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生活 (4)
在與優生學的論戰之中,人類學家博厄斯指出:一切複雜活動都是由社會決定的;在廣大的健康人群中,社會刺激遠比生理機制更有效驗。(轉引自弗里曼,第33頁)整個文化人類學就建立在這些論點的基石上。從這種觀點觀察同性戀的角色問題,我們得到這樣的看法:性別角色主要是社會角色,它不是由生殖器和遺傳基因來定義的。考察人類的一切行為,動物學的成分只佔很小的比重,更多的應是文化因素,是後天習得的東西。因此,絕不能將同性戀者在性行為中所扮演的角色完全等同於其性別角色。
第三節性行為方式 (1)
凱查多利在人類性行為基礎;一書中提出,同性戀與異性戀在行為上是完全一樣的,只有一點例外:同性戀沒有交。因此,確定某一行為是不是同性戀行為,其標準不應當是性行為的方式,而只能是性對象是否同性。這一論點之所以極為重要,是因為曾經有人認為,一類性行為方式是同性戀特有的,而事實並非如此,上述性行為方式在異性戀中都存在。
除了在交上的區別之外,一些性學家還發現了在同性性行為與異性性行為之間存在著的一些細微的差別,例如馬斯特斯和約翰遜的研究表明,男同性戀伴侶有四分之三在做愛時刺激,而異性戀夫妻中只有3-4%由妻子對丈夫做這一動作。
同性戀者的性行為方式包括接吻、撫摸、相互手淫、和,偶爾採用人造和震蕩器,還有極少情況下有拳對肛門交。美國的一項調查將同性性行為與異性性行為作了比較分析,口對男性生殖器行為在同性戀中佔17%,在異性戀中佔5%;這種行為方式是男同性戀者最常使用的達到快感的性方式。在同性戀行為中,準備動作與主要行為之間的界線不如異性戀性行為中那麼清楚。此外同性戀者是更為有效的性伴侶,因為他們是從自己身上了解到對方的性敏感部位的。(凱查多利,第336-337頁)
拉里亞對同性性行為的基本方式作出的描述如下:很多同性戀男子間的性接觸並不包括的插入,而是依靠愛撫,相互手淫,夾股性交,或者生殖器摩擦,口刺激,相互用口刺激陰部(俚語中的69式,因雙方姿勢而得名),以及的確涉及插入的肛門性交。(拉里亞,第131頁)林納及其同事對挪威社會中的男同性戀者做了一項調查,也得出類似結論:男同性戀者的主要性方是相互撫摸,接吻,擁抱,偶有。(林納,第70頁)
在目前國內關於男同性戀性行為方式的研究中能找到的最佳統計資料如下表:
接吻86;79;14;256;4746;2
觸摸生殖器93;91;84;256;4796;0
生殖器被觸摸93;92;43;657;0737;4
口刺激他人生殖器75;220;04;842;4593;3
生殖器被他人口刺激75;818;26;142;4613;2
肛門被他人口刺激50;343;66;118;8273;3
肛門被他人生殖器插入48;546;15;523;6382;7
口刺激他人肛門24;269;76;17;3113;2
(潘綏銘,第429頁)
我們此次調查問卷數據與潘綏銘的數據大體相符。調查對象的性行為方式中,以撫摸為最常見,接吻占第二位;相互手淫也比較常見;就少多了,更少。在從未過不經常經常這三項描述中,較多人屬於從未過;較少人不經常;填寫經常的人數所佔比例最少。考慮到中國同性戀者對適用範圍不十分清楚的罪的恐懼心理,承認有過經歷的人數可能會低於實際數字。
我們的調查對象對他們的性行為方式做了下列一般描述:一般兩人好,就是相互,摟著睡覺。當然是先玩,脫了衣服彼此看,刺激性興奮點,接吻等等。所謂性興奮點據一位以精於此道出名的同性戀者稱,男性全身竟有29處之多。同性戀者的接吻多有法國式的,還有舌頭拉鉤、擰麻花、舔上膛等方式。關於同性戀性行為方式的其他說法還有:互相先撫摸刺激,然後有和相互手淫,有人認為太痛苦、太臟,就放在兩腿之間。相互手淫,相互。69比較普遍,但這個只能在家裡做,不能在其他地方,如廁所。做愛主要是撫摸,親吻,,手交,有時使用其他工具,不是必須的。我喜歡愛的感覺,不喜歡暴力。我知道對艾滋病要謹慎一點,我不會做太離奇的、不衛生的事。不作,我也不願,只是一般的撫摸手淫。
有人談了對接吻的感覺:以前我一直拒絕跟人接吻,因為我認為接吻不屬於性行為,而應劃入感情的範疇,所以當我第一次與人做了這種事之後,失望得要命。跟流行歌曲歌詞所唱的『我的舌頭是美味佳肴任你品嘗』一點也不一樣。接吻既不甜也不咸,令人感到索然無味。總之這一切並不令人激動。當然,也許是因為我不愛他。我拚命想要解釋這種失望和失落,想了很久。一位經常在社會上走動有過許多陌生性伴侶的人說:記憶里我一生接過吻的沒有幾個,至多三四個。
一位年過五旬的同性戀者在信中這樣寫道:20歲到40歲之間,雖結婚,但妻性冷淡,且十年分居,性生活稀少。性發泄方式是:或手淫,或在河邊稀泥中,或在暖水瓶膽中插入尋求快樂,並喜歡在公眾場合主要是公廁和浴池,裸露陽物,觀看他人的。44歲時,一次在浴池遇一三十多歲的軍人幹部,用手在水下刺激我的生殖器。兩人同至旅店擁抱,接吻,相互手淫,他還用口吸吮我的精液,這是第一次。
我剛參加工作時住集體宿舍,一屋住七八個人,我和他兩張床挨在一起,就有了這種關係,每次都是相互手淫。這種關係保持了半年。
我和他的性關係很少。那時我們都是高中生,在一個床上睡覺,別的不會做,只是擁抱,他是被動的。他有了反應後通過自己手淫解決。
我們每星期要做一兩次,大多數時間有。最大的快感是他把我摟在他懷裡。接吻是我最快樂的時候。由於太多,我犯了痔瘡,疼的時候就不喜歡,後來不疼時就喜歡。
一位老年同性戀者這樣談到性快感:我的一個朋友是個彪形大漢,年輕時一表人材。他不喜歡他的老伴。他主動來找我,老想讓我給他,有時我就滿足他的要求,他X後感到很舒服,性快感使人熱血沸騰,有一種整個人都解放出來的感覺。
我和他91年認識,94年發生關係。我這三年都沒敢往那方面想。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出去喝了酒,想順路去看看他。他一個人住。我就和他睡一塊兒了。我一摸他褲衩說,怎麼硬了?他一笑,我就把手縮回來了。我平時總喜歡摟著人睡,睡著睡著他就翻過身來把我抱住了,親吻,撫摸。我從頭到尾親他,給他叼了,後來就。他是插入者。
關於同性戀的性行為方式,一般人總以為是以為主,其實不然。我們的調查受條件所限不能作隨機抽樣的定量統計,但深入訪談後所得的印象與前引拉里亞及林納的觀察十分接近,即在我國的男同性戀者的全部性活動當中,所佔的比例並不大,而其他性方式所佔的比例則大得多。調查過程中,不少調查對象講到不喜歡,也有不少人從未過,或在成百上千次的性經歷中只佔很小比例。正如一位同性戀者從他的經驗和觀察出發所做的如下概括:大部分的中國男同性戀者的性行為以互相手淫為首,最不常見。由於局外人從異性戀性行為模式出發,常誤以為的情形很多。另一位說:我和一個朋友同居了幾年時間,性行為方式主要是手淫和,從未有過。
不如其他性方式普遍的原因概括起來有以下三點:首先,是客觀條件的限制,其中包括身體條件和衛生條件兩個方面。據調查對象反映,受到身體條件限制(器官大小),並且完了要立即洗澡。中國的大多數同性戀者很難找到有浴室的處所作為發生關係的地點,因此這一說法令人信服。有關的說法如:主動一方器官的大小影響到能不能幹成,除非接受的一方特別喜歡這種方式。我有痔瘡,所以沒接受過。我跟他說,如果你實在願意做,我也可以提供,結果他沒有做。我不喜歡,覺得自己對別人做不衛生,別人對自己做不舒服,很痛。無所謂,感覺還好,也聽說過69式。
在發現艾滋病之後,更多人從健康方面考慮,減少了活動。統計資料顯示,通過健康教育等預防措施的開展,美國同性戀男子的發生率已從1984年的39%下降為1987年的19%。使用避孕套的人則從相應年份的26%上升到79%。(萬延海,1992年)調查中發現,近年對預防艾滋病的宣傳也部分地改變了中國同性戀者的性行為方式。雖然大多數人認為艾滋病的威脅還不很切近,但有人已出於對艾滋病的恐懼杜絕行為,有人聽說唾液會傳染,連接吻都不敢了。
一位從未過的調查對象這樣說:艾滋病一旦在那些『賣』的人里傳起來會很危險的,在有層次的人里情況會好一點。安全措施是個必要條件。我覺得自己可以終身不要,也可以得到滿足。我覺得很不衛生,而且會很痛苦。我估計如果我做也不會有快感,被進入只會有痛苦。但他又補了一句:很難說我會不會去試一下。
其次,按照一位調查對象的說法,幹這種事,除了衛生條件好,總還得有點什麼原因。或者愛別人愛得發狂,樂意被人;或者自己年紀大了,條件不好,對方條件好,才樂意接受。這裡主要是指行為的被動一方。
不少調查對象承認,自己本身並沒有要求,也不喜歡,只是作為一種交換條件才會做出這種行為。例如一位同性戀者說:我只接受過一次。雖不喜歡,但接受作為條件是有可能的。有些人有這種要求,為了怕失去對方,為了感情,有時就能接受。我不喜歡被動,做這事的前提是他喜歡。另一位同性戀者也講過,他的戀人為了向他表白愛情,主動提出可以接受。他說:他本來是很男性的,喜歡干別人,但是為了表示對我的感情,他主動答應我這樣做,好像是要向我表明他對我的忠誠。
這種把接受作為獲取伴侶感情的條件的作法有一定的普遍性。一位在圈內較有名氣的同性戀者說:那次坐火車去XX,碰上一個乘警。我一說我的外號,他馬上五體投地。在做愛過程中提出什麼要求他都答應。被動一開始是疼的,要有個適應過程,後來會有快感。我同意你進入我的身體是因為我愛你,兩人合在一起是因為愛。
以作條件的交換,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成為更加純粹的交易。一位調查對象講,他對某人一點感情也沒有,但因為對方是有用的人,自己就會同意接受:他生殖器不大,要求弄後面也會答應,又是有用的人。可是他沒提出來。我們倆之間的性關係,從來都是他提要求,我從來沒要求過什麼,而且都是好說好商量。
第三,有種乍聽難以理解的說法:一般樂意接受生人,不樂意接受熟人這麼做,熟人之間都怕因這種事鬧矛盾,所以長期的關係中很少,多是互相。與其他方式相比,更貌似異性交方式,難免給人施予者是男性角色,接受者是女性角色的印象,因此施予者有居高臨下的感覺,接受者則容易有受辱的感覺。於是就有了以下的說法:兩人感情好了,交情在那兒,再發生這種事就好像對不起對方了,不好意思再做這種事了。兩人像親兄弟似的,我就不好意思做,他再做也會覺得對不起我。一位中年同性戀者說到一位偶然結識的夥伴時說:我跟他接觸過一次,第二次他太粗暴了,要求,他的要求我不能滿足,就不歡而散了。有過被動,我不喜歡,可以說很討厭。對那些特別喜歡的人、不會給我帶來太大痛苦的人,我可以接受,但是熟人也不會過於為難我。
最後,有少數同性戀者從心理上和道德上不能接受這種性交方式。一位同性戀者是這樣說的:我不贊成。從心理上講很厭惡,有髒的感覺,覺得像低等動物的行為。相互手淫和都可以接受。我討厭插入,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不願意。自從我有同性戀行為以來,十五六年了,不足十次。
總之,儘管相當大一個比例的同性戀者都有過的經歷,但它確實屬於一種較不尋常、較為重大的事件,至少從發生頻率上看,在全部同性戀性行為中不是頻率最高的性行為方式。弗洛伊德在這個問題上也是這樣說的:在男性倒錯者中,肛門性交其實並不常見,恐怕還是相互手淫的多。(弗洛伊德,第28頁)
然而,男同性戀者當中,確實有人喜歡,甚至有上癮的。不少調查對象都承認見過或聽到過有上癮的人,並說:接受多次後就會成癖。一位喜歡施予的資深同性戀者根據自己的觀察作出一個更為精確的估計:30%的人非常樂意接受;30%的人經勸說可以接受;還有40%的人無論如何不願接受。我們將這一估計到其他調查對象那裡核對,他們大都認為差不太多。
第三節性行為方式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