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七天風雪交加,登極大典之日卻是雪霽風晴。岳父指他一條路:用黃老之術馭天下。曾殺人滅口的人忘卻了自己也有被人滅口之危,還會爭寵爭封嗎?
一
為了朱元璋的登極大典,在吳王宮的基礎上又開始了擴建。但這是冬季,不是大興土木的季節,只能在門面上做文章,重點修的是幾個宮殿和幾座宮門。
雪花翻飛,朔風凄緊,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工匠們頂風冒雪在擴修宮殿。李善長親自充當監工,他一再催促胡惟庸、汪廣洋要加快速度,正月初四就是登極的大日子了,這是不可更改的。
汪廣洋說工匠們半個月沒回過家了,吃住都在工地上,面有難色。
李善長惟一的手段是加銀子!多發工錢。
他們幾個人也凍得搓手跺腳。李善長說:「真是奇怪了,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從來沒碰過這麼嚴寒的冬天呢。」
汪廣洋說:「瑞雪兆豐年啊……」
胡惟庸說:「但願祭太廟、登極的日子是個晴天才好。」
李善長看看天,心裡沒底。已經風雪交加七天了,誰知還要下多久。人人臉上是一片愁雲。
比李善長更愁的是朱元璋,他也顧不得烤火了,一整天始終一動不動地立於窗下,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坐立不安。
馬秀英和郭寧蓮進來了。馬秀英說:「站在窗下多冷啊,烤烤火吧。」
郭寧蓮說:「聽雲奇說,你從早晨起站在這兒沒動,站了一天了;你不錯眼珠地看著它,天就能晴啊!」
朱元璋突然火了:「閉上你的臭嘴!」他惱她說話不吉利。
郭寧蓮說:「你沖我發什麼火呀!又不是我呼風喚雨存心攪皇上的登極大典。」
朱元璋氣咻咻地走到桌前坐下。馬秀英對郭寧蓮說:「你氣他幹什麼!大家心情不是一樣嗎?你不著急,幹嗎派出三撥人快馬加鞭去接你父親啊!」
這一說,朱元璋的頭轉向了屏風,新貼上的硃筆字條寫的是「郭山甫」三個字,他說:「也該來了!不會這個時候看我笑話吧?」朱元璋也在等岳父。
郭寧蓮說:「連下七天大雪不開晴,他們去問過金陵的百歲老人,百年不遇,這是不是凶兆啊?」
馬秀英急忙用眼神制止她,已來不及了。
「你找死!」朱元璋用力一拍桌子,說:「好事也叫你念喪經念壞了。」
郭寧蓮不服:「我說幾句話就是念喪經了?」
朱元璋想起達蘭告訴他的話,就指責她亂傳謠言,說小明王死的不明不白,說她是惟恐天不不亂。
郭寧蓮看了馬秀英一眼,說:「我只在家裡說過,又沒到外頭去散布。這是什麼人當耳報神啊,今後在後宮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了。」她馬上想到達蘭背後嚼蛆。
朱元璋又吼了一聲:「你越來越放肆了。」
馬秀英說:「都消消火吧,是不是向上天祈禱一下,求初四那天雪霽天晴啊。」
朱元璋坐在那裡生悶氣。
這時雲奇在外面喊:「郭先生來了,在迎賓館住下了!」
朱元璋高興得推開門就往外跑,救星可算來了。
跑到院子里,朱元璋雙腳踏在雪裡了,覺得冰冷刺骨,這才發現自己光著腳,只穿了一雙拖鞋,身上也是單衣服,急忙又跑回去。
郭寧蓮說:「看來,這一卦來得太及時了。」馬秀英一笑。
朱元璋一迭聲叫備轎,快快送他去迎賓館見郭山甫。
二
郭山甫和朱元璋翁婿二人在迎賓館客房圍著火爐坐著,厚牆擋不住外面呼嘯的風聲。
郭山甫問朱元璋:「找我來何事呀?你當皇帝,我又幫不上你什麼忙。」
朱元璋望著一團團撲到窗上的雪,說:「瑞雪兆豐年,應當是吉兆啊。為什麼這雪一直不晴?」他說擔心到正日子雪仍不停,會攪了大典。
「不到晴的時候啊。」郭山甫道,「我就算計到,你會因為登極大典那天天氣不好而苦惱。見了寧兒的三封快信,本想不來,老骨頭不靈便了,又怕你著急,還是來了。」
朱元璋說,寧蓮事先沒告訴他,不然他早派人去接岳父了。
「那倒不必。」郭山甫說,「你不是定在正月初四即大位嗎?」
「是啊,這已不可更改。」朱元璋說,「四天後,定為洪武元年。」
郭山甫當即打了一卦,朱元璋惴惴不安地看著郭山甫擺出的卦,是,朱元璋問是吉是凶?
郭山甫開始解卦,說這是臨卦,元亨利貞。此卦上經卦為坤,下經卦為兌,故說兌下坤上。坤為地,兌為澤,其卦象為澤上有地之象。臨,上對下為臨,如君對臣,父對子等等。筮遇此卦大吉,利於貞正,臨卦為十二月卦,今天恰是十二月,歷八月後為否卦,否卦即為凶卦了,如此看來,登極之日是大吉。
朱元璋大喜,又問:「爻解如何?」
郭山甫指著幾個制錢說:「六三,甘臨,無攸利,既憂之,無咎。」
「這是何意?」朱元璋問。
郭山甫是這樣解釋的:這是臨卦的第三爻。甘,是強制;憂,是行寬和之道。此爻是說,上面對百姓,切不可強制嚴酷,如行以寬容之法,才不會有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