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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年 失蹤的孩子 第22章

所屬書籍: 失蹤的孩子
隨後,我對彼得羅提出我要把兩個女兒帶走。很明顯,他很為難,但為了能多和多莉婭娜待在一起,他願意作出任何讓步。我去那不勒斯和尼諾談這件事情,我不想在電話里談論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把我帶到了多莫路上的那套房子,現在,我們通常都是去那裡。儘管每次都有一種倉促的感覺,那裡破舊的床單讓我有些厭煩,但我知道他一直住在那裡,那是他的家,見到他很幸福,所以我總是心甘情願地去找他。我對他說,我已經想好了,要和兩個女兒搬回那不勒斯居住。他表現得十分驚喜,我們慶祝了一下,他說要儘快給我們找一套房子,他想承擔找房子的責任。 我鬆了一口氣,經過那麼長時間的四處奔波、悲喜交集的生活,現在是消停的時候了。我有了一點兒錢,彼得羅也會給我孩子的撫養費,而且我正要簽一本報酬豐厚的新書。除此之外,我終於感覺自己成熟了,地位越來越高,我以新身份回到那不勒斯,這對我的工作可能會是一個激勵和促進。尤其是,我要和尼諾生活在一起,和他一起散步,會見他的朋友,進行交談,晚上參加很多文化活動是多麼美好的事兒。我想租一套明亮的房子,可以看到大海,這樣兩個女兒就不會懷念熱內亞的舒適生活。 我避免給莉拉打電話,我沒告訴她我的決定。我很肯定,她一定會強行摻和進來,介入我的生活,我不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我給卡門打了電話,在那些年,我和她建立了比較穩固的關係。為了讓她高興,我和娜迪亞的哥哥阿爾曼多見面了,我發現,他現在不僅僅是一個醫生,也是無產階級民主黨的一個要人。他充滿敬意地接待了我,他讚揚了我最近寫的那本書,並邀請我去城裡的某個地方,和讀者談論這本書。他把我拉到了一個有很多人收聽的電台,那是他自己建立的一個電台,在一個異常凌亂的地方,他對我進行了採訪。但是,我打聽他妹妹時,他變得遮遮掩掩,他把我的詢問稱為「持之以恆的興趣」。他說,娜迪亞現在很好,她和母親一起去遠方旅行了,沒有別的。關於帕斯卡萊,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感興趣。「像他那樣的人,」阿爾曼多強調說,「是這偉大政治階段的毀滅者。」 在卡門跟前,我非常委婉地談到了這次會面,很明顯,她還是很難過,那是一種沉重的難過。這讓我每次去那不勒斯時,都會去看她,從她身上,我能感覺到一種我可以理解的不安。帕斯卡萊是我們的 帕斯卡萊,無論他做過什麼,我們都很愛他,或者說,無論人們認為他做了什麼,我們都愛他。關於他,我的記憶變得支離破碎,非常模糊:我們在城區圖書館相遇的那次,在馬爾蒂里廣場上打架的那次,他開車帶著我去看莉拉的那次,還有他和娜迪亞出現在佛羅倫薩的家裡。我對卡門的記憶要更清晰一些,她孩童時代的痛苦——警察抓走她父親的場景,我記得很清楚——現在加上了她對哥哥的憂慮,她一直在操心著哥哥的命運。假如之前我們只是孩童時代的朋友,因為莉拉的緣故,她成了卡拉奇家的新肉食店的售貨員,現在她是我很願意見面、很在意的一個人。 我們在多莫街上的一家酒吧里見面,那地方很黑,我們坐在對著街道的門邊兒。我跟她詳細說了我的計劃,我知道,她會告訴莉拉的。我想,這也沒什麼問題。卡門穿著黑色的衣服,滿臉沉重,她一聲不吭地聽我講,中間沒打斷我。我感覺我的一切都很輕浮:我穿的體面衣服、尼諾,還有想生活在一棟漂亮房子里的願望。最後她看了一下表,對我宣布說: 「莉娜馬上就要過來了。」 我有些不安,我約的是她,而不是莉拉。這時候,我也看了看手錶說: 「我要走了。」 「等一下,她過五分鐘就來了。」 她滿懷溫情和感激,說起了我們的朋友莉拉對大家的照顧。莉拉關心所有人:她父母、她哥哥,甚至是斯特凡諾。莉拉幫安東尼奧找了一套房子,她和安東尼奧的德國妻子成了好朋友。莉拉想開一家自己的計算機公司。莉拉很誠實、有錢、慷慨,假如你有困難的話,她就會拿錢出來。莉拉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帕斯卡萊。「啊,是的,萊農!」她說,「你們一直都那麼要好,那麼息息相通,真是太幸運了,我從小就很嫉妒你們倆。」我感覺,我在她的聲音、語氣和手勢里,都看到了莉拉對她的影響。我想到了阿方索,我想起來,我當時看到他——一個大男人,連輪廓都和莉拉相似時的震撼。整個城區都向她看齊,她現在又成了一種風潮了嗎? 「我要走了。」我說。 「再等一下,莉拉要跟你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告訴我就好了。」 「不,這是她的事兒。」 我在那兒等著,但我越來越不耐煩了。最後莉拉終於來了,這次她對於自己的外表很重視,不像在阿米迪歐廣場上那次那麼不修邊幅。我發現,假如她願意的話,她會變得非常漂亮。她感嘆了一句: 「看來你已經決定了,要回那不勒斯生活。」 「是的。」 「你跟卡門說了,卻不跟我說?」 「我知道她會告訴你的。」 「你父母知道么?」 「不知道。」 「埃莉莎呢?」 「也不知道。」 「你母親病了。」 「她怎麼了?」 「咳嗽,但她不願意去看醫生。」 我坐在凳子上,有些不安,我又開始看錶。 「卡門跟我說,你要告訴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並不是一件好事兒。」 「說來聽聽。」 「我讓安東尼奧跟蹤了尼諾。」 我驚得簡直要跳起來了。 「怎麼個跟蹤法?」 「就是看看他每天都在做什麼。」 「為什麼?」 「我是為了你好。」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 莉拉看了一眼卡門,想獲得她的支持,然後她看著我說: 「假如你是這個態度,那就別說了,我不希望你又生氣。」 「我不生氣,你快點兒說。」 她盯著我的眼睛,用義大利語言簡意賅地說尼諾從來都沒離開他妻子,他還是繼續和她還有他們的兒子一起生活。作為獎賞,這兩天,他開始在一個非常重要的研究機構做頭兒,這個機構是他丈人的銀行贊助的,他丈人是那家銀行的行長。 最後,她嚴肅地問我: 「你知道這事兒嗎?」 我搖了搖頭。 「不知道。」 「假如你不相信我說的,我們現在可以去找他,你會看到,在他面前我也會說一樣的話,一字一句都不差,就像現在我告訴你的。」 我擺了擺手,就是想讓她明白,沒這個必要。 「我相信你。」我小聲說,為了迴避她的眼睛,我看著門外的街道。 這時候,卡門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說:「假如你們去找尼諾,我也要去,我們三個會把事情說清楚,會讓他無話可說。」我感覺她在輕輕觸碰我的胳膊,就好像為了引起我的關注。從小,我們一起在教堂旁邊的小公園裡看照片小說,我們對陷於困境的女主角深懷同情。她內心一定和那時候一樣堅定,但現在她很嚴肅,那是一種真實的感情,不是對一種虛構的東西,而是對真實發生的事情產生的反應。莉拉一直都很鄙視我們看的那些小書,那時候她坐在我對面,她心裡一定是懷著和卡門不一樣的情感。我想像,她一定感到很滿意,安東尼奧發現尼諾的虛偽行徑時,他一定也是同樣的感情。我看到莉拉和卡門交換了一下眼神,就好像她們要做一個決定,那是很漫長的一瞬。我在卡門的嘴唇上看到了這個字——不!同時,她還輕輕地搖了搖頭,呼出來一口氣。 什麼不? 莉拉盯著我看,她的嘴半閉著。像通常一樣,她在我的心上扎了一針,並不是讓我的心臟停下來,而是讓它跳得更快。她的眼睛眯著,眉頭緊皺著,她等著我的反應。她希望我會叫喊,會哭泣,會對她說出我內心的話。但我輕聲說: 「我不得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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