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生活 (7)
一位調查對象是這樣描述他心目中的理想伴侶的:我心目中的他應該是25歲到35歲;可以有婚姻經歷,但當然現在要獨身;身高最好是比我高或稍矮於我,在這一點上不能太苛刻;性格是中性即可,不能太強求他的男子氣,這樣的男人優越感太強,自然不能太女氣,否則跟女孩結婚更真。我看重氣質和長相,喜歡大度、寬容、體貼的人,不喜歡進攻型的。我的擇偶態度:首先要漂亮(我們同性戀者認為漂亮的你們不一定認為他漂亮),有修養,身體健康,年齡不能大,如果大(例如超過40歲)則只能作柏拉圖式的戀愛;我偏愛一些有父性或男性性格的伴侶,討厭女性化的朋友;思想層次與思想境界要高,真正能平等、博愛和有正義感,有責任心;經濟和地位一般化;敢於捍衛自己的權利,不傷害他人和社會,不怨天尤人。由此可見,同性戀者也並沒有一種統一的審美觀,這一點和異性戀相似。
除了三大性徵之外,有許多人提到年齡的重要性。有人在擇友時喜歡年輕的,有人卻更喜歡年長些的。前一種情況如有人說:我喜歡年輕漂亮、有知識有教養、懂感情懂事的,不大喜歡年齡大的。見到年齡大的覺得很可怕,超過50歲的特可怕。身上一把骨頭,給人可怕的印象。稍微大點我還行,老頭我就討厭了。我喜歡年富力強、有活力的感覺。後一種情況的例子有,一位同性戀者受到年輕朋友的耍弄欺騙傷了心,後來我再也不喜找年輕的風流小生了,我喜歡年齡大一些的,四十歲左右的,既有兄長之愛,又有父愛。一位年輕同性戀者愛上了一位年齡較大的人,他說:異性戀里也有老夫少妻的,感情好最重要,其他都不重要。有的人並不是喜歡年歲大的伴侶,只是喜歡比自己年齡稍大些的。一位約20歲的同性戀者所說:我不喜歡比我小的。我認識的幾個朋友,最大的27歲,最小的也比我大幾歲。我喜歡給人小的感覺,好讓別人關心照顧自己。但是總的看來,還是喜歡年輕的人多些。
第四節性感標準 (2)
一位年輕人對年齡問題的看法有相當的代表性:我有個老年朋友。我不喜歡老工人,喜歡有風度的老幹部、老學者。有的年輕人喜歡老人是另有所圖——性上得不到滿足,就在其他方面補償唄。我覺得有些老年很蠢。我的那個朋友有一次就推我肩膀問我: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喜歡我?他色迷迷的,總是去找年輕人,他去找朋友還不敢告訴我,怕我吃醋。其實我根本就不會為他吃醋。他那麼大歲數了,我挺尊重他的。他這麼輕浮,我覺得挺彆扭的。
有些老年同性戀者在年齡問題上取一種特別知趣的態度,一位老年同性戀者說:我交朋友時,只要對方有一點點勉強,我就馬上縮回來,不要弄到雙方不愉快,要量體裁衣嘛,自己都七老八十了。我只要發現對方沒這個意思,我就馬上打住,免得別人難堪。我是60歲才開始交朋友的,所以我找的最年輕的也要三四十歲以上,最多差我20歲,不敢開口找年輕的,別人看著你都害怕,我沒試過。
一位有些中年發福的同性戀者擁有多年的社會經驗,他對於自己隨年齡增長而地位下降的殘酷事實感慨良多:當時二十三四歲,人也長得清秀,無論走到哪兒,追我的人都很多。見到任何我喜歡的,只要追,沒一個說不的。現在就不是這樣了,真讓人感覺到歲月如梭。這種地方是很殘酷的。
古希臘的花瓶畫表明,年齡較大的人一般是獻殷勤的,他們站在地上低頭哈腰,給人的印象似乎是他正在邊哭邊懇求。與此相對照,年輕的一方則昂首挺立,有時甚至表現出拒絕年長男子要求的樣子。(坦娜希爾,第94頁)由此可見,在同性戀群體中,年輕是一個很被看重的價值。事實上,在古希臘甚至有這樣的觀念:只有青春期少年才應該成為追求的對象,一旦成年,就應當成為追求者,而不再是被追求者。福柯在性史;中對於古希臘同性戀關係中年齡因素的重要性作過長篇論述,他說:這是一種蘊含年齡差別及與之相關的某種地位差別的關係。在性的倫理範疇中,富有獨特魅力的少年的身體才是人們經常提及的快感的正確對象。他還談到,當時時尚對於與男童的交往有一個時限,過了這個年齡,男童在愛情關係中就會被認為年紀太大而不再能充當一個體面的伴侶。這個年齡的標誌就是初生鬍鬚之時。人們聲稱必須用刮須的剃刀切斷愛之紐帶。(福柯,第361-369頁)
有人是從另一角度提出年齡的重要性的,一位中年同性戀者說:在朋友們之間,只有年齡上接近,才有共同的語言。我們有時什麼都談,談工作,社會,家庭,藝術,事業等等,並不像人們想像中的只談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我們之間對能相互尊重的朋友的情誼能保持得長久一些,而對那些以年齡的優勢、相貌的優勢及其他優勢而表現得盛氣凌人的朋友,我們往往交往很少。我感到,現在這群人正在向低齡化發展。雖然我染有這種行為時也是處於性的朦朧階段,但沒有像現在這些年輕人這樣早熟。在那些特定場所,都會有他們出現,而我們年齡大些的人往往不願同他們交往。原因主要是年齡小的人往往沒有共同語言,而且萬一出事後,就會加重責任。
由於年齡在同性戀的擇偶標準中十分重要,很多人都不願暴露自己的確切年齡。一位調查對象拒絕回答關於他年齡的問題,並很有把握地說:人人都不願告訴別人自己的歲數,不信你問一個人多大了,他肯定答一句:你看我多大了?我們說,這倒有點像在西方社會中不要詢問女性年紀的忌諱,他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對此略加分析,原因顯而易見:對於任何處在擇偶過程中的人來說,年齡都是個敏感因素,而同性戀的生活特徵就是不斷地處在擇偶狀態中。此外,年齡比起職業、教育程度這些資料,是一個更易確定某人真實身分的線索。出於安全上的考慮,許多同性戀者也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確切年齡。
同性戀擇偶標準中還有一個性取向的標準。雖然有些調查對象在解釋為什麼有人總熱衷於發現新人時說,原因是他們不願總找圈裡的人,想找真正的男性,找個不是同性戀的人,因為同性戀者喜歡的男人也是異性戀女人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可有人卻反對同性戀男子喜歡異性戀心目中的男子漢這一觀點,他們說:再好的男人,如果不是同性戀我也不喜歡。喜歡對方是喜歡內在的氣質,和自己一樣的氣質,那種心有靈犀的氣質。說這話的人堅決否認自己在看男性時是以一種女性心理自居的。另一位說得更明確:我不喜歡異性戀的男人,哪怕他再漂亮,再偉岸,因為我給他的信息,他不可能理解和反饋,雙方不可能溝通。有人說,我們愛真正的男人,可真正的男人愛的是女人。說這話的人不明白:不可能的愛就不必去愛,愛有各種各樣的,並不只是一種。
還有人贊成異性戀愛心理學中的互補理論,即人們喜歡特徵與自己相反的人,比如說我吧,過去有一陣又黑又胖,就喜歡又白又瘦的男人。那些乾乾淨淨的男孩就喜歡倒臟土的。另一位也這樣說:回想到我的很親密的一些同性朋友,都比我年齡大,而且性格往往跟我不一樣。他們去操場,我去圖書館;他們思想單純,我卻感情敏銳細膩。而對於那些與我個性相似的人,成了朋友也只能在一處學習、聊天或工作,並引不起性的熱情,甚至連指頭也觸碰不得,觸著便覺不舒服。一位老年同性戀者說:我從小身體特別瘦弱,所以我一生都喜歡身體強壯的、胖乎乎的人。比如像奧尼爾(美國籃球明星——作者注)那樣的人就覺得很性感,他身高2米13,膘肥體壯,長得也好看。還有那個唱縴夫的愛;的男歌手,胖乎乎的,也很可愛。可是太胖了就不好了,我以前喜歡相撲運動員,後來看看太粗笨了,不靈活。我有個朋友儘管肚子很大,可人長得挺帥的,肚子大也不難看,像個彌勒佛似的,笑迷迷的也挺可愛的。他還風趣地說:真想和奧尼爾玩玩,可惜我已經日落西山了。
總而言之,在擇偶標準上,同性戀與異性戀在充分個性化這一點上沒什麼差別。用一位調查對象的話來說:各人有各人的愛好。有人找好看的,有人找小孩,有人找中年人,有人喜歡對方健談,懂道理。有喜歡毛髮重的,有喜歡大肚子老頭的。另一位在問卷上寫道:人的氣質會影響別人對他的感覺。總體而言,沒有標準的審美觀點,但那種不尊重別人,無知且自以為是的人,長得再好,也不會給人美的感覺。別的缺點倒可以原諒,有的甚至可以看作吸引人之處。
問卷數據中十分引人注目的一個發現是,調查對象們無一例外地認為男子也應當注重穿著打扮,而且在回答您本人是否注重穿著打扮一問時,全都給了肯定的回答。
一位據說是圈內性感明星的調查對象說:打扮主要是要有魅力。我們這夥人里只有XX和XX打扮成女性,我、XX和XX穿一身黑往那兒一站,白天穿黑襪子,有誘惑力、魅力和神秘感。兩天洗一回澡,該刮的刮,該弄的弄。修飾能體現人的修養。著衣要突出肩膀、臀部和大腿。身材不分高矮,主要是眼神、步態,還有首飾、化妝。耳朵漂亮很重要,接吻時能看見耳朵,有人在耳殼上施點粉。用唇膏的人很多,一般先塗上,在用紙抹去,剩下淺淺一層。
儘管同性戀者全都十分注意衣著打扮,但他們中的大多數否認自己有女性心理,一位年輕漂亮的同性戀者說:追我的人是愛我的粗獷、剛毅、英俊,不是為了打扮成像女的一樣。有時打扮得過份一點,也不是為了顯出女氣,而是為了讓別人看出自己是這種人,證明自己高雅,不是為了使自己像女人。正如有的研究者所說:有時同性戀者以獨特的方式說話,穿戴獨特的裝束,並不完全能代表其性別認同,而是作為同性戀社區成員的一個標誌表現出來的。(凱查多利,第332頁)
在解釋同性戀男人比異性戀男人更注重穿著打扮的原因時,一位調查對象是這樣說的:因為希望引起別人注意,所以喜歡打扮。找朋友都願意找穿得體面的。我們分析,同性戀男性的注重穿著打扮,首先是由於他們時時處於與異性戀擇偶過程相似的階段上,即使是異性戀者,在這個階段也會比平時更注意打扮的;其次是因為,許多同性交往極為表面,不可能或不願意深入了解對方,有些人只打一兩次交道就再也不會見面了,在無法了解對方內心及個性、品質的情況下,外表裝束的作用就無形中突出出來了。
在傳統的性學研究當中,人們一向重視對性器官即第一性徵的研究,其中馬斯特斯與約翰遜的研究在這方面有偉大的建樹,成就不容置疑。但在同性戀問題上,如果僅注意第一性徵,就會導致偏頗。有一種論點,認為男同性戀之所以成為同性戀,只是因為異性伴侶不肯為他做某種方式的性行為。具體說,異性之間不可能完成的性行為方式一是男方被動,一是男方主動針對男性生殖器的(女方被動和女對男沒有障礙,而且統計表明,在異性性行為中並不少見),因此這種觀點認為,男同性戀必定是因為被動和主動(源於男性生殖器崇拜?)的慾望不得滿足造成的。這種觀點與我們所了解的情況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