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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正在有情無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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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安宮的封禁對外只是以太后患病需要修養為因由,禁止出入探視,各宮主僕卻已在不尋常的空氣中察覺到了緊張。殷貴妃在此時顯出了她不同於眾人之處,恩威並施協助天帝震懾著後宮,手腕獨到處處得當,使三宮六院看起來還是平和一片。無怪乎天帝即便有蘇淑妃、蓮妃等如花嬌寵三千佳麗,也動搖不了殷貴妃實際上六宮之首的地位,只因為她是天帝需要的女人,她用自己傳承來閥門貴族特有的驕傲和端莊,智謀和美麗,俘獲了天帝的心,讓他無法離開。   朝堂政事如往常一般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唯有幾個得天帝信任的內閣大臣和幾位皇子知道實情。天帝因京隸兩地疫情,一天之內連頒五道聖旨,親自督促防疫。太醫院連遭貶斥,卻依然沒有有效的方法防治疫情,當真人人坐立不安滿頭是包。   太醫令宋德方、太醫何儒義奉旨隨清平郡主當晚入了慈安宮,隨著宮門緩緩合攏,慈安宮和外面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沒有人知道是不是還能活著離開,包括卿塵自己。恐慌、不安悄無聲息的充斥著整個每一個角落,那種不知情的恐懼,混混沌沌的危險感,會在人的心中一點一點的滋生,蔓延,就像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明明知道某處有著致命的危險,卻一點光亮都尋不到摸不著,只能等待著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   等待死亡,豈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卿塵深知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下去,早晚瘟疫沒事,慈安宮裡面卻先鬧出什麼亂子。她和宋太醫商量,先採取了必要的隔離措施,大膽下了兩味猛葯,將端孝太后和丹瓊的情況穩住,再以物理方法護理降溫,使病情不至於惡化。又一一到各宮女太監的居處看察,排除了感染擴散的擔憂,並分發一些藥物給大家以便防治。在第二天正午時分,她命留在慈安宮的所有人集中在前殿廣場中央,將慈安宮目前的狀況詳細的毫無隱瞞的告知眾人,包括瘟疫的實情、厲害、傳播方式、以及基本的預防措施。當時便有膽小的宮女早已嚇得癱軟,互相抱在一起哭出聲來。   卿塵暗自嘆氣,誰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堅強,或許每個人都會以為自己不怕死,但當死亡的陰影籠罩過來的時候,又有幾人能面不改色鎮定如初。她站在白玉長階的最高處,用緩慢而清晰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們怕,但是現在,沒有人出得了慈安宮,包括我。任誰私自邁出宮門一步,外面等著的就是杖責一百,死的比這個更難堪。所以咱們只有同進共退齊心協力,才有可能逃過此劫。我也怕死,但我鳳卿塵絕不會棄大家於不顧,人定勝天,老天即便要亡咱們,咱們不妨也跟他爭一爭……」   話說至此,本來慌亂的眾人似乎安定了些。卿塵早在慈安宮時便和這宮中各人相處甚好,宮中自上而下多信任於她,亦知她精於醫術,此時的她,像眾人的一根救命稻草,所有的人都看著她聽著她,此時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慈安宮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有兩個人邁步進來,那朱紅金門又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   卿塵看著近千人的目光望向自己,似乎把他們的性命完全交到了她的手中,她對他們露出淡定和自信的微笑,也用這樣的笑來安定自己的心。突然,聽到遠遠有個熟悉的聲音朗聲說道:「說的好,本王也向你們保證,慈安宮疫情一天不除,本王亦和你們共進退。」卿塵凝眸一看,這一驚非同小可,竟是夜天凌一身青衣長衫,身披白裘負手緩步,踏著逐漸消融的冰雪往這邊而來。身後跟著的隨從齊得,兩手小心翼翼的抱著方方正正的一樣東西,上面蓋著布,看不出是什麼。   眾人見了夜天凌,都俯身請安,黑壓壓一片。夜天凌擺擺手:「都起來吧。」舉步上了卿塵所在的高階。   卿塵早迎了過來:「四……王爺,你如何會在這裡,慈安宮已然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此處甚險,還請快快回去。」又對齊得怨道:「你這是怎麼伺候你主子的,竟容他入此險地。」   齊得請了安道:「回郡主,奴才也不想,主子早朝之後去向皇上請命侍奉太后,坐鎮慈安宮,在致遠殿跪求了兩個多時辰皇上准了,奴才倒是想攔,可哪攔的住啊?」   卿塵自昨晚到現在,心裡才真正知道什麼是著急,對夜天凌道:「你……你這是幹什麼?」所謂平心靜氣,只是因為事情沒有觸到你的軟處罷了。   夜天凌登上了最後一個台階,轉身前停了一下,在卿塵無比焦慮的眼神中淡淡說了一句話:「即知是險境,我豈容你一人面對。」這話說的輕聲,只容卿塵一人聽見,說罷轉身和她並肩而立,望著慈安宮眾人:「皇上雖封了慈安宮,十分惦記憂心,聖駕不能親自前來,本王子代父身,盡孝心,除疫情。清平郡主方才所言都聽清楚了,各盡職守,謹慎行事,這封禁沒有幾日便也解了,屆時自有封賞。有什麼事各主事直接來回無妨,只是莫要讓本王知道有人趁機禍亂,否則,絕不輕饒!」   慈安宮中眾人因夜天凌的到來越發平靜下來,卿塵卻被他方才一句話說的心中凌亂,當著這麼多人也不好爭執要他回去,纖眉輕蹙,吩咐眾人:「該做什麼我已經吩咐了各殿主事,都散了去做事吧,有事到遙春閣來回四爺和我。」眾人依命散去,有的用沸水烹煮細紗棉布,製成了簡易的口罩,分發給大家。有的用草藥熬製藥水,擦掃各處。有的挑揀清洗藥物以備使用,倒也有條不紊。   卿塵和夜天凌往遙春閣去,齊得知趣,暫且消失了一下不再跟著。   遙春閣臨當日鸞飛所居的至春閣甚近,封宮之前,卿塵借了這個時機,給鸞飛再喝了離心奈何草,太醫院幾位御醫親自看驗,皆道數日過去,人已不救。天帝操心煩亂,已無心計較鸞飛之事,只命將屍身立刻發還鳳家安葬。而卿塵此時設法帶了封信給鳳衍,詐稱鸞飛乃是在慈安宮沾染瘟疫不治而亡,請父親速速安葬,莫要拖延聲張。鸞飛之事本就是鳳家大忌,瘟疫一說更令人心驚,鳳衍接了卿塵密函,當日便將鸞飛下葬,而卿塵則早命謝經安排,找時機持解藥去救,只是不知此時是否已經將人帶出。   自此以後,世上便不再有鳳鸞飛這個人,往來一場驚夢,不識周公,不知黃梁,不道身是何人,唯醒時空恨,縷縷不絕。   此時卿塵卻無暇思量鸞飛生死,進了遙春閣見四周無人,對夜天凌急道:「你這麼進來,還出的去嗎?天帝兒子大臣那麼多,要坐鎮慈安宮自有他人,你這是搶什麼風頭啊?何況慈安宮哪裡就非要人坐鎮了,多進來一個人就多一個人死掉的可能,我不是稟報天帝誰也別來,誰也別插手嗎?」   夜天凌從來沒見卿塵焦急模樣,倒還有點兒奇怪的看著她,卿塵見他不說話,又道:「慈安宮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出了病症,這病現在誰也治不了,你在這裡若是不小心有個沾染怎麼辦……」   她還要說,突然被夜天凌一把攬進懷裡,本能的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脫他的手臂。   夜天凌身上特有的男兒的氣息立刻包裹了卿塵周身,冬日正午的陽光灑照下來,冰雪中反射出細微的耀目的光澤,亮晶晶,閃熠熠,點點生輝。一時間四周安靜的幾乎能聽到那陽光流動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偶爾有檐上冰雪消融,「嘀嗒」一聲落下來,反更襯的遙春閣平寂安靜。   卿塵感覺夜天凌將自己圈在懷中,下巴輕輕靠在自己頭頂,她聽到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了些令人不解的複雜的意味,慢慢說道:「你也知道著急,將心比心,難道我不急?」   卿塵呼吸凝滯,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她怎也沒想到夜天凌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微側的頭貼近在夜天凌胸膛,正能聽見他心臟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著,正感覺他緊緊的抱著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將君心換我心,是什麼時候,淡定無波的心境也為之牽腸掛肚,冷冷淡淡的模樣也為之頻頻動容?是那一說即錯的邂逅,是那相對忘言的凝視,還是那恍如幾世的相識?   只緣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卻誰道,已是眉上心頭,無計相迴避。   她輕輕的動了動,將臉埋在夜天凌身前,因為眼中突然有淚流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流出了眼淚。或許這一天一夜裡,其實每時每刻都想著他能在自己身邊,哪怕只是能看著他那雙永遠平靜清明的眸子,便會安定萬分。   夜天凌遠遠望著天空雪晴一片,抬手撫摸卿塵流瀉香肩的一頭秀髮:「不怕,我來了。」   卿塵反手環住他的腰,心裡還沒有擱下那危險,有些賭氣的道:「你幹嘛要來?」卻是明知故問。   夜天凌答:「不幹嘛。」卻是避而不言。   卿塵狠狠的抓了他衣襟一下,夜天凌淡淡道:「十一弟說的真沒錯,每次都不叫人省心。」   卿塵眼淚還沒擦乾,先不服的反駁一句:「那是他,不是我。」   夜天凌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將卿塵俏臉抬起,手指在她面頰輕輕滑過,拭去了那未乾的一點淚水。倆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淡淡相映,一個是七竅玲瓏,一個是銳利清冷,只將這繾綣柔情細密鐫刻,潺湲流連。   夜天凌抵著卿塵額頭,低聲問道:「還想出宮嗎?」   「嗯。」卿塵亦低低的應道。   「凌王府里一直少了王妃。」話中帶著三分溫柔三分淡笑,還有三分霸道,牢牢將人裹住,不容掙脫。   卿塵只覺夜天凌眼底凝定的幽深化做波光粼粼,深深淺淺似乎帶著某種魔力,正對自己下咒,俏靨微紅,急忙側開頭去。   「嗯?」夜天凌卻緊跟著看她,一刻也不讓人喘息:「真的。」   卿塵心裡暖洋洋一片喜悅,自長長的睫毛下抬眼看他,抿嘴一笑:「上次太后指婚,你不是不要嗎?」提起端孝太后,倆人卻都斂了笑,慈安宮此時,著實不讓人樂觀,夜天凌難得一見的率性和輕鬆隱了回去,卿塵沉默一會兒,道:「四哥,你既來了,也走不了了。若你走,慈安宮恐怕人心惶惶,那是便不是我能鎮住的了。但有一點,你不能進太后寢宮,一步也不能。」   夜天凌不置可否,沉聲問道:「你實話告訴我,皇祖母她究竟怎樣了?」   卿塵不忍說端孝太后九死一生,但看著夜天凌清寂的眼睛卻怎麼也說不出欺瞞的話,那眼中此時什麼也沒有,只是黑的攝人,讓她深深的陷進去,浮不出來,不敢,也不願去欺瞞。寧肯面對的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甚至卑鄙齷齪骯髒不堪,也只願聽真相,他要的只不過是真相。   卿塵咬了咬唇,輕輕道:「你給我點時間,或許太后福大命大,能熬過這一劫。」   夜天凌緩緩閉了下眼睛,隱忍心中憂痛,卿塵見他唇角冷冷抿著,熟知他只有在痛極而又不願發作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表情,忙道:「一定會沒事的,四哥,我會想辦法。」   夜天凌定了定心,道:「你要那些白老鼠幹什麼?我給你帶來了,齊得看著呢。」   「弄來了?」卿塵喜道:「我要用來做試驗,找出能治疫病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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