夠大的。」
「現在算什麼,以前剛開始做的時候壓力才大,家裡那麼幾口等著飯吃,當時就算腳底起皰都不敢停下來。」
「這些,楊邐清楚地知道嗎?」
「她知道些,但她最小,又是女孩子,大家都把好的讓給她,不讓她知道日子不容易。我媽說過,女孩子要嬌養。」
「原來這樣,建議有機會跟她說說。我剛畢業時也一樣,以為人家對我好是應該的,因為我可愛我是年輕女孩。人家送我回家,那還是我賞臉給他機會,沒一點良心。」
「像你們這樣書讀得好,人那麼聰明的女孩子,大家照顧你們一些都是心甘情願的。」
「看看,都這麼說吧,實際呢?」
楊巡一想,笑了出來:「誰又不是誰的媽,誰管你那麼多。呵呵,都是口是心非。可能我們楊邐還上當著,她說到底沒吃過苦頭。你到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止步於樓梯口,隔著陌生人才有的距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楊巡先忍不住笑道:「我怎麼看我們怎麼不像我中層會議上宣布的關係。你說,我們怎麼辦才好?」
「別倒打一耙,自作主張宣布的是你,我沒承認過。」
「沒承認你還請客?」
「我是被你陷害的,我會開發票要你報銷。」
「哎,說起這事了,我去做張副卡給你,省得每天送蛋糕,吃得你恨不得拿蛋糕砸我。」
「那蛋糕又不叫狗不理,我砸你幹嗎。副卡我不要。」
楊巡一笑,這麼有點小尖酸的任遐邇更可愛:「副卡還是要吧,你不要我沒法提要求。唉,你太對不起女孩子稱號,你看你每天下班時候一張大油臉。」
「呸。」任遐邇不答應,轉身就開門進了樓梯門,不說再見就走了。
楊巡站在門外笑,帶著點晚飯喝兩瓶啤酒的酒意,周圍的空氣熱烘烘的,他胸口也熱烘烘的,他胸口裡的一顆心蠢蠢欲動,恨不得敲門叫下任遐邇,再斗一會兒嘴。
任遐邇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跟楊巡鬥嘴,一如大學時候跟那些同樣智商的同學玩鬧一般。氣喘吁吁走上七樓,不顧疲倦先拿起鏡子一照,頓時一聲慘叫,油臉果然亮堂得與鏡子相映成輝。這時一個傳呼進來,她一看:「到了嗎?我能走了嗎?楊。」才想到楊巡可能還等在樓下,只好站到窗前伸手揮揮,心說這麼一張油光鋥亮的臉掛在夜晚的七樓,正好與滿月同輝。
楊巡流連著,有些不捨得走開,倒還真希望上面砸個蛋糕下來,兩人再玩一會兒。他想了想,又打一個傳呼:「我上來坐一會兒,行嗎?」他看到任遐邇縮回頭去,過一會兒又探腦袋出來,沖他擺手。他其實也知道任遐邇肯定拒絕,半夜三更的,任遐邇肯開這個口,就不是任遐邇了。他只得怏怏而走。他滿希望任遐邇就跟楊邐一樣一直看到李力的車子離開才撤退,但他走出幾步回頭看一眼,人家早關門打烊人毛子都不見了。楊巡訕笑,這到底算什麼關係啊。
但他憑自己多年識人本事,認定任遐邇是個好太太人選,問題是宣布關係容易,真想變成太太麻煩,這麼聰明能幹的人,哪是肯勉強屈就的,看來任重道遠,他得好好走「追求」這個步驟。
半路上,終於等到楊速電話,楊速說楊邐哭得面無人色地躲在家裡,還好,在家。楊巡聽後指使,讓楊速不管楊邐愛不愛聽,把當初兩兄弟出門賣饅頭的艱辛和剛到東北時候的艱辛都告訴楊邐,讓楊邐知道,掙一口飯吃並不容易,讓楊邐也知道,大哥二哥養她到現在,並不是輕而易舉的。
但楊巡心裡並不指望任遐邇的這個主意能奏效。若能奏效,以前也不會媽媽才剛去世,楊邐整半年不體諒他。楊速今天能說得楊邐上進便罷,如果不能,他除了把楊邐捉來捆在身邊,還有什麼辦法?楊邐畢竟已是成年人。
他最寒心的還是前天與楊邐在上海說起他和李力公司實力對比的時候,楊邐對他的不屑一顧,看得出楊邐一直瞧不上他,那很傷他的心。他當初棄學養家並非沒有怨言,但他是老大,他必須這麼做。這麼多年走下來,他把弟弟妹妹都送去讀高校,能讀多高就讀多高,他心裡當然是有一份得意,他不求弟弟妹妹的回報,但私心裡當然希望弟弟妹妹們能記住他的好,可是楊邐一直不是很瞧得起他的樣子。為什麼?無非就因為楊邐口口聲聲說的他檔次低,因為他只初中畢業,可他只讀了初中那是為了誰?他看出楊邐這人沒良心,但願那是任遐邇所言,楊邐剛走出校門沒吃苦頭,不知好歹。今晚讓楊速給楊邐憶苦思甜,這是他給楊邐最後的機會。
回到包廂,大家都玩得高興,基本沒人意識到他已經離開近一個小時。他也是若無其事地投入「戰鬥」,呼五喝六地與大伙兒賭酒起鬨,一手摟著個三陪。酒過三巡,楊巡才想到任遐邇說他更亂,他則是剛向任遐邇保證以後不會了。他不由一笑,指揮身邊的三陪女去夾攻這個包廂里的老大。但他不清楚他心中階級鬥爭的那根弦能不能天天緊繃,綳到什麼時候。他想任遐邇也是書生脾氣,不開竅,不知道男人,而且還是有過歷史的男人,哪兒純情得起來。
但他到底還是純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分外想任遐邇,起床就直奔任遐邇的小屋,停下才給她打傳呼,說他餓著肚子等在樓下。他欺的就是任遐邇手中沒電話,沒法拒絕。他要是連這點縫隙都摸不到,他這幾年的生意豈非白做。任遐邇果然不是對手,開門揖盜。
楊巡費力爬上七樓,看到任遐邇小窩的門已經開了,進去就聽到裡面放著嘰嘰呱呱的英語。他將門關上,看草草扎著辮子,面容皎潔的任遐邇又是穿著那身寬大的黑棉袍,很是可愛。這是他認定的太太,因此他心裡對她有一絲放肆。但現在不是時候,他不得不使出吃奶的童子功,將手自綁到身後,笑嘻嘻地道:「今天楊速不在,我沒飯吃了。你在學英語?」
任遐邇對於楊巡自說自話地硬塞進門來當她男朋友,很不習慣,尷尬地避在一邊,道:「收短波聽BBC,練聽力。冰箱里有西點,行嗎?」
「有飯嗎?」
「有粥,不過是我剛才吃剩的,不好意思。」
「行,給口飯吃就行。本來就是我冒昧,沒預約就上來。想你了。」
楊巡話才說完,只聽一聲脆響,任遐邇剛拿出來的碗掉地上摔了。他不由看著臉色通紅的任遐邇笑,喏,這個才是真純情。他主動俯身撿起碎碗。任遐邇看著恨不得踢他一腳,明顯感覺楊巡這話是調戲,是言不由衷,可問題是她聽著竟然心裡酥軟。她心裡微慍,可不能讓楊巡取笑了去,立刻轉身再拿碗盛粥,沒一會兒,一小碟什錦菜,一碗白粥,兩塊楊巡送來的糕點,和一隻煎蛋,齊齊放到桌上。
楊巡一直在廚房門口看著,看得任遐邇手忙腳亂。但一會兒就換作任遐邇站門口火眼金睛地看楊巡吃飯,好在楊巡餐桌之上一招一式頗有章法,自然不會怯場,再說他本來臉皮就厚。楊巡不是個肯被動的,主動挑起話題:「這醬菜好吃,我以前沒吃過這麼香的。」
「很簡單,買來的不衛生,先用清水過一下,放蔥和辣椒,拿油爆,再稍微添一些糖,更加入味。」
楊巡笑道:「我撿到寶了。別板著臉,不就摔了一隻碗嗎?那麼小氣。怎麼不坐下?」
「我看書,沒空理你。」任遐邇知道自己不是厚臉皮的對手,退出戰場。
楊巡既想任遐邇陪著,又巴不得她不看,等任遐邇一走,他立刻放下矜持,撒歡兒地快吃,誰耐煩吃飯都道貌岸然。這頓飯簡單,但吃得舒服。只是量上面略顯不足,他自說自話打開冰箱又取出幾塊糕點吃了才罷。經他一頓猛吃,任遐邇的冰箱冷藏室赫然空出一格。
他又自說自話地泡了兩杯茶,過去坐在窗邊的任遐邇身邊,將一杯茶放到窗台上,騰出手抽來任遐邇手中的書看,見是一本《稅法》,封面註明這是註冊會計師全國統考輔導材料。他將書歸還:「你在考註冊會計師?」
「報名了,總得去考。」
「那麼忙,你有時間學?」楊巡說著話,從隔壁搬凳子過來,坐到任遐邇對面。
「還行,每天接觸實務,比較不用死記硬背。像這稅法,平時都知道的。」
「別的我說不上,《稅法》我基本上倒背如流。」楊巡笑道,有絲得意,「你看到哪兒,我考你怎麼樣?背《稅法》有個訣竅,只要一邊看一邊想這兒可以利用,那兒可以鑽空子,那樣基本一遍看下來,記得八九不離十。」
「啊,同感,我也這麼看《稅法》。別人都說《稅法》最繁瑣,答題最容易出問題,我看《稅法》卻是最快。」
「你抓總的眼光很好,我一直在想讓你統管市場、歐洲街還有商場的財務,不過你太年輕,還不能服眾。現在更不能動用你,管那麼多事,你沒時間看書,還不恨死我。」
「你先答應不來煩我,不來什麼要口飯吃,我已經謝天謝地。」任遐邇嘴裡強硬,可對著楊巡電燈泡一樣注視著她的眼光,頭卻是垂著的,不敢對視。
楊巡特別喜歡任遐邇難得的嫵媚,忍不住道:「我今天是趕著來向你彙報,昨晚他們都叫了小姐,我沒叫,你看我說不就不。」
任遐邇早不能承受這種曖昧氣氛,抽身離開,走到陽台,寧可頂著已經火熱的太陽澆花。「社會實踐告訴我們,想要貓兒不吃腥,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依然建議你慎重考慮,收回昨天會議上的話,賠我名譽。你既然想要我管著財務,我這人又不是吃素的,你應該心裡有數。」
楊巡又不是不知道這人是地雷,之前考慮任遐邇的時候最頭痛的就是這個問題,可他本來就是個不畏艱險的,現在,尤其是今天,心裡更生出些不管不顧的蠻勁來:「我要的就是你。你別躲我,晒黑了我心疼。」
任遐邇耷拉著眉毛,道:「你究竟喜歡我什麼,我改,行嗎?」
楊巡聽了發笑,他可記得出差上海前任遐邇的應允,感覺任遐邇只是女孩子矜持,暫時無法放下身段。她心裡肯定有他,要不,以她的性子,能放他進門?但任遐邇硬是不肯再進來,寧願讓太陽曬著,楊巡只能退出房間,兩眼則是有意無意朝鋪著涼席的單人床看一眼,心裡顫顫的。梁思申之外,竟然又有讓他不敢隨便動手動腳的女人。他估計並不是因為任遐邇性格剛硬,肯定是因為他對任遐邇心軟。
任遐邇則是感覺楊巡總是想熱烘烘地貼上來,心裡決定以後堅決不放他進門,這人不是她同學那樣的善類,這是個久經人事的男人。可是換了上班衣服出來,看到坐在另一間房認真看稅法書的楊巡,她還是愣愣看了會兒。楊巡說他欣賞她,她又何嘗不欣賞他?楊巡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這個人目光高遠,殺伐果斷,行止之間自然平添一股男兒氣概,這也是她那些書生氣的同學所沒有的。男人長得玉樹臨風又有什麼用,男人要的是氣概。只是這種養成氣概的男人,當然也是複雜的男人。任遐邇自信能力不錯,有意挑戰。
她深吸一口氣,道:「五一促銷的賬,我想這麼處理……」
兩人邊討論邊出門上班。從討論中,任遐邇看出楊巡果然精熟稅法,與傳統概念中的暴發戶大有不同。兩人一起出現在上班人流中的時候,大伙兒都竊竊私語。任遐邇這才感覺壞了,要命,肯定都在懷疑楊巡昨晚與她一起過夜。
楊巡則是本來就打算多管齊下,包括利用輿論給任遐邇烙上「楊」字大印,讓這個聰明人即使辭職也辭不掉某種身份。因此自然樂觀其成,做出一臉春風蕩漾。
楊巡的計劃是,一天握到一枚手指,兩天握到兩枚手指,三天握到整隻手,十天獲得質的突破。以往經驗表明,他的這個計劃還算保守,楊巡也以為,這是針對任遐邇專門做出的退讓。但是十天過去,楊巡發現,他的計劃竟是如此超前,超前得所有外人都有理由非議這個制訂計劃之人的脫離實際、不識時務。十天過去了,楊巡不僅沒有獲得實質性的突破,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沒有摸到,更為無恥的是,他連任遐邇家的門也進不去了。
那天早上楊巡又想鑽縫隙去任遐邇那兒混口早飯,他運氣好,去的時候正好有樓內居民開樓梯門出來,他乘隙而入,直搗七樓。不想被任遐邇關在防盜門外,死活不讓進,說是上回進門表現不佳,高居黑名單榜首,成拒絕往來戶。楊巡問可否留黨察看,以觀後效。任遐邇答,第一次錯是純,第二次錯是蠢,人不能自己糟蹋自己。好歹任遐邇做人沒做到最絕,關著防盜門,但開著木門,令楊巡貼著門還可以往裡一窺究竟。一會兒任遐邇做了一卷麵餅夾煎蛋,交給外面的楊巡。楊巡鬱悶地說,這簡直是飼養員餵養猛獸。
但楊巡並不容易打發,竟就站在門外將餅吃了,然後兩手伸進防盜門,要求擦手。他自己還不肯接毛巾,非要一臉無辜地將兩條手臂分得開開的,顯得無法左右互搏,自力更生。任遐邇本就存心打趣楊巡,兩人為了擦手問題一來一去鬧下來,門裡門外兩個都是笑得打跌,沒法說一句囫圇話。
楊巡沒想到追求一個人還有這麼有趣的過程,遠比過去的直搗黃龍有趣,看得著摸不著,對方卻又鮮活地閃亮著,弄得他整天牽腸掛肚,即使坐在辦公室里都無法安生,總想溜達出去經過財務室的門看上一眼,看看她在做什麼,並越來越想掙脫職業道德的約束,做那濫用職權的下賤事。他畢竟已不是那種每天等著女友必經之地,守株待兔看一眼就能滿足的小男生。
然而任遐邇卻是很不能適應楊巡那套非小男生的追求方式,因此想盡辦法打亂楊巡的節奏,緩滯楊巡的步調,硬是想把一隻饅頭抻成拉麵。兩個人怪招迭出,鬥智斗勇,旁觀者都不知這兩人怎能將戀愛談成這般怪味。
終於,楊巡逮到機會,俄羅斯芭蕾舞團來上演《天鵝湖》,楊巡高價從內部弄來兩張好位置的票,吸引任遐邇終於肯乖乖上鉤跟他進入月黑風高之域。但等楊巡一坐下,就發現這世道喜歡跟人擰巴,敢情從內部流出去的票都進了內部人的手心,他左邊不遠處是宋運輝和宋引,右邊不遠處和前後都是道上的朋友,一進場楊巡打招呼賠笑都來不及,哪裡還能動歪腦筋。
倒是讓宋運輝終於看到楊巡早就提起過的女朋友。他看任遐邇是個正經人,倒是意外楊巡扎紮實實地找這樣的人做太太,而不是摟一個美女回家,看來楊巡這兩年是真變了。
任遐邇發現宋運輝並不認識她,因此放心地趁著劇院燈還亮著,仔細打量這個宋廠長,見是一個白凈瘦削的中年男子,神情不苟言笑,一舉一動似乎都有章法,不像楊巡笑起來整個人都是活的。任遐邇有些不敢相信前不久在夜總會見到的一幕,她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記性,小聲問楊巡:「你剛才介紹的宋總,真是夜總會遇見的那個?」
楊巡享受這等私密待遇,但是待得任遐邇話音剛落,他就不客氣地將臉一偏,製造任遐邇偷吻他臉的慘劇,可惜劇場燈光剛好暗了下來,他只看到任遐邇怒目而視的兩隻眼睛閃閃發亮。他笑得要死,做人,就得時時處處抓住機遇,不能局限於時間地點,不能囿於陳規或陋習。但任遐邇的憤怒維持不了幾分鐘,當如水的藍光灑遍舞台的時候,她看得感性,一隻手沒再掙開楊巡的掌握。
但散場回家,楊巡還是未能突破那道防盜門進入任遐邇的閨房,只好依依不捨地拉著好不容易抓住的手,在小區悶熱的小道上散了一圈又一圈的步。任遐邇大步流星,楊巡也向來是急性子,兩人的散步媲美競走。
然楊巡的動作雖然比他自己預期中的慢太多,可還是比大多數人的動作快好多。九月份的時候他就押著任遐邇一起把結婚登記辦了,也借口新買的他的別墅和楊速的別墅正在裝修,順理成章地把自己塞進任遐邇的小屋。十一節他的商場又搞了一次更噱頭的買就送,用他結婚的名義壓迫供貨商們提供更大折扣。二日,他大操大辦地結婚,還遠遠地請來遠在老家的雷東寶以及其他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