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濺黃沙 五、拜謁西陵
慈禧要乘火車去拜謁西陵,這下,可把管鐵路的督辦大人給忙暈了頭,為了裝飾慈禧乘坐的「花車」,李蓮英指名道姓地給督辦大人找了個「包工頭」……結果,一張工程結算銀票就是白銀十五萬兩……督辦敢怒不敢言……
戰事已歇,兩宮亦已迴鑾,京師局勢趨穩,除了南方几省鬧革命黨之外,全國形勢亦頗顯安寧。戰爭給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的打擊很大,痛定思痛,方知落後就要受欺的事實。
於是,他們決計改革朝政,力圖振興。當然眾多事務之中,最重要、最必要的則是謁拜祖陵,祈求列祖列宗的佑護。光緒二十八年三月,慈禧和光緒祭過了東陵;並早已宣布,將在二十九年三月清明祭拜西陵。
清朝皇帝的陵墓,除了盛親之陵之外,其他的全在關內,並分成兩部分,即東陵和西陵。東陵在直隸遵化的馬蘭峪一帶,西陵在易州永寧山下。東陵包括順治、康熙、乾隆、咸豐、同治帝的陵寢;西陵中有雍正、嘉慶、道光的陵墓。清朝統治者宣傳以孝治天下,為了不忘祖宗恩德,規定四時致祭陵寢,所以說,謁陵可是件大事。所以,戰爭結束,戰亂稍平,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謁拜祖陵。
春節一過,慈禧太后就開始準備謁陵的事了。以往去謁拜西陵,都是車馬轎輦,浩浩蕩蕩,不見首尾,那樣有氣勢。
但是行走太慢,又不方便,而且人多為之勞頓。所以清政府就在高碑店到易州西陵之間,修了一段鐵路。這次去西陵,就可以坐火車了。這可能也是慈禧太后一直惦念著去西陵的原因之一。雖是皇太后,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但這火車,坐的次就可不多,每次坐都有一種新感覺,尤其是前次迴鑾,由正定到北京,那種感覺太令人難忘了。於是,整天念叨著火車、鐵道。李蓮英見她如此急切,便向她建議:「老佛爺何必這樣念叨,還不如把直隸總督袁世凱找來,當面問問呢!」
「可是袁世凱因母喪返鄉,還沒有回來,聽說他還去南方了……」
「這還不容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他在哪兒,只要老佛爺想讓他回來,那還不是一句話!」
袁世凱奉旨准假兩月,回祖籍河南項城葬母。辦完了喪事,他先後到了上海、湖北,觀察官場形勢,尋求援助。正在接受張之洞盛情款待之時,接到了回京的上諭,不知京中又有何變故,便不敢停留,匆匆趕回京師。
到了京師,歇息一夜,次日一早上朝,入見慈禧太后。
「你什麼時候到京的?」慈禧太后問他。
「回皇太后,昨天下午到的!」
「地方上的情形怎麼樣?」
「托皇太后、皇上的福!風調雨順!」
「庚子年的那場亂子,百姓可受苦了。現在戰爭已息,你這做地方長官的,可要勵精圖治,致力除弊,為民造福啊!」
「微臣謹尊聖母皇太后懿旨!一定儘力興利為民!」
慈禧接著問他:「你向來都是會練兵的,依你看,這新軍什麼時候才能練成?」
袁世凱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想了想,說:「現在練兵,不比過去,各樣條件必須具備,首先是糧草軍餉,其次是電報、輪船、鐵路等,有了這些基礎,才能齊軍律,整兵制。如此練來,短則三年,長則五載,便可練出個樣子來。」
「今年清明,皇上要去拜謁西陵,這鐵路,火車,行宮,車輦你可都準備好了嗎?」慈禧問起了謁陵的事。
「鐵路由蘆漢鐵路督辦大臣盛宣懷負責修建,已經竣工;花車正在準備,即日便有消息,一有消息,臣即上奏;行宮、車輦等早已備齊,望皇太后放心。」袁世凱回答得有條不紊。
「很好!你還有什麼事要奏嗎?如果沒有什麼事就先回去吧!」慈禧太后下逐客令了。袁世凱向慈禧道了別,向光緒帝行了禮,回北洋公所去了。
回到北洋公所,早有蘆漢鐵路駐京事務局坐辦陶蘭泉等候多時了。這陶蘭泉是盛宣懷派到京里來專門伺候慈禧太后的。他來找袁世凱顯然是為了從高碑店到西陵的那段鐵路而來的。彼此寒暄之後,陶蘭泉開門見山,說:「花車已經預備了,盛大人讓下官來請示大帥,是一輛花車到底呢,還是到高碑店後再換車?」
原來,由北京經高碑店到西陵的鐵路,是分成兩段來修的,由京城到蘆溝橋,再到高碑店,是由盛宣懷負責修築、由高碑店到西陵一段,則另委胡大人芬督修,歸北洋之下的鐵路局管理。所以這一次兩宮謁祭西駿,與袁世凱和盛宣懷的關係都很大。關係到兩方面子問題。所以,盛宣懷派陶蘭泉來請示袁世凱。
袁世凱當然主張到高碑店換車,不然,讓盛宣懷顯盡風光,老袁這一張老臉該放到何處呢?但是直隸總督,可是封疆眾臣之最,豈能為公然向慈禧獻殷勤,說出自己的主張,便推脫道:「這一碼子事我還不知道,不太了解,你去問問部梁局長吧。」這梁局長就是北洋下轄的鐵路局的局長,專管修筑西陵那段鐵路。
「盛大人說大帥是直隸的主人,一切都要請示大帥。」陶蘭泉說。
「我這陣子事特別多,顧不過來,你找梁局長就行啦!」袁世凱有些不耐煩。
「是!將來花車布置妥當了,請大帥親臨檢查。」
「行!到時候我一定來!」
「大帥是忙人,在下就不再耽擱,告辭了!」
「好!你去找梁局長談談。」「是!」
慈禧太后和光緒帝要去西陵,朝中有許多大臣都想多出些力,好好巴結巴結老佛爺,但卻是有力使不上,因為這件事情,除了直隸總督衙門和蘆漢鐵路局承辦之外,其他部門一律沒有表現的機會。盛宣懷對此事異常重視,元宵佳節一過,就親自指揮布置花車。
火車的外部以及車內的各種設備,很快就準備停當,但這是皇太后和皇上乘坐的車,其中必須要有皇家的擺設。這可就難了,必須請個行家。盛宣懷就派人去找,但一聽是給皇太后和皇上裝飾花車,皆以技藝低劣為借口,不敢接手,所以只得停工。這時,正趕上李蓮英來視察,見車中擺設頗缺,就問其中原由。盛宣懷只得以實情相告。李蓮英一聽,說:
「這個容易,趕明兒我給你找個行家來!」
「不煩勞總管,只要您能告訴我們地方和姓名,在下派人去請便是!」盛宣懷非常謙恭。
「西四那邊有個劉矮子,搞這個很內行,他和我很熟,你派人去找,只要提我名,准成!」
「謝謝大總管指點!」盛宣忙向李蓮英一抱拳。
「得,得!也別謝我,快去派人去找吧!過幾天我再來看看!」說完起身要走。盛宣懷親自送他出門上轎而去。
這劉矮子祖孫三代都是干古玩的營生,對室內陳設,裝裱粉飾,無不精通。被盛宣懷的手下請了去,看了皇太后和皇上的御用車廂,這邊瞅瞅,那邊看看,上邊摸摸,下邊量量,便開出一張單子來,古玩、玉器、書法、畫貼,應有盡有。共合銀十五萬兩。盛宣懷一看,眼睛當即睜得老大,敢怒卻不敢言。這既是花車,就不能不布置,便咬咬牙,開了張銀票。
一切都陳設好了,盛宣懷便派人去請袁世凱。袁世凱看那花車富麗雅緻,無可挑剔,便說:「這樣擺設,確實不錯,但火車走起來震動很大,萬一把壁上懸掛的屏幅或是桌上的器物晃下來一件,就是大不敬!誰能擔當得起?」
「慰帥最好坐在車上,讓車開到最快,看看如何,如若不成,再想辦法也不遲。」袁世凱字慰庭,故盛宣懷稱其「慰帥」。
「那就試試吧!」袁世凱話音剛落,只見盛宣懷向站台上做了個手勢,汽笛長鳴,火車便動了起來。慢慢地出了站,車速不斷加快。車已飛快,其中陳設器物,紋絲不動。
布置的,如此雅緻,真是行家!」
「是李大總管給找的,西四的劉矮子。」「難怪呢!竟把他給找來了!」說著轉身對跟在他後面的梁局長說:「咱們的花車,也去找西四的劉矮子布置,就照這個樣子辦!」
「是。」
一切正常,無可挑剔!盛宣懷便派人去請李蓮英。第二天,李蓮英來了。他沒有穿太監的衣服,卻打扮得像個富商,帶著一頂瓜皮小帽,手裡拿著一支三四寸長的旱煙袋。他先繞著車外面了一圈,沒有不滿意的,便上了車。到了車上,背手而立,左右打量了打量,又在車廂中走了幾回,不住地點頭,說:「這劉矮子手藝真不錯!這車上擺設得比老佛爺的寢宮都好!但有一件,還得改動!」
「請李總管賜教,哪兒不好,這就讓他們改。」盛宣懷問。「這上車的法子不好!難道就讓老佛爺這樣往上爬?」說著,他撅著屁股,做了個爬的動作。
盛宣懷看到他那樣子,想笑,又不敢,忍住了,想了想,說:「那容易,我自有辦法。請總管明天再來看,包您滿意!」
「好!那我明天再來!」說著,下了車,正要上轎,又踅了回來,叮囑道:「皇上那邊,要和老佛爺這邊布置得一模一樣,一點都不能差。不然怕皇上不高興。」
「是!卑職一定照辦!」
李蓮英一走,盛宣懷立即叫來了陶蘭泉,吩咐道:「皇太后已是快七十的人了,用梯子上車,是不大合適,你找人修個平台。」邊說邊用手在站台上比劃,「要和車門一樣寬,長度至少要三丈,修成坡形的,一頭高一頭低,懂嗎?」
「懂,懂!還可以在它的兩旁加上攔桿,鋪上地毯,皇太后踏到上面肯定舒服!」陶蘭泉補充道。
「對,對!這個想法不錯!快叫人去做吧!」
平台很快就做成了。盛宣懷自己試過了,非常滿意,次日,便又派人去請李蓮英。李蓮英一見,大加稱讚:「好,好!
這樣最好!」
「李總管過獎了。」盛宣懷故作謙虛。
「昨兒個回宮,我把車裡的陳設給老佛爺講了,老佛爺很是滿意,交代要讓跟了去的人小心,別弄壞了什麼,讓盛大人破費。」
「承老佛爺體諒!」盛宣懷感激不盡。
沒過幾天,袁世凱又來看車,見裡面又增添了不少東西,更讚許那座獨具匠心的平台,便暗地裡下決心,一定要讓自己準備的花車超過盛宣懷的。這樣,又讓古董店裡的劉矮子大賺了一筆,劉矮子真正感激的則是李蓮英。
光緒二十九年三月初八日,天還未明,皇宮裡已忙活起來了。光緒皇帝祭拜了先農壇,遂出宮,徑向車站而來。早春的皇城,清晨還有點冷。抬轎的太監們把長長的衣袖拉了下來,護住手,隨在皇帝後面的大臣們也都把手縮在袖管之中。街上沒有別的聲響,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和清脆雜亂的馬蹄聲。
光緒皇帝率領王公大臣到了車站,稍等片刻,慈禧太后到了,皇帝和百官跪迎。慈禧太后向大臣們掃了一眼,見其中沒有榮祿。榮祿在半月前已經因病告假,現在仍然卧床不起,當然不可能跟著太后和皇帝去西陵。但是沒有榮祿,慈禧總覺得不舒服,有點不高興。
只有李蓮英注意到了慈禧表情的小小變化,附在她耳邊,小聲說:「榮中堂已卧病多日了,奴才昨兒個還去看了呢,坐都坐不起來。」慈禧臉色先是一沉,而後又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老佛爺,上車!」李蓮英在一旁提醒著。
慈禧太后的興緻終於被勾起來了,她看著火車,露出了笑容,陷入了美好的回憶。
「老佛爺,快上車呀!」李蓮英又催了一聲。慈禧回過神來,含著微笑踏上平台。李蓮英忙追上來扶她,她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自己扶著欄杆,一步一步往前走。李蓮英跟在她後面,上了車。接著,皇上,皇后和內眷,王公大臣都依次上了車。
慈禧太后上了車,先不落坐,把這車廂打量了一番,贊道:「這盛宣懷可真會辦事!」
「是啊!他可是花了大氣力了!」李蓮英附和著。
「蓮英,叫盛宣懷來!」
「是!」
盛宣懷看著慈禧上了車,便經管著那幫大臣們上車,一夥同僚直誇盛宣懷:「盛督辦,真有你的,把這火車打扮的這等漂亮!」
「盛大人,等著老佛爺獎賞你吧!」
「盛大人,」離大者遠,李蓮英就喊了起來,「老佛爺叫啟!」
盛宣懷向李蓮英哈了哈腰,又向車上的同僚們拱拱手,便跟著李蓮英來見慈禧。等他行完了禮,慈禧太后指著滿屋的陳設說:「你也太破費了!這得要多大的開銷?」
「回皇太后的話,車中所有陳設,皆是微臣家中收藏的東西,並非專意購置的,求皇太后不嫌俗陋。」盛宣懷在撒謊。
「雖是你家中之物,也到底不好意思!」
「微臣受朝廷深恩,沒有回報的機會。這些東西雖不算至好,但是微巨的的一片赤心。」
「盛太人的誠意,老佛爺可不能不領啊!」李蓮英在一旁插嘴道。
「這倒也是。——你是什麼時候到京的?」慈禧問盛宣懷。
「臣二月初八日到京,派人布置花車,檢驗各段鐵路。」
「你很能幹,如今辦洋務,就得要你這種大臣。」
「臣才短學拙,蒙皇太后厚愛,定當誓死相報效國家!」
載著大清王朝君臣的火車,兩個多小時,便到達了易州西陵。光緒帝和群臣們著素服,乘輿轎,先到了雍正泰陵之前,由禮部官員引導著祭拜。王公大臣跟在光緒帝後面,跟著行禮。光緒帝跪在先祖墓前,思緒萬千,突然放聲大哭,好像要把這麼多年的積怨全都發泄出來。祭了泰陵,再祭嘉慶昌陵,最後祭道光慕陵,光緒一次比一次哭得傷心,一次比一次哭得痛快。
按照清朝定製,光緒帝在西陵祭拜三日,三月初十日,謁陵事畢。以火車的速度,當天趕回京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慈禧太后在出行以前就決定了,一定要在保定呆幾天。所以,謁陵完畢之後,聖駕沒有回京,而是回到了保定。
西陵所在的易州,在保定以北,要到易州,不必經過保定,往年祭西陵,聖駕不到保定,所以此外並沒有常設行宮。
但明知聖駕將幸,也不能不收拾收拾,千挑萬揀,最後袁世凱選定了蓮池書院。
這蓮池書院原是元朝張柔蓮花池的舊址,雍正年間建成書院,因原是蓮池,便以之為名,稱為蓮池書院。這蓮池之上,有臨漪亭、西溪、北潭等等景緻,原本就是保定一大名勝,加上歷代修建,增添景觀,使其中景觀相互關聯,小成氣候。其中最有名的,是「蓮葉托桃」石雕。這個石雕,是當時李鴻章任直隸總督時,為了討好慈禧,調動一大批工匠,在蓮池為她建造行宮。當時有位工匠,對慈禧太后對百姓壓制不滿,就把一塊巨石雕成桃子,再在其下雕出一片蓮葉,暗諷她對百姓的壓榨。但這工匠的手藝極高,蓮葉托桃雕得確實是絕妙無倫。李鴻章當然不解其中意思,還大大在獎賞了這個工匠。
袁世凱做了直隸總督以後,兩宮正在迴鑾之中,為了迎接西太后的歸來,他大興土木,在院中增建宮室,以備皇太后經過保定時起用。慈禧到保定時,住的就是蓮池書院,但是,由於當時她整日忙於召見大臣,而且回京心切,根本無心欣賞這些景緻。這次祭陵,可是有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了,袁世凱決不會輕易放過。於是,袁世凱派直隸按察使楊士驤和長蘆鹽運使汪瑞高,專門侍奉太后和皇上的起居飲食。
慈禧在保定過得甚是自在,不覺三日已過。三月十四日凌晨五點,袁世凱收到了電報局送來的密電,說榮祿病逝。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是個喜訊。因為榮祿是首席軍機,他一死,這慈禧就沒有了主心骨,必然要重新物色人選,當然,不可能是他袁世凱,但這是個機會,安插個自己的同謀,還愁日後沒有陞官的機會。很顯然,現在朝中能補上榮祿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醇親王載灃,一個是慶親王奕劻,一個是肅親王善耆。在這三人中,如果要他選擇,那當然是他的故交,慶親王奕劻。現在知道榮祿死訊的只有他袁世凱,所以,最要緊的是先封鎖消息,等自己把一切安排好了,再公開。所以,他立即通知電報局,如有軍機處的電報,務必壓到天明再送。
封鎖了消息,便一邊電告北洋公所,派人為榮祿弔喪,一邊派人去請他的軍師楊士驤。見了楊士驤,遞過去電報,說:
「榮中堂沒了!」
楊士驤看了電報,問道:「軍機處知道了嗎?」
「已經告訴電報局,要壓一壓。」
「好!這事只要慶王能穩住陣角,就不會出差錯。」楊士驤似乎很有把握。
「不過他還不知道呢,要不煩勞你去知會一下,」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張二十萬兩的銀票,交給他,「讓他沉往氣。」
慶王奕劻剛剛起來,還未漱洗完畢,楊士驤便走了進來。
「王爺,早!」楊干驤笑著向慶王打招呼。
「楊大人,這麼早來,定有要事吧?」奕劻問。
「是呀!如無急事,也不敢這麼早來煩擾王爺!」說道,取出一個紅套封,雙手捧到奕劻面前,說,「袁慰帥要王爺一定收下,定有用處!」
奕劻接過套封,打開一看,裡面除了一張二十萬兩的銀票之外,別無他物。他睜大的眼睛,盯著楊士驤,問:「這是什麼意思,大清早竟有人送財上門?」
「王爺,榮中堂過去了。」他把嘴湊到奕劻耳邊說。奕劻明白了,知道這銀票該怎麼花。他真佩服袁世凱的膽識和才能。
送走了楊士驤,奕劻便派自己的親信去找李蓮英,要他得空來一趟。榮祿病逝的電報已經送到了軍機處,趁著慈禧太后正和軍機大臣商量如何處理榮祿的後事,李蓮英抽空來到了慶王那裡。
榮祿生前和李蓮英關係甚密,榮祿一死,李蓮英心中自然有些不高興,面有悲傷之色。看著李蓮英心事重重地進來,慶王便從衣袖裡取出一個紅套封,這在桌上。看了看李蓮英,又指了指那套封。
李蓮英無精打彩地拿起了套封,抽出了一張銀票。忽然眼前一亮,我的天,十萬兩!他又將那套封放在桌上,問:
「王爺,是誰送的?」
「你整天侍候老佛爺,也挺辛苦,就算我替她送你的!」一聽是王爺送的,李蓮英放下了心,把那套封往懷裡一揣,說:「多謝王爺賞賜!」
「別就知道拿錢,裡頭有什麼消息,給我送個信!」王爺說出了他的意圖。
「王爺儘管放心!」幹這種事李蓮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失去了榮祿,對慈禧的打擊,不亞於失去李鴻章。李鴻章是漢臣,有才能,為國家效力,竭忠盡智;榮祿,是滿臣,又與慈禧有些特殊關係,他想的不是為國家出力,而是打著國家的幌子,為慈禧太后效力。李鴻章只能算是國家的忠臣,而榮祿則可以說是慈禧左右的親信。所以,榮祿的死,使慈禧太后更難受。她心煩意亂,召集三名漢軍機商量處理榮祿後事。
漢軍機在清政府議政過程的地位是很低的,但是由於當時清政府有三個漢軍機只有一個滿軍機,偏偏滿軍機榮祿又死了,所以議事的全是漢軍機。三位軍機大臣合計,覺得榮祿對朝廷的貢獻與李鴻章在伯仲之間,於是建議照李鴻章的標準賜恤。慈禧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得同意。
榮祿一死,擺在慈禧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人來添補榮祿的空缺。所以,得知榮祿的死去的消息後,她心事重重,一方面是因榮祿的死而悲痛,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她在考慮她心目中的幾個人選。
李蓮英得了奕劻的銀票,就得替他說話。他看到慈禧默默地掉淚,便安慰道:「老佛爺,您老要節哀,保重身子!榮中堂去了,難受也是沒有用的,當務之緊,是穩定局面。奴才愚昧無知,這都是瞎說呢,您老人家別生氣!」
「蓮英,你說得也在理,人都死了,難過能有什麼用呢!
只是你剛才說的,穩定局勢是正事。可這怎麼個穩法呢?」說著,抬起眼看了看李蓮英。
李蓮英知道慈禧想聽聽的意見,便說:「依奴才之見,只要老佛爺再找個人,把榮中堂的缺給補上,這大局就給穩住了。不知這種想法對不對。」
「你說說看,選誰合適?」慈禧繼續問。
「醇親王倒是個人選,不過奴才總覺得他太浮,要表面上擺擺樣子,還可以,可是這軍機大臣,可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在重大事務上拿主意。醇親王根本就勝任不了。肅親王也能算一個,他既有才幹,辦事又有分寸,逢事也有主見,但也喜歡結交一些漢人名士,崇尚古風,好動意氣……」
「那你看慶王怎麼樣?」還沒等他說完,慈禧便打斷了他,問。
「慶親王倒是個較合適的人選,現在既是督辦政務大臣,又是外務部總理大臣,掌著新政和洋務,這兩件都是目下的大事。只要能在這兩件事上不出差錯,這局勢就自然穩了。且慶親王長期執掌著外務,辛丑年退洋人還有他的功勞呢!……
這只是奴才的一些拙見,老佛爺極為聖明,到底如何處置,全憑老佛爺定奪。」
慈禧太后心中已有數了,便把光緒帝叫來商量,光緒帝本來就懼怕慈禧,只要是慈禧已經決定的事,他都不曾反對,也沒有勇氣去反對。所以當慈禧告訴他要任奕劻為軍機大臣時,光緒帝一聲未吭,權作默許。
於是,三月十五日發出上諭:以督辦政務大臣、外務部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劻力軍機大臣。奕劻本來就是皇族,又掌著政務、外務大權,一進軍機,自然而然地便成了軍機處的核心,軍機大臣們的領班。
慶親王做了軍機大臣,從保定到京師,賀喜的客人絡繹不斷,有中國的,也有外國的,當然,最得意的應該是直隸總督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