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篇 八子案 第二章 二十五具死屍
燭天理如向明,萬象無所隱。
——張載
那隻客船應是新造不久,漆色鮮亮,工藝精細講究。
船頭、船尾的甲板都是從船身懸空虛架出去,在船兩頭各伸出一截,稱作「虛艄」。船頭用細葦席搭成涼篷,可以觀景瞭望;船尾則搭了兩層,底下一間客艙,頂上一座小涼篷;船前身一大間客艙,腰部則是兩排小客艙。整個船體雖然很長,但外形輕盈秀逸。
四個兵士守在客船邊,手執著火杈,都衣衫松垮,打著呵欠。是城外軍巡鋪屋的鋪兵,主管夜間巡警防火,白天無事,故而這樣懶散。
趙不尤和墨兒從船頭登上那客船,船里殘餘著一股香氣,似乎是木樨香。
顧震立在涼棚下等著,神情有些焦躁。身邊還站著一人,是古德信,也擰著眉,沒了常日那樂呵呵的笑容。趙不尤向古德信打了聲招呼,古德信還沒開口,顧震已搶先打斷,指著大客艙悶聲悶氣道:「那隻客船憑空就沒影了,它消失前撞到了這隻船,附近的人都說這船上先有一群男女在唱曲說笑,撞船後,卻沒了動靜,也不見一個人下船。我上來一看……」
趙不尤朝艙里望去,只見船板上躺著幾個人,一動不動。都身穿短葛布褲,船夫模樣,只有一個穿著褐色綢衫,臉上一圈粗黑短須。另有一個是中年婦人,身穿皂布衫裙。
趙不尤轉頭問道:「可請了屍檢官?」
顧震搖搖頭,望了一眼岸上幾個鋪兵,皺著眉道:「正趕上休假,到處找不到人手,只捉了這幾個軟腳漢來。」
「我先看看。」趙不尤走進艙里,蹲下身,湊近門邊躺著的一個船夫,見他仰天空瞪著眼珠,全身僵硬,面色發青,嘴唇發烏破裂,唇縫微張,露出齒齦,滲出烏青色。趙不尤伸指在他鼻端探了探,沒有氣息,摸摸脈搏,也無脈動,已是死了。再一看,指甲也透出青黑色。
趙不尤又繼續查看其他人,這大客艙里總共七具屍首,死狀都一樣。
顧震也跟了進來:「應該都是中毒身亡,裡面還有。」
趙不尤小心避開地上的屍體,走到小客艙入口,頂篷很矮,過道極窄,如果兩人對面通過,須得側身費力避讓。各客艙門窗都開著,倒還不暗。他身材魁梧,只能低著頭走進去。先看左邊一間,裡面木板上躺著兩人,進去探查,死狀和大艙那七人相同。小客艙左右各三,一共六間,他挨個查過去,每間都倒著兩人,共十二人,其中一個是婦人,死狀都一樣。
穿過小客艙,是個小過道,用來上下客。過道通往後面一間大客艙,比船頭那間略小。他走進去,裡面也躺著幾個人,數了一下,一共五人,都是船工模樣。他一一細查,狀況和前面諸人一樣,也都是中毒而亡。
「如何?」顧震在身後問道。
趙不尤回頭一看,古德信、墨兒也走了進來,顧震緊皺眉頭,古德信一臉納悶,墨兒滿眼迷惘,都望著他,期盼著答案。
趙不尤搖搖頭:「以目前所見所聞,還得不出任何結論。對了,說是有個白衣道士順流漂走了,可曾找人去追?」
顧震答道:「這多虧老古。發生這事時,老古正在橋邊——」
古德信在一旁接道:「那道士漂下去時,附近都是大船,不好調用。只有對岸有隻小船,我讓甘亮趕緊去追了,還沒回來。」
趙不尤點了點頭:「你親眼見到那船消失了?」
古德信搖搖頭:「當時我在章七郎酒棧等你們二位,那是虹橋東邊,又在北岸,只看到那船鑽過橋洞時,忽然冒出煙霧來。不過那道士漂下來時,我倒是見著了,那道士估計有六十來歲,後面還立著兩個小童,雖然隔得有些遠,但還是能斷定那是凡人,不是什麼仙人。」
趙不尤答道:「這是當然。」
「還有這個——」古德信走到窗邊小桌上,端過一個碗來,「道士身後兩個小道童撒的。他們飄走後,我讓河上的船夫撈給我的。」
趙不尤低頭一看,碗里盛了些水,水上漂著兩朵花,是梅花,殷紅如血。他拈起一朵,見花蕊細細叢立,花瓣鮮嫩舒展,淡淡有些香氣,是鮮梅花,彷彿剛從枝上摘下不久。
顧震也湊了過來:「已經清明了,哪裡找的這鮮梅花?」
趙不尤沉思片刻,並不答言,反而問道:「還有那寫了八個大字的銀帛呢?」
顧震忙道:「忘了給你看了,就卷在船頭那裡,那東西更扎手——」
眾人來到船頭,船舷邊果然有一卷浸濕的銀線鑲邊白帛。
顧震俯身慢慢扯開,帛上先露出一個泥金篆書大字「天」,接著是「地」,顧震停住手,抬頭望著趙不尤,目光有些異樣:「你看後面這字——」他繼續扯開帛卷,「地」字後面露出一個墨筆寫的字「不」。這個字比前兩個字尺寸小一些,站遠就看不清。筆畫粗劣,像是剛學字的人所寫。
顧震繼續展開帛卷,後面是「清」「明」「道」「君」,四個泥金篆體大字,之後又是一個墨筆字「欺」,最後是「神聖」二字。
連起來,八個泥金篆體大字是:天地清明,道君神聖。
不知何人,又用墨筆添了兩個字,如此便成了:天地不清明,道君欺神聖。
趙不尤心裡一沉,當今官家自稱「道君」,這寫金字的人,自然是想造出祥瑞,向天子獻寵。而添墨字的人,則是公然嘲罵天子,侮辱朝廷。
古德信低聲道:「這是十惡不赦、頭等大罪。什麼人這麼大膽?」
顧震迅速捲起銀帛,犯愁道:「叫我怎麼處置這東西?比火炭還燙人——」
「大人!」客船外忽然傳來叫聲。
眾人向外望去,一隻小船停到了客船邊,船頭站著一個書吏模樣的精幹男子,是古德信的親隨甘亮。
顧震忙走到窗邊問道:「如何?」
甘亮在船上搖了搖頭,面帶愧色。
古德信道:「上來再細說。」
船尾一對船工夫婦各執著一根船篙,甘亮掏了幾十文錢,給了那船夫。趙不尤看那船夫眼熟,卻想不起來。墨兒在一旁道:「是魯膀子,正月間不是租了他的船,請二哥一起看燈喝酒?一壇酒他偷了小半,被咱們發覺……」
魯膀子似乎也認出趙不尤和墨兒,低著頭趕緊划船走了。
甘亮上了船,先拜問過顧震和趙不尤,而後講起追蹤過程:「卑職趕過去時,那船主不在,只有他媳婦,等她找來自己丈夫,那道士已經轉過了河灣,卑職催他們夫妻儘力快劃,追到河灣那邊,一眼望過去,卻根本不見蹤影。」
趙不尤問道:「前後大概耽擱了多久?」
甘亮略算了算:「最多一盞茶工夫。」
趙不尤想了想:「轉過河灣,河道就直了,並沒什麼遮擋,今天天晴,能望到一二里遠。道士乘的應當是木筏,就算你耽擱了些時間,他也不會漂得那麼快。當時河上有沒有往來的船隻?」
「沒有,河面上空空蕩蕩。卑職一直追到了汴河下鎖稅關,問守關的人,他們也並未見到有人來過。」
「沿途岸邊呢?」
「這一路下去,都是田地,只望到遠處有幾個耕田的。」
顧震氣悶道:「又沒影了?」
幾人都沒了言語,各自沉思起來。
這時,日頭偏西,天色已近黃昏,漫天雲霞如染絮,被夕陽燒灼得漸漸烏黑。兩岸人漸稀少,虹橋上歸人匆匆,船里也漸漸昏暗起來。趙不尤扭頭看岸上老樂清茶坊,門窗幽寂,簡庄、樂致和也似已不在。
靜默中,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咚咚聲,是小客艙那頭。
隨即,似乎有人在喊叫,悶聲悶氣,像是從船底發出……
墨兒循聲搶先尋了過去,趙不尤、顧震、古德信及甘亮也隨著忙鑽進過道。
「是這裡!」墨兒在左邊第一間客艙外大聲道。
客艙過道本就狹窄,這時天色已暮,過道中越發昏暗。趙不尤弓著身跟過去,客艙右邊一張木床佔了小半間,勉強可睡兩人;左半邊雖空著,但窗口擺了張小木桌,兩把方凳。地上還躺著兩個昏迷的船夫。墨兒進到門裡,艙中已無多少餘地容足。
墨兒跨過兩個船夫,站到木桌那邊,給趙不尤騰出一點地方來。
這時,艙里又響起那悶叫聲、敲擊木板聲,是從墨兒腳下發出。
趙不尤忙走進去,顧震也已趕來,扒在門邊,伸進頭來粗聲道:「下面藏了人?」
墨兒把木凳和木桌都搬到床上,趴下來聽了聽,下面仍在哼叫敲擊,他用手掌沿著木板縫隙摸索,摸了兩個來回,都沒找到撬開木板的下手處。
趙不尤俯身看了看床下,見牆板底縫隱隱透進些微光,便道:「平推試試。」
墨兒用兩掌抵住木板,左右使力,木板果然向床那邊滑動了一些,他加倍用力,木板橫著移動,從床下牆底縫伸了出去,底下露出一個長方深坑。因在窗根下,昏黑如墨池,是個暗艙。
墨兒正低頭查看,一個黑影猛地從暗艙里冒了上來,伴著一聲刺耳怪叫。墨兒驚得一倒,坐到了腳後那具屍身上。暗艙里冒出的那個黑影大口粗聲喘著氣,並不斷發出怪聲。
一團光從過道里亮起,是甘亮,從大艙那邊找到盞油燈,點亮端了過來。趙不尤忙接過燈盞,朝里一照,是個年輕男子,也穿著船工短葛,他見到艙里諸人,猛地睜大眼睛驚叫道:「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顧震在門邊粗聲道:「開封府左軍巡使,你是何人?為何在這底下?」
那船工越發驚恐,邊喘氣邊答道:「小人……小人是這船上的船工,名叫谷二十七,小人也不知道……為何在這底下。」
「大人!」後面忽然傳來叫聲,是萬福,站在岸上,從對面客艙窗口的暮色中露出一張胖臉,「大人,只找到了七個弓手。」
「正好!」顧震走進對面客艙,「叫他們都上來!守住船的各部位,不許任何人上來。」
這時暮色漸濃,河水變得烏青,河上升起一陣春寒涼意。
甘亮將船上掛的十幾盞燈籠全都點亮,船頓時變得暖黃透亮,如一彎明月浮於墨雲之上。但燈影下,那些船工的屍體卻顯得越發幽詭,若不是有人走動,簡直如同一隻鬼船。
趙不尤一直暗暗盯著谷二十七,從暗艙里爬起來後,他一直低著頭,又偷偷環窺四周,不停咬著下嘴皮,似乎在探視什麼;看到地上兩個死去的船工,他眼中驚疑,卻沒有出聲,雙手捏弄著,似乎在猶豫什麼;帶他出去,走進大艙時,見到地上躺的那些人,他腳步一頓,左右亂瞟,像是在下什麼決心。
半晌,他才低聲喃喃道:「不是……」
古德信在他旁邊,忙問:「什麼?」
谷二十七抬起頭,目光發怯,聲音提高了些:「這不是那隻船。」
古德信又問:「什麼?」
谷二十七望了望船艙四周:「這不是我們那隻船。」
古德信有些著惱,第三次問道:「你說什麼?」
谷二十七似乎已經清醒確證,目光鎮定起來,聲音也提得更高:「我家那隻船是從應天府來的,船主姓梅,船帆上綉了朵大梅花,叫『梅船』,那就是我家船主——」他指了指地上那個身穿褐色綢衫的男子。
眾人聽了都迷惑不解,趙不尤問道:「你們那船上午是否停在虹橋那邊?」
「是!」谷二十七忙點頭。
顧震忙問:「這麼說你本該在那隻梅船上,現在卻到了這隻船上?」
谷二十七才點點頭,沒來得及出聲,小艙中傳來一聲急叫:「顧大哥!哥哥,你們快來看!」
是墨兒的聲音,從方才左邊那第一間小艙中傳出。
趙不尤和顧震又一起躬身鑽進小艙過道,到那艙門前,見墨兒趴蹲在地板上,手裡端著那盞油燈,燈影下,方才那個暗艙旁邊又露出一個方洞。
墨兒回頭指著暗艙邊緣道:「我見木板縫邊似乎有血跡,試著推了一下,果然還有個暗艙,裡面也有個人——」他將手中的燈盞朝里照去,裡面露出穿著一雙黑氈靴的腳,石青色梅紋緞袍,在燈光映照下,泛著幽藍光澤。由於暗艙的小半截伸到床下,艙底那人的上半身被床板遮蓋,看不到面部。
顧震忙喚了兩個弓手,將小艙中那兩具屍體搬到對面艙室中,騰出空地,又將床板也掀開搬走。墨兒將燈盞照向那人面部,一見之下,猛地驚呼起來。趙不尤等兩個弓手出來讓開,才走進去,墨兒回頭望著他,滿臉驚異,雜著悲恐。
趙不尤俯身望去,雖然這幾年他經慣了各色奇詭場面,但一看到艙底那張面孔,也不由得一震,發出一聲低吒——那人是「東水八子」中的「劍子」郎繁!
郎繁雙眼緊閉,面部僵冷,他的眉骨、顴骨、鼻樑本就生得高聳,燈影之下,更顯得眼窩黝深。加之燈焰搖動,他嘴角的陰影也隨之游移不定,原本面無表情,看起來神情卻似乎在變個不停,忽樂忽憂,忽哀忽懼……
趙不尤忙伸手按住郎繁右手腕去探脈息,然而,觸手冰硬,脈息全無,已經死去。他剛要鬆開郎繁的手腕,卻見手背上有一圈傷痕,抬起來一看,是一圈牙印,咬得很深,看印痕,應是成年人所咬。再看郎繁左胸口,衣襟上一大攤黑影,如墨跡一般,伸指一蘸,冰涼濕滑。墨兒忙將燈光移過來,暗紅濕浸,是血。趙不尤揭開那衣襟,裡面是件白綾衫,心口位置一道傷口,應是利器刺傷。
郎繁之所以被稱為「劍子」,是因他不但好文,兼愛習武。曾跟一位道士學過一套清風劍法。趙不尤曾與他過招,他這套劍法,藝過於技,足以健身,難於禦敵。大宋開國以來,太祖趙匡胤為斬除唐末武人亂政之弊,抑武興文,重用儒臣。百餘年間,文教勃興,書卷遠勝刀劍,使大宋成為讀書人之天下。萬千文弱士子之中,郎繁武藝縱然不高,卻也已經是稀有難得。
他為何在這裡?因何死去?
甘亮提了兩盞燈籠進來,在小艙室角上各掛起一盞,亮了不少。
那盞油燈則擱在暗艙邊的木板上,燈影搖映著郎繁蒼白僵冷的臉。
顧震和古德信也走了進來,顧震先俯身望去,隨即悶叫了一聲:「這不是劍子郎繁?」
古德信聽到,忙一把推開顧震,望向屍體,一眼認出來後,身子猛地一顫,喉中發出一聲怪異聲響,像是心被人猛踩了一腳,驚痛莫名。
趙不尤心中也悲意翻湧,郎繁今年還不滿三十,他不但練武習劍,更熟讀兵書戰策,滿懷壯志,盼著能被委以軍任,遠赴西北邊地,守土衛國。這兩隻船究竟藏了些什麼秘密,竟讓郎繁也捲入其中,並命殞於此?
悲慨一陣,他定了定神,對艙門外的萬福道:「讓那谷二十七過來認一認。」
萬福忙出去帶了進來,谷二十七一眼看到那個暗艙底有人,身子一顫,瞪大了眼。
趙不尤盯著他:「你過來看看這人。」
谷二十七畏畏縮縮走了過來,朝郎繁的臉望了一眼,低聲驚呼一下,納悶道:「他?」
顧震忙問:「你認得他?」
「他是搭我們船來汴京的客商,昨天在應天府上的船,住在對面最尾一間小艙里……哦,不!不是這隻船,是我們那隻梅船。今天晌午船靠岸的時候,他和其他客人都上岸了呀,咋會在這裡?」
「你看到他上岸了?」
「是呀,就是看著客人們都走了,梅船主才讓大家收拾客艙,小人進來收拾這間……唉,又錯了,不是這間,是我們那隻梅船的。正收拾著,不知怎的,後腦一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轉過頭來。」
谷二十七轉過身子,用手摸著後腦:「就是這裡——」
趙不尤湊近一看,他的後腦果然有一片新瘀傷,還滲出些血,尚未乾。
「你們那船穿過虹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你們那船上的小艙室和這船的很像?」
谷二十七環視艙室:「大小差不多,擺設也差不多,小人在水上過活,見過的客船無數,小艙大都是這個樣子……」
「腳下也有這種暗艙?」
「這個?這個倒沒有。一般客船都沒有,這汴河水不算深,人和貨加起來已經很重,再在這暗艙里放滿東西,船會吃不住水。」
「你們那船上一共多少人?」
「我算算看,」谷二十七扳著指頭,「梅船主,劉嫂,吳嫂,舵工兩個,錨工兩個,桅工三個,篙工八個,縴夫六個,雜役兩個,總共二十六個人。」
趙不尤心想,除了郎繁,這船上死去的共有二十四人,連谷二十七,則是二十五人,便問道:「你自己算進去了?」
「算進去了,小人是雜役。」
顧震吩咐道:「萬福,你帶他去認一認那些人,看看是不是都認得?」
過了一陣,萬福帶著谷二十七回來:「那二十四人中,他說二十二個人都是他們船上的,只有前艙兩個,他不認得。」
趙不尤聽了,心中驚疑。那隻梅船憑空消失,船上的人卻到了這隻新客船上,而且全都死去?
他忙問谷二十七:「梅船上原先總共有二十六人,死去二十二人,除了你,還有三人,哪裡去了?」
谷二十七忙道:「小人也不知道。」
萬福道:「那船在虹橋下遇險時,兩個縴夫跳下船,到橋頭拋下纖繩拉船。當時太亂,不知道那兩人去了哪裡。卑職今早四處查問,附近的人都沒留意這兩人。至於剩下一人,就不知道了。」
趙不尤問谷二十七:「那三人姓名你該能想起來吧?」
谷二十七道:「兩個縴夫應該是胡萬和劉七,另一個……也是雜役,名叫汪三十六。」
萬福道:「卑職再去查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